今日秋夜一澈讓她暗自去調查舒池,難道說舒池沒有死?


    “好!”十五握緊拳頭,“沒死,就好!沒死的話我掘地三尺都要將你挖出來!”


    雖然事隔了八年,但是對桃花門暗探調查能力,十五十二分相信。


    帶十五扮作的流水走了之後,明一進去,看到秋夜一澈還盯著那手鏈喃喃出神。


    “宮中有什麽消息?”


    明一垂頭,道:“燕城亦重病把守,不允許任何人探望。”


    秋夜一澈頓覺呼吸一滯,腦子裏反反複是十五那晚倒下去的身影,至今還沒法忘記她血的味道。但是,他卻害怕!害怕去皇宮看到她……


    他清楚自己在逃避燕城亦指責他親手毀滅胭脂濃的這個事實。


    他始終不願意承認,也不知道怎麽去麵對此事的十五。


    他不敢親自問:那八年棺木是真的嗎?你的臉為什麽換了,原來的臉呢?是被人毀了嗎?為什麽聲音變了?


    他怕得到答案。


    他又怨恨,為什麽,當初她要那麽倔強,為什麽不能和碧蘿一樣,不能和其他女子一樣,安安靜靜做他的女人,做胭脂王妃。


    偏偏要和他作對!


    “唔!”


    鈍痛從胸口傳來,手裏鈴鐺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慌忙將其拾起放在胸口,試圖遏製那蔓延到骨髓的痛。


    “王。”明一上前扶住秋夜一澈聽到他說。


    “孤已經命流水調集調集暗探去尋找舒池了,你不妨去協助她。”


    “為什麽是流水?”


    “因為流水六年前才進入桃花門。”


    六年前?明一震驚地看著秋夜一澈,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目前流水是天殺級別裏唯一一個沒有插手當年事情的人!


    明一疑惑,桃花門雖然是殺手組織,它的暗探調查卻幾乎網絡了整個大洲最健全的信息。


    出動暗探,哪怕是幾百年的事情,也很容易調查出來。


    難道說,王也開始懷疑碧蘿和尚秋水等人了?所以才提醒流水她的真正主人的秋夜一澈,而非碧蘿。


    明一握緊拳頭,心中卻澎湃萬千:人在做,天在看,真相馬上要浮出水麵了。


    夜深人靜,可此時流水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因為,她今晚剛剛去見了十五。


    秋夜一澈讓十五調集暗探調查舒池。


    暗探是桃花門最重要的組織,至此,“流水”已經徹底得到了秋夜一澈的信任。


    報仇更近一步。


    窗台人影晃動,流水心跳頓時停止跳動。他來了。


    這幾日,每到深夜都有一個人靜靜地立在窗前凝望著自己床榻的位置,夜風寒冷,對方青絲扶風,魅影疊疊。


    他總是挾著月而來,踏露而去,第一晚流水很害怕,生怕是誰故意來監視自己,可連續幾天她發現對方沒有任何惡意。


    前晚她從噩夢中醒來,發現外麵飄著小雨,可自己卻懶得起來,隻是翻了個身。很快,那鬼魅般的身影再度出現,流水偷偷看去,發現鬼影伸出手輕輕地將那窗戶合上——那是一雙素白的手,雖然屋簷宮燈昏暗,可是流水卻看得十分清楚。


    那手纖白如玉,宛如柔荑,完美到了極致——幾乎瞬間,流水險些被嚇得丟了魂魄。


    她認得那雙手,這時間有如此漂亮的手,恐怕隻有一人——祭司蓮絳。


    那個有著一雙妖邪碧瞳的可怕男子,她腦子瞬間空白,可很快想起了蓮絳替她取蠱蟲那晚和十五溫柔的對話。


    是的,蓮絳不是在看她,是在看十五。


    此時蓮絳出現,流水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隻求自己快點睡去,然後睜眼就是天亮了。


    可心中越是害怕,她就如何都睡不著,就在這時,窗前的人影消失了。流水正要大鬆一口氣,背後突然一凜,她渾身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她清晰地感到有雙眼睛正望著自己,近在咫尺。


    黑暗中,那瑩白素手溫柔地落在她臉上,流水身體僵直如死屍,險些嚇暈過去。


    可是,沒等她暈過去,那手已經如銳利的鉗子掐住了她的脖子,逼得她睜開了眼睛。


    “大人……”流水顫抖著聲音,對生了一雙陰森得幾乎要吞噬人的恐怖眼瞳。


    “十五呢?”蓮絳聲音含著殺意,手上已忍不住用力要把流水掐死。


    “她一直睿親王府。唔……”淚水從眼眶中滾落,流水覺得自己快死了。


    “一直……一直?”


    蓮絳陡然鬆開流水,頓覺天旋地轉,她不僅沒有去看他,甚至根本就沒有踏入這宮中一步。


    十五,替沐色報仇的信念就讓你如此瘋狂麽!


    瘋狂的竟然又要回到那個肮髒的地方,回到那個男人身邊,甚至用流水的身份甘受碧蘿和秋夜一澈的嗬斥差遣嗎?


    蓮絳跌跌撞撞的扶著牆走了出去,最後來到了小魚兒的寢宮。


    “娘……”小魚兒被驚醒,揉了揉眼睛看著一臉絕望的蓮絳,忙爬下床將他扶住,“娘,你看完爹爹回來了嗎?爹爹怎麽樣了?”


    這麽多天來,小魚兒都沒有看到過十五。


    “你爹爹……”蓮絳看著小魚兒,怎麽也說不話來。


    這幾天來,他借看小魚兒的借口偷偷半夜去看他,竟然才隻知道這個女人那晚之後,再也沒有回過皇宮。


    十五,哪怕你忘記我,哪怕你不看我,哪怕你不要我。


    可是,小魚兒還在皇宮,難道,你都不回來看嗎?


    為了沐色,你傷我無妨!難道為了沐色,你瘋狂到連小魚兒都不要了嗎?


    小魚兒是你花了十年生命,甚至甘願承受三生詛咒救活的?


    “娘,你哭了嗎?”小魚兒胖乎乎的手捧著蓮絳絕美的臉,手指拂過他眼角,摸到他卷長的睫毛上有些濕潤。


    “沒有,外麵下雨了。”他苦笑搖頭,“快去睡覺,別生病,否則你爹爹會心疼的。”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不相信。待小魚兒睡著之後,他迅速離開皇宮,來到風盡宮外的府邸。


    那晚之後,他們全都搬出了宮,明知道風盡因為十五的事情對自己冷嘲熱諷,可自己偏偏半夜偷偷跑去皇宮。


    借口是看小魚兒,可事實上呢?


    “喲,這才剛入夜就回來了?”看著突然出現的蓮絳,風盡趕緊將陶罐藏在桌子下麵,強扯出一絲譏笑掩飾自己的慌亂,“怎麽,今天沒有守著天亮就回來了?”


    蓮絳冷眼掃過屋子,最後才落在風盡身上,“弱水呢?”


    “差不多能清醒了。”


    “送到本宮房裏來。”他拂袖,雕花門轟然關上,震得整個屋子顫了幾下。


    風盡眯眼悄然走到門口,聽到蓮絳對冷吩咐,“今晚你且去對睿親王府的‘流水’送個信,說弱水本宮帶走了。”


    待走廊無人,風盡推門出去看到冷一臉茫然。


    “他要做什麽?”風盡好奇的湊到冷麵前。


    “我也不知道。”冷搖頭,“似乎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看他痛苦絕望眼神,想必又被十五傷了。”風盡微微一笑,“這下,怕是真的死心了。”


    冷歎了一口氣,轉身朝睿親王府趕去。流水向來隻聽命於十五,不屬於長生樓一份子,因此向流水透露弱水去向,實在想不通蓮絳的用意。


    刑部設在地下,長年潮濕不說,到處都透著血腥和腐爛的氣息,呻吟慘叫聲不絕於耳,人間地獄。


    十五站在隔著鐵欄俯睨躺在冰冷石板上的尚秋水。


    因為防風的幾句話,更因為碧蘿閉關恢複體力修煉媚術,這尚秋水才逃脫一死。


    不過此時的她,看起來蒼白瘦弱,雖然額頭的傷看不出什麽,但是她整個右手都無力搭載地上,看似傷口愈合,可已經殘廢。


    似乎感到有人在看她,地上的女子赫然睜開眼,像瘋子一樣撲了上來,“碧蘿呢,碧蘿那個賤人呢!”


    “碧蘿來了,你還能活著罵她賤人。”


    “流水,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可以給你蠱毒的解藥。”尚秋水慘白的手指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十五黑色的衣襟。


    “你這是在求我?”十五挑眉輕嘲。


    地上的尚秋水一怔,不禁打量此時俯瞰著自己的女子,隻見她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頭發簡單的梳成馬尾,和往日一樣秀麗的麵容。可是在閃動的晦暗火光中,她修長的身形和孤高氣質,好似一把破冰的古劍,透著讓人生寒的冷意和銳利。


    尚秋水抓著十五袖子的手懼怕地抖了一下,“你……能救我?”


    十五輕笑,一枚黑貂形的令牌落在她手心。


    尚秋水瞪大雙眼,呆在原地片刻,然後死死抓住十五的衣袖,“我求你救我,你若救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十五的手裏調令暗探的令牌,那塊屬於桃花門主才該擁有的令牌。


    “求你……流水。”


    眼底閃過一抹輕蔑,十五實在想不通八年前那麽驕傲的尚秋水竟然會跪在地上,連聲乞求。十五有些失望地蹲下來,近距離地打量著尚秋水的臉,“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怕死了?”


    “我不是怕死!”尚秋水血絲雙眼燃燒著熾烈的憎惡,“我是不甘!她碧蘿憑什麽處處都牽製我?她不過是一個沒有能力被踹下來的桃花門主。”


    她恨,恨!


    恨胭脂濃,可此時比起來,她更恨碧蘿。一次次地利用她,一次次地威脅她,最後竟然想除掉她以備後患。


    “憑什麽?”十五搖頭苦笑,“憑她賢妃的身份。桃花門所有人對睿親王來說,不過都是殺人的工具,可有可無。可是,女人呢?”


    她頓了頓,目光鎖著尚秋水蒼白的臉,繼續道:“秋夜氏家百年傳承,直到秋夜一澈都是世代單傳,而如今的賢妃不能生育。秋夜一澈雖然窺視皇位,可南宮家族正重新崛起,燕城亦身體好轉,朝廷風雲再變,他不敢輕舉謀逆,所以廣納妃嬪充實後宮的。難道這期間,側妃位置要一直懸空?他為秋夜世家奪權,難道就不為秋夜家的子嗣考慮?”


    “你是提醒我……”


    “我什麽都沒說。”十五將令牌放進懷裏,似無意間提醒,“雖然幾個月前是我親自尋你出山,可最先提出的卻是睿親王。”


    尚秋水如醍醐灌頂。


    她對秋夜一澈來說,一直有價值,隻是,她過於看高了自己的價值的同時又沒有將自己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尚秋水腦子迅速轉動,碧蘿嫉妒多疑,就是因為自己和流水都太過接近睿親王,才分別受罰。但是,如果悄然懷上了秋夜世家子嗣,那她碧蘿還敢堂而皇之地動手?


    “我知道你也恨碧蘿,不敢受製於她。你若幫我,我會想辦法替你取出蠱蟲。”她聲音已經多了一份自信。


    “好啊。”將尚秋水那份自作聰明看在眼底,十五微微一笑,低聲道:“明日王應該會召見你,至於碧蘿,媚術耗盡內力,怕是要後日才能出關。”


    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兩人相視一笑,似達成了某種協議,十五轉身離去。


    “鷸蚌相爭,漁翁在後。”十五微笑著走出去,到拐角時不禁回頭冷睨了一眼此時滿臉希望和雀躍的尚秋水。


    尚秋水卻尚不知,一場真正的毀滅正在十五的操作下向她襲來。


    十五在門口看到了防風。他依然穿著灰色的長衫,將自己的身形隱在暗處。


    “流水可知,弱水被人劫走了?”


    十五愣住,“不知。”


    “十天前發生的事情了。對方做的滴水不漏,直到今日我才發現。弱水雖然瘋癲,但是,到底是桃花門人,若對方從她那裏得到什麽消息,睿親王若是知道了,怕是誰都脫不了幹係。”


    十五瞳孔漸深,“流水”如今鋒芒畢露如日中天,甚至暗地裏的已經掌控了整個暗探組織。弱水雖然是一個廢人,但是人若走丟,那必定是追究在‘流水’頭上。


    看樣子,有人蓄意阻撓自己的計劃!


    “對方是誰?”防風既然來說,顯然已經知道敵人了。


    防風定定地望著十五,“長生樓。”話沒有說完,眼前一身黑衣勁裝的女子,已掠到暗空中,瞬間消失不見。


    防風怔怔看著十五消失的地方,許久,端著盛著燕窩的碗朝碧蘿北苑走去。


    冷剛走到門口,突覺寒氣逼麵,正欲拔劍來人已經按住了他的手。速度快如閃電。


    冷對上一張秀麗的臉,退開一步,“流水?”


    “弱水可在?”


    月色下,流水黑衣裹身,青絲飛揚,渾身英氣十足聲音卻十分冷。


    三娘說得沒錯,這流水果然和十五有幾分相似。


    “在殿下那兒。我正打算……”話還沒有說完,眼前黑影清麗女子已經轉身離開,快步入了內院。


    十五背著流水的佩劍步快如禦風,可她整個身子緊繃,看到那燈火明亮的屋子時,她步子戛然而止,手下意思放在胸口。衣服裏,掛著沐色的小手指。那一瞬她下意識地將身子往暗處挪動。


    弱水既然在長生樓,在秋夜一澈發現之前將她找回即可。可為何自己如此激動地跑來了?那小手指突然滾燙,十五咬牙終究轉頭離開。


    “咦,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流水?”一個輕佻聲音傳來,十五回頭,看到風盡抱著藥箱走了過來,一雙桃花眼正上下打量著自己。


    見十五微露怯弱之態,對方似笑非笑,“確有那麽三分相似。”


    正在這時,屋子裏傳來一陣嬌笑,“謝謝殿下。”那聲音宛若黃鸝清脆悅耳,卻如針刺入十五耳中,她背脊瞬間繃直,看向蓮絳的屋子。手頓時握緊——是弱水!


    “是十五派你來的?”都知道流水隻聽命於十五,風盡挑眉質問。


    十五頷首,算是默認。


    “哼!她自己沒臉來。”安藍氣呼呼地走了出來,“我哥哥對她這麽好,她不接受也就罷了,卻還要出劍傷人。真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她本就沒有心。”風盡接話,桃花眼卻深深瞟了一眼十五,“既是讓你來,那就是有事。隨我進去。”


    “風盡,你還真替那個女的醫治?”


    安藍目前攔住風盡,嘟著嘴十分不滿,“那女的沒臉沒皮的,看著哥哥的眼神,像看到什麽似的,兩眼放光,就差沒有撲上去了。”


    “那是你哥哥喜歡。”


    “喜歡?”安藍叉腰,“那女的這麽醜,而且我哥哥明明喜歡的是十五。”


    “還好,弱水據說有非常美妙的歌喉呢。那十五會什麽?長得醜,還嗓音粗啞。你也看到了,你哥哥差點被她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不過好在你哥哥是徹底死心了,如今能對其他女子感興趣,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說著,他的目光又落在十五臉上,而她表情淡漠,似根本沒有認真聽兩人的對話。


    “你們就沒有一個正常的。”安藍隻得轉身狠狠一腳踹上那柱子,卻當即疼得紅了眼睛。


    “郡主,你沒事吧?”追過來的冷小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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