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笑了一笑,道:“素衣仙子,我本就是寶象國公主,若不是被黃袍大王誤當做蘇合姑娘攝到這裏來,此刻怕是早已在國內選好了駙馬,下嫁成婚了。不瞞姑娘說,我在這穀中待了四月有餘,一心想要還家,便是黃袍大王,也是因著那一世之約才留我在這穀中,我們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素衣似是仍有些不信,歪頭打量了我兩眼,又回頭去看黃袍怪,問道:“奎哥哥,她說的可是真話?你們果真是有名無實?”


    黃袍怪未答,隻是默默看我,半晌之後,才問我道:“你想回去?”


    我向他笑了一笑,應道:“是。”


    黃袍怪又道:“可你之前已應了我,要與我在此廝守。”


    “那是你我皆都誤會我便是蘇合姑娘轉世。”我答得從容,轉眼看了看那俏立在旁的海棠,又與黃袍怪繼續說道:“既然這是誤會,那所說所應的自然不能再作數。”


    “不再作數……”黃袍怪低聲重複,麵上神色難辨,過得許久,才忽地扯著嘴角笑了一笑,道:“公主所言有理。”


    我能瞧出來他心裏不高興,其實我自己也不大痛快,可與他有約的蘇合既來,我若是再多做糾纏,又或是表露戀戀不舍之態,未免叫人瞧低。


    此事本就無解,要麽,他負了蘇合之約,要麽,他就與我一拍兩散,總不能真如紅袖所說,我與那蘇合皆都留下,讓黃袍怪坐享齊人之福。且不說人家蘇合願不願意,就是我這裏也萬萬行不通。


    我抬眼直視黃袍怪,問道:“不知大王何時可以送我返家?”


    黃袍怪垂了眼簾,淡淡答道:“公主先回去,待我把此處的事情處理完畢,便送公主返家。”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我便就隻應了一聲“好”,轉身離開。


    柳少君與紅袖皆立在門外等候,正不知在談些什麽,瞧我出了院門,紅袖忙就迎上前來,急切問道:“怎樣?可是定下大小了?”


    我愣了一愣,這才明白紅袖的話,差點仰倒過去,道:“哪來什麽大小!之前是你家大王認錯了人,眼下既然搞清了,當然是哪來的往哪去,我自回我的寶象國,那蘇合留下來與你家大王做夫人。”


    紅袖瞪大了眼愕然看我,又忍不住痛聲埋怨:“哎呦我的公主,你怎麽這般沒用啊!奴家也是瞧錯了人,竟還覺得你是個厲害的,沒想到竟然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怎就不能忍一時之氣啊,她現正在風頭上,您讓一讓她也就是了,何必爭這一時的長短!”


    我頗為哭笑不得,也與她說不通此事,隻裹了裹披風,抬腳往回走。


    紅袖“哎”了一聲,還要再追,不料卻被柳少君一把拽住,也不知他施了什麽法術,就瞧著他往紅袖頭上一拍,紅袖便往一旁滾倒,待幾個跟頭過後,竟是現了本相,變成了一隻紅毛狐狸。


    那狐狸向著柳少君伏低了身軀,呲牙低吼,顯然是極為惱怒,片刻後,瞧著恐嚇不見作用,便就又換嘴臉,竄上前去四肢緊緊抱住柳少君褲腳,連那一叢尾巴都纏了上來,就是不肯鬆開。


    我瞧著不禁失笑,搖了搖頭,正欲繼續往山下走,卻聽得柳少君出聲喚我,又道:“公主請緩步!”


    母親曾教導過我,但凡不到生死關頭,人情都要留上一線。這柳少君雖是個蛇妖,和畢竟與我無冤無仇,總是心裏再不歡喜,也犯不著對著人家甩臉子。我聞言停住腳步,回身看他,客氣問道:“柳君還有何事?”


    柳少君腿上猶帶著已變作狐狸的紅袖,一瘸一拐地追了過來,道:“大王這幾日沒有去見公主,隻因不在穀中,並非是陪著海棠姑娘。”他遲疑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不瞞公主,那日素衣仙子帶著海棠姑娘忽至穀中,稱她才是蘇合轉世,大王獨坐一夜,第二日便帶著屬下一同去了海棠姑娘家鄉查訪此事,今日方回。”


    我聽得好奇心起,不由問道:“素衣仙子憑什麽斷定海棠姑娘就是蘇合轉世,她可有何憑證?”


    柳少君答道:“據素衣仙子所說,蘇合當日在奈何橋上等待大王,曾摘了橋邊幾朵彼岸花拿在手中把玩,並與素衣仙子玩笑說投胎時也該帶朵彼岸花在身上,也好方便日後相認。這海棠姑娘,掌心便有一朵紅色胎記,正是彼岸花模樣。”


    他說著,又停了一停,才繼續說道:“而且,若屬下沒有猜錯的話,海棠姑娘與蘇合麵貌應是極為相似。”


    我愣了一愣,難怪黃袍怪見到海棠後會獨坐一夜,想是內心也是極為震驚的。不過,我卻還有些不解,又問道:“既然已確定海棠便是蘇合轉世,那為何還要去她家鄉查訪?你們又查了些什麽?”


    “一是大王對素衣仙子所言仍有懷疑,二是……”柳少君看我兩眼,才又說道:“據素衣仙子所說,蘇合這一世活得極苦。海棠自幼喪母,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十三歲時其父又病逝,族人非但不肯伸手相幫,還搶奪了海棠父親僅留下來的一點薄產,並把海棠賣入了娼家。”


    我聽得愕然,“竟還有這樣的族人?”


    柳少君點頭,繼續說道:“那娼家養了海棠三年,隻為賣個高價,若不是素衣仙子及時尋到,已是將海棠賣給高官做妾了。此事皆由素衣仙子所說,大王一時並不肯信,這才帶著屬下前去查訪。”


    “結果如何?”我忍不住問道。


    “句句屬實。”柳少君輕聲答道,看了看我,才又小心問道:“不知公主是否知道,那蘇合全因與大王定下了姻緣之約,這才轉世投胎,而大王因事耽誤,令其誤會大王失約,一怒之下轉投他世,經曆種種苦難。”


    這轉世之事,素衣曾在喜堂上提及過,雖是隻言片語,卻也能叫人猜到個大概。


    我緩緩點頭,就聽柳少君又繼續說道:“大王雖不從肯說,可屬下也能看出他對海棠遭遇心存內疚,所以,縱是大王對海棠並無半點愛戀,此時此刻,怕是也無法對她說出違約之言,還請公主體諒。”


    事情至此,不過是造化弄人。


    我垂目沉默,直到紅袖伸爪扯我披風,這才回神,便就向著柳少君笑了一笑,道:“此事我已明了,多謝柳君直言相告。”


    我與他告別,自回了住所,獨自於窗前默默而坐。待到晚間,紅袖這才出現,端了大盤的飯食過來給我,一反平日裏的嘻哈無狀,隻柔聲勸我道:“公主過來吃些東西,不管怎樣,自個身體都是最重要的。”


    這話卻是叫我想起母親,當年她便是經常這般對我說,又道不論是何難事,隻要人活著,總有解決之法。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換到桌前去吃飯,待從紅袖手中接過碗來,才驚覺她已是恢複了人形,不由笑問她道:“柳少君撤了法術了?”


    紅袖憤憤冷哼一聲,“他敢不撤!他再不撤法術,我就把他櫃中的衣服件件咬破,叫他過年都沒衣服穿。”


    “也不怕累著牙!”我失笑,又忍不住出言指點她,“你別自己去,叫一撮毛偷偷去,還省得她磨牙了呢。也不要件件都咬,隻撿那好的,他過年會穿的,尋著不起眼的地方嗑幾個窟窿。”


    紅袖聽得先瞪大了眼,又用帕子掩著口偷笑,道:“哎呀,公主,你真是太壞了。”


    這般與她說笑著,胃口不知不覺中就好了許多,待我再把碗遞給她幫我添飯時,紅袖卻是沒動,隻看著我,道:“哎呀,公主,奴家一個沒注意到,你怎這麽能吃?”


    我愣了一愣,問道:“怎了?”


    紅袖揉著帕子,滿腹的糾結,“不是奴家說,這個時候,您便是裝,也要裝出幾分茶飯不思的模樣來啊。您自己想想,大王若是知道您晚飯一口沒吃,心裏多少會內疚憐惜。可若是他知道了您這裏回來吃喝不落,一碗碗的白飯吃起來沒夠,他又該怎麽想?”


    我不覺愣了,奇道:“咦?你這丫頭,剛不是你勸我說自個身體最重要嗎?”


    “那勸人不都那麽勸嘛!奴家勸您,那是盡本分,您也不能一勸就吃這麽多啊。”紅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看了看旁邊溫著的白飯,又看看桌上擺著的菜碟,咬了咬牙,非但沒給我添飯,還把菜碟一一往食盒中收,道:“行了!您吃得也不少了,就這樣吧!”


    我一瞧她把飯菜都收起來了,不由也急了,“哎?我這還沒吃飽呢!”


    “吃什麽飽啊!大晚上的少吃點吧,反正也餓不死!”紅袖說著,毫不留情地收起了最後一疊糕點,起身拎著食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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