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就是這樣,一時大腦發熱豪情萬丈,等開始思考怎麽實施時就會被現實不停的潑冷水。


    阿狸想要離家出走。但是她算了算,等她長大到出門不會被人販子抓了賣掉時,她應該就已經嫁人了。


    萬惡的包辦婚姻。萬惡的早婚早育。


    不過這也不要緊,沒有誰規定嫁人之後她就不能離家出走。反正比起最後be了死在司馬煜麵前,還不如在相愛之前她先悄悄的消失掉。


    ——是的,司馬煜。盡管不得不承認,但除非阿狸先把自己的名聲敗壞到沒哪個好人家願意娶她,不然她十有八九還是要嫁給司馬煜。


    因為設定就是這麽來的,司馬煜他就是表•男主。


    雖然攻克他很困難,但想不嫁給他隻怕更困難。


    雖然也可能有人搶在皇帝皇後麵前,先一紙婚約把阿狸定下來。不過二周目裏她跟謝漣間情勢都已經那麽明顯了,謝漣都沒那麽早提親。阿狸覺得,就她三周目裏的消極處事來看,應該更不會有人著急。


    離家出走之後的事也很關鍵——在這個農耕時代的亂世裏,一個女人獨自求生活沒那麽容易。


    她還是得想辦法找到阿波,看她那邊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反正阿波穿來就是為了幫她,這麽好的作弊條件,不用白不用。


    阿狸想明白了,心情也就放鬆下來了。


    雖然說到底她的“想明白”根本沒改變半毛錢的現實,但人嘛,就這樣,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壓抑到了極點,很容易就會轉向另一個極端——得過且過窮樂嗬。


    於是,自五月端午衛琅生日,被他在自家庭院裏截住,一臉認真的說“我是不是做錯什麽,惹你生氣了。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你說出來我改,不要躲著我”之後,阿狸終於再度恢複本性,從一個抑鬱症宅女變回了天然呆吃貨。


    衛琅愛折騰就讓他折騰去吧。阿狸是打定主意無視他了。她就不信,這廝真能忽然轉性成情聖了。


    。


    皇後私下裏打探清楚了王琰的人品,很快就尋了尋了個時候,將司馬煜求他的事跟皇帝說了。


    對皇帝來說,這也不過就是舉手之勞。他就是稍微有些奇怪——“阿尨怎麽忽然想起王琰來?”


    王坦確實聲望著於朝野。因桓淨在朝中掌權,他雖隻是大將軍府的掾屬,卻也位低言重,是能主事的。但說到跟東宮的往來,那就疏遠了。尤其司馬煜還年少,尚未與政。


    司馬煜居然知道主動結交王坦的兒子,皇帝想想他素來的胡來,就油然而生一種欣慰感——也許兒子的不靠譜隻是一種偽裝?無數史書告訴人們,那些在坑爹的現實麵前懂得裝蠢、裝混、裝瘋賣傻隱藏狡詐本性的皇帝,無一不是最後的勝利者。他兒子看來還是很有前途的,也許他隻是是大智若愚,不是真蠢?


    皇帝腦補得簡直要子控了。


    但皇後一句輕笑立刻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十有八九是看上王琰阿姊了。”就將從長宜公主那套出來的話向皇帝一說,“這邊才求過我,那邊就拉著長宜打聽人家阿姊。”


    皇帝:……他就知道!


    但還是關切了一句,“姑娘怎麽樣?”


    皇後想了想:“聽長宜說著,是相當貞靜溫婉。然而如今的姑娘,有七分好,風評便能傳十裏。何況又是王家的閨女?這麽藏著掖著不露麵,倒令我疑惑了。”


    皇帝就說,“王坦素來不愛張揚。”


    皇後點了點頭,“也就先瞧著吧。阿尨這性子,還真得挑個穩得住的姑娘,好好給他磨一磨。”


    皇帝心有戚戚,忽然想起些什麽,又道:“這些日子城裏胡人多,你提點著阿尨,盡量少出門亂晃,出去時記得多帶人。”


    皇後自己也聽說了,北秦和北燕近來局勢都不安穩,逃難到南邊來的漢人不少,也有胡人夾雜其中。隻是僑民大都聚集在兗州、徐州一帶,倒是沒聽過有進了建鄴的。


    卻也不多問,隻說:“我記下了。”


    皇後記下了,也得司馬煜肯聽。


    入了秋,徐州一代就傳來消息。說是北燕遣使者帶了國書來議和。領頭的是燕皇的叔叔,名叫慕容決的。又有崔盧鄭幾家高門子弟隨同。刺史庾明上書請示,準不準他們過江。


    南邊對胡人從來都是不妥協的。但皇帝是這麽個心理——你好歹得知道仇敵是人是鬼吧?皇帝自己已經是南渡第三代了,從小沒受過胡亂,還真不知道胡人權貴是什麽修養學識。他很想見見這些使者。


    連皇帝都好奇,就更不用說司馬煜了。


    因此使團一到建鄴,司馬煜就想盡辦法往驛館跑。


    跟他一道抓耳撓腮的還有一個衛琅。


    謝漣雖然看著淡漠,但司馬煜跟衛琅胡鬧的時候,他不但不阻止,反而默不作聲的提供方便——這孩子悶騷。看著一本正經,骨子裏卻賊壞賊壞的。


    可惜三個十一二歲的娃娃,又不想明亮出身份來,誰會讓他們輕易出入國賓館級別的驛館?


    被侍衛拎著衣領提溜出去時,三個人或沉思或亂蹦或虛張聲勢,真是十分的精彩。


    恰逢盧軒和崔琛從驛館出來,準備去集市上見識。兩人一麵交談著,一麵整備馬鞍。聽到動靜就順道斜斜瞟了一眼——也隻瞟了這麽一眼,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但凡孩子,哪怕隻大一歲,也會覺得自己是跟其他小屁孩不同層次的成熟人士。何況崔琛是上戰場殺過人的,他可不會看到幾個年紀仿佛的毛頭,就平生親切感。他壓根沒把三個人放在心上。


    而司馬煜三人也望見了崔琛。那連輕蔑都不屑給的淡漠眼神在三個人心裏狠戳了一下。三個人同時安靜下來,望著騎在馬上漸漸行遠的崔琛。


    盡管不想承認,但那灰眼少年身上有一種懾人的氣質,說不上是什麽氣質——具體來說就是他的個子看上去好像更高,背看上去好像更挺,肩看上去好像更寬,他翻身上馬的動作簡直帥爆了。


    當然這三個人在本質上都不是會仰望同齡人的謙遜少年——這一刻,少年們同仇敵愾了。


    三個人連眼神交流都不用,很快便上了牛車,一指前麵,“跟上去。”


    遇上好把式,牛車也能健步如飛。崔琛他們騎馬觀花,走得也不快,就這麽一前一後。雖沒追上,倒也沒跟丟。


    因臘日臨近,到處都是賣年貨的小攤鋪。江南人閑,連喊價講價都不急不躁。悠悠然挑著東西。集市熱鬧,倒也說不上喧囂。


    崔琛敏銳,不多久就注意到了,“後麵有牛車跟著我們。”


    盧軒道:“我們初來乍到,能惹上什麽仇家?估計隻是順路。他鄉為客,不要生事。”


    崔琛眯了眯眼睛,還是覺得不爽。見旁邊深巷道路坑窪,仗著自己騎術好,一撥馬頭就拐了進去。


    這娃雖年少,卻比誰都霸道。隻要他在,誰說了算就毫無疑問。盧軒無奈,也隻好招呼人跟著他。


    阿狸才從左佳思家裏回來,特地趕到集市上來。


    這半年裏她沒少到處跑——實在是這個年代信息閉塞,要找人隻能靠眼見耳聞。幸好阿波是跟著她穿越過來的,應該不會穿成跟她不相幹的人。所以阿狸便將周圍她認識的人家都探聽了一番。穿越也是有講究的,最緊要一點,你不能頂了活人的位置,所以阿狸隻需對比著,上輩子這個時候誰家沒這麽個人——不管是沒生出來還是已經去世了——這一輩子卻有了,那十有八九就是阿波穿來的。


    她找了一圈,最後就剩左佳思家裏。


    結果左佳思身邊好像也沒多出來什麽人。


    阿青跟她也是兩輩子的姐妹了,都已經認識了,也就不怕順便再拉她一把。阿狸記得,上輩子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左佳思哥哥遭了難。一問,日子正對——左佳思哥哥趕了牛車,進城置辦年貨來了。忙帶了人趕過來。


    到了就見雞飛蛋打,一雪膚少年揚鞭縱馬,正脾氣火爆的踐踏東西。那馬蹄幾次差點就踢到人臉上去,四麵到處是抱頭躲閃的人群。不多時,整條街紛紛閉門鎖戶,沒門戶可避的也都躲在木桶、桌椅後。隻留那少年恣意跑馬,和馬蹄下一地狼藉。


    不是崔琛,又是哪個?


    上一回隻是聽聞,此刻親見崔琛的囂張跋扈,居然是訝異多過氣憤。阿狸三輩子的人生如此貧乏,她從未見過有人對人命漠視到此種地步。


    他就像個揮舞著玩具,追打貓狗取樂的頑童。


    阿狸略略掀開車簾,命車夫喚家丁來,吩咐道,“把人全帶上,”她瞟了崔琛一眼,“去教訓教訓他,小的那個拖下來打屁股,大的那個……別打臉就行。”


    家丁略有些猶豫——士族最是惜羽,講究名聲。大士族的家丁,仗勢欺人是大忌。


    何況,這怎麽聽著像醉漢打兒子啊……還打屁股。


    阿狸道:“有我擔著呢……我瞧著那騎馬的像是胡人,雖是個孩子,也太欺負人了。”


    家丁瞧瞧——還真是!一腔熱血立刻被引爆了。


    阿狸見他帶人去了,又對車上陪她出行的大丫鬟珠翠道,“去找署丞,就說今日集上東西,咱們家全買了——”阿狸出門時就把零花全帶上了,此刻全部交出來,“若不夠,稍後讓府上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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