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寺。


    黯藍色的夜幕下,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山之中,幾個燈籠飄蕩在暗霧裏,一封破損的石碑出現在一片沒膝的艾蒿中,上麵依稀可見三個字——蘭若寺。


    枯黃的葉兒悄悄落下。淒冷的夜風透過兩尊幾百年來仍默默守立的神像,吹開了寺院閣樓上的破紙窗。


    若隱若現的燭火下,一位少年正津津有味的捧著兵書閱讀,從他的劍眉星目,豐神玉朗的狀態中,可以推斷出他乃兵家之後,實乃風華正茂,血氣方剛,一身陽氣十足!


    忽然,一縷輕紗掠過,他抬頭望眼。


    隻見一白衣少女在麵前翩翩起舞,婀娜多姿,明眉皓齒,嫵媚而清新,溫婉如水,曼妙如詩。血氣方剛的兵家子弟禁不住誘,便漸漸手握輕紗與少女纏綿在一處。就連桌上的半截燭火落在了地上,也自深然不覺……風兒吹起少女的發絲,體香馥鬱,但其麵容卻漸漸變得模糊。


    當紗裙微微蕩起,現出那兩截香軟玉腿,少年終於眼紅麵赤,情到濃處,緊緊握住少女的手。這時候,卻碰響了帶在其上腳腕上麵的鈴鐺。


    頓時,閣樓外寺簷上破舊的法鈴嘩嘩作響,震人心懾。樓外一個未知的事物正貼著地麵,黑霧茫茫,翻翻滾滾,快速的向閣樓撲近,乍看之下,如黑莽鬥轉前行。


    可閣樓內,那少年仍沉醉在溫柔鄉裏……如瘋魔一般,他退了褲子,亮出金鑽,對著空氣聳動肉身。


    可他卻不知道,自己前麵什麽也沒有,而他想象著正在與之歡愉的絕美女子,則早就退到了他三丈之外,正麵目模糊的守在門口。


    突然,他雙眼圓睜,極度的恐懼使其麵孔完全變形,仿佛看見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啊!”


    少年一聲慘叫,下麵黑霧纏身,他雙腿卻在激烈的抖動,氣血和肉身精華,化作紅光,被他身下的黑霧完全吞噬。


    然而一丈外的絕世女子卻漠然的扯下了白紗,好象一切都歸於平常。隻是白紗落下之下,她滿眼淒冷……


    隨後一陣冷風吹進來,燭火滅。


    清夜,古廟,孤燈,黃卷,一個少年,一道倩影,歡愛間瞬間化為白骨。


    ……


    昨夜在一個山洞中將就了一夜的顧意,醒來後便繼續前行。


    這是個極其美妙的清晨,青山翠柏,晨霧繚繞,鳥兒歡聲笑語,顧意背著行囊和古琴,哼著韻調,腳步輕快的行走著。


    等到了中午,日頭猛烈了起來,他抬手擦汗,決定找個地方稍事休息,同時掏出一張殘破的地圖,研究片刻,點點頭道:“十日後便是樂師會試的時刻,我尚需要十五日才能抵達皇城。看來要走近道了。”


    他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決定即便是翻山越嶺,也要走近道趕往皇城。


    收起地圖,依靠在樹上休息片刻,顧意從包袱中取出幹糧張嘴就咬,卻咯的牙齒鬆動,一聲慘叫,響徹青山綠水。這也太疼了!


    他想將幹糧敲軟再吃,於是撿起一塊石頭,誰想竟把石塊劈成了幾截。這也太硬了。


    “真是流年不利,吃個饃饃都嗑牙……”


    饑腸漉漉的顧意氣得將“幹”糧、饃饃踢飛,不料腳上的布鞋又被劃開了個大口子,疼的他抱著腳嗷嗷嚎叫起來……人生…真乃是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休息的心情沒有了,倒黴的顧意,從山坡上跌跌撞撞的不好容易下來後,鞋子的缺口更大了,他隻好用草把破爛的鞋子綁在腳上。


    望著通往東郭縣的界碑,他又看看地圖,但忽然發現居然有些迷路,仿佛跟自己標注的路線偏了很多。於是驚呼一聲,立刻又取出一個羅盤,誰知羅盤似乎感應到磁場異常,亂轉個不停,於是不懂羅盤玄機的顧意,賭氣狠狠的拍了拍,指針終於不情願的停下。


    似乎,穿越東郭縣的路是對的。


    這時,雷聲陣陣,傾盆大雨說來就來……


    “倒黴,倒黴……”


    顧意抽出行囊裏的油傘,用力一打,“撲”地一聲,好嘛,全都是窟窿兒。


    這是雨傘還是家裏做農活用的笊籬呀。


    ——顧意透過窟眼,望著外麵的大雨,哭笑不得,可他嘴角卻露出溫柔的微笑。因為他想起了神經已經變得不正常的母親。


    這把傘,還是在他離開時,被母親硬塞到行囊中的。


    她雖然不正常,但卻沒忘記送他雨傘……


    顧意舉著滿是窟窿的破傘,跑了大半天,淋了個落湯雞似的,終於找到一處亭子避雨,還是個破亭子。


    顧意擠著濕透的衣袖,望著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不禁滿臉愁容,此地濕潤雨多,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呢。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顧意聞聲望去,隻見一群拿著刀的強盜的向自己狂奔而來,後麵一個身披胄甲的黑衣劍客緊追不舍。


    “快跑啊,他追來了!”


    一群強盜賣力的嘶吼著。


    “別跑!”


    黑甲劍客緊追不舍!隨即一個騰空,越過強盜,攔住了去路。一陣狂砍猛劈,隻見頭顱紛飛、手腳四落,幾下子就隻剩下一個強盜頭目了。


    最後一位強盜跪下苦求。


    “大爺饒命啊。我把初陽丹還給你好啦。”


    這位強盜真的是悔死了,原本隻是奪人貨幣初陽丹,誰知道碰到個硬茬兒,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拿來!本大爺的錢你也敢偷!該死!”


    黑甲劍客一臉冷酷,伸出手。


    強盜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個乾坤袋,還給那黑甲劍客。


    但劍客卻手起劍落,強盜頭顱飛出,噴出三斤熱血,頓時魂歸西天,追尋他同伴去了。一股鮮血噴上顧意的臉,他猝不及防地一縮肩,瞬間全然不知所措,帶著滿臉血汙,無辜地望向那殺人的劍客一雙眼裏全是嚇到極致的茫然。


    劍客收了乾坤袋,徑直走進小亭坐下,現在的雨下得還很大。


    而顧意回過神來,嚇得趕緊讓出地方。


    大雨中,他望著劍客摸出幹糧食用,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又看看亭內自己的行囊放在劍客背後,可又不敢回去拿。


    劍客看向顧意。


    “兄弟,拿去。”


    劍客對強盜很凶殘,對顧意似乎很是豪爽慷慨。扔給顧意一個柔軟的饃饃,示意他快吃。


    顧意不敢不從,咬一口卻不敢下咽。因為這家夥殺人的凶殘,他見識過。何況他現在一臉是血,也吃不下東西。隻覺得惡心。


    劍客看雨勢漸弱,便起身上路。一句話也沒多說。還真是個怪人。


    看他走遠,顧意忙不迭地吐出饅頭渣,拿起破雨傘,撈起行囊,飛也似的逃出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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