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輕舞慢慢收回手,仰頭看他。穆雲青背對著光,完全看不清表情,可她離得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


    “樓姑娘,念珠,還我。”一字一句,竟像是從唇齒間慢慢流淌而出,焦躁、不安,甚至帶著分不清道不明的絕望。


    樓輕舞愣了下,看著攤在她麵前的手,白皙,指骨修長,卻在顫抖。


    她默默把手裏的念珠放在了他的掌心裏,穆雲青的手幾乎在一瞬間合上了,拳頭緊握,手背上青筋暴露,把手裏失而複得的珠子緊緊按在胸口。樓輕舞退後一步,這才看清楚他的臉,白得嚇人,整個身體緊繃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崩塌。樓輕舞靜默地瞧著,眉眼間流離而過一抹異色,卻又不動聲色的掩埋,她像是看著一幕啞劇,看著穆雲青慢慢恢複正常,似乎察覺到自己的不妥,勉強笑了笑,才徑直轉身,腳步有些踉蹌地向前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宮門內,樓輕舞才收回視線,抬頭就對上了夏侯睿探究的目光。她挑挑眉,“二皇子看我作甚?”


    夏侯睿卻隻是默默收回了視線,沉默片許,還是忍不住道:“穆少卿已有妻室。”


    樓輕舞狐疑地掃他一眼:“然後?”


    夏侯睿表情越發怪異:“你如果想要報複李京盛,不一定非要從他的姐夫下手……”


    樓輕舞:“……”


    “你其實可以找一個比李京盛強的人來嫁,更能報複到他。”


    樓輕舞默默抬起手,“比如?”


    夏侯睿一張冷峻的臉越發奇怪,半天,薄唇才幽幽吐出一個名字:“……七皇弟。”


    樓輕舞終於受不了地撐住了額頭,他到底從哪裏看出來自己看上了穆雲青?再說,夏侯流雲那廝哪裏夠強了?默默轉身,腦洞太大,也是一種病,得治。


    夏侯睿默默瞧著她離開的身影,半晌,才抬起手擋住了麵癱臉,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惱。


    而另一邊,阮珍跟著阮府的管家去了正堂,她站在門檻前,舉目看去,正對著的主位上,中年男子眉目威嚴沉穩,看到她,眉頭的“川”字,越發的深。阮珍笑了笑,抬起步子走進去,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喚了聲:“大哥。”


    阮家主阮修仁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隻是對著管家擺擺手,後者立刻退下,順便把正堂的門也給關上了。


    房間頓時暗了些,可阮珍依然能看出他的不耐煩。他也的確應該不耐煩的,這些年為了樓家,為了樓憐心,她沒少來阮家求他為自己鋪路,可就算他一次次不願,卻也不得不答應她的要求。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那也沒必要講究那些虛禮了,他不理她,阮珍自己坐在了主位的下方,眯著眼溫婉的笑著,隻是那張臉卻讓阮家主臉色越來越陰沉。


    “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你還來做什麽?”如果不是怕她壞了自己的事,他怎麽可能忍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底線,十萬兩黃金,她的好女兒幹的好事!


    “大哥,既然我今天來到這裏,那明眼人不說假話,我是有事求你。”


    “說。”冰冷的字眼,冷漠毫無感情。


    阮珍砸了一下舌,“大哥,好歹我們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當年,我可沒少為了你的事費心。這次的事我也知道難為大哥了,所以,我也隻要求大哥再幫我這兩次了,這次過後,我保證不再打擾你了。”


    “真的?”阮家主顯然不信她的話,隻要她還有野心,他還是阮家的家主,她就不會這麽容易妥協。


    可即使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他依然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來。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陰狠,阮修仁擺擺手:“你這次的要求是什麽?”


    阮珍拿出帕子按了按嘴角,遮住揚起的弧度,“第一件,大哥你也知道了,就是那十萬兩黃金,樓家的家業你也清楚,說大不大,可小也隻能拿出一萬兩黃金,剩下的九萬兩就需要大哥你慷慨相助了呢。”


    “第二件。”


    “第二件麽,就是昨個兒淮幫突然被人一夜之間滅了,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動的手。”


    “你堂堂一個官家夫人,管那些個幫派作甚?”


    阮家主狐疑地瞧著她,顯然對她的要求極為不理解,淮幫的事他也聽說了,可像淮幫那種拿錢替人殺人消災的幫派,仇家不可謂少,遇到下手狠些的,自然很容易被滅了,可無論怎麽牽扯,她和淮幫也沒有關係。


    阮珍沉默下來,想了想,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也沒什麽,隻是原本花錢想讓淮幫那些人幫著除去一個人,可沒想到,踢到了鐵板,我想知道幕後之人,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淮幫剩下的餘孽,大哥,可要幫我處理好。”淮幫不可能一夜之前全部被殺,那些散落的幫眾,隻要想一想就知道是自己委托的事出了問題,那麽到時候他們還能放過她?那些可都是些亡命之徒,這也是她迫不及待要來見阮修仁的原因。


    “你想要除去誰?”阮家主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越發陰沉,一雙厲眸冷酷地瞧著她。看他發怒,阮珍毫不畏懼:“大哥,這個時候讓我想要除去的,你說能是誰?”


    阮家主臉色蹙然變了:“你敢!阮珍,我不管你怎麽折騰她,可有一點,樓輕舞不能死!”


    阮珍笑了:“大哥,樓輕舞活著,你心裏就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舒服?畢竟……她可是她和樓曲風生的。樓輕舞活著一天,就是她過去的見證,就是她和樓曲風當初的那些情愛癡纏,你,真的忍得下?”


    阮家主聽了這話,臉色當場就黑了下來。


    阮珍卻笑得更加意味深長:“大哥你放心,妹妹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把那件事爛在肚子裏,可前提是,我要活得好好的。否則,萬一我有了什麽事,手底下那些人傳出什麽不好聽的,就真的不好說了呢。既然大哥都能忍得下,我不動她就是了。當然,如果大哥你已經不在乎別人知道當年的事,那妹妹我也就沒辦法了。”


    阮家主:“……”


    “大哥,那我的要求,你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阮珍捏著帕子,眉眼含笑,卻讓人想揮掉她臉上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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