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乃是離石縣中的一個尋常商賈做的是糧食生意也很少到離石縣以外的地方去做買賣主要就是從當地農戶那裏收些糧食,賣與外地來的糧商。uuk.la


    另外在他們的店鋪裏,也有賣一些南方來的大米之類,也賣飴糖大醬腐乳這些用糧食加工製作出來的東西。


    牛家人本著小富即安的精神,一直安安穩穩地經營著他們那一家糧鋪這些年下來沒什麽大的發展但是也沒有出過什麽大的差池。


    前兩年因那羅三郎等人的關係,來他們離石縣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牛家人順勢又開起了一家客舍,現如今眼瞅著這家客舍也經營了有兩三年了,家裏的經濟條件也是改善了不少,慢慢的手頭上也有了一些積攢。


    今年夏裏,先是那羅三郎言是要造打穀機後來長安城那邊又傳來那樣的消息一時間,離石縣中群情激奮他們牛家雖然沒有什麽大的力量,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卻也並沒有退縮能動用的關係都動用起來了,該表態的也都表態了,另外又拿出一部分自家積攢的錢帛,送到西坡村借與那羅三郎造打穀機之用。


    這錢雖說是借他們卻也並沒有指望在短時間內就能收回,要在河東道當地,每個村子送一台打穀機,這麽大的支出,大夥兒都覺得沒個三年五載的,那羅三郎應是緩不過來。


    後來皇帝又派了那麽多工匠帶著精鐵過來,到眼下這時候,估摸著大半個河東道的村子都已經被他們送了個遍,還有一些離得實在太遠的,這會兒約莫還沒有輪到,大約要等到明年開春。


    入秋以後,農人們收完了莊稼,又交完了這一年的賦稅,眼瞅著便要入冬了,這日子一日冷過一日,許多人家紛紛也燒起了火炕。


    聽那些從南邊過來的商賈說,在靠近長安城那一帶,聖人今年發了徭役,先前他說要修一條水泥路到他們離石縣這邊,這時候果然就開始修路了。


    這兩日天色有些黑壓壓的,風也很大,縣裏的人都說再過兩日定是要下雪,於是各家各戶都把柴禾備得足足的,夜裏也不忘燒炕,生怕把家裏頭的老人孩子給凍壞了。


    “怎的你們這屋子裏這般暖?”這日下午,羅用抱著兩個瓷罐進了牛家糧鋪,隻覺一股暖意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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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年歲大了,經不得凍。”牛甕笑著說道:“三郎今日怎的進城來了?”


    “先前與人合作,在南方做了些罐頭,拿兩罐過來與你們嚐嚐鮮。”羅用說著,將手裏那兩個罐子放在了炕桌上。


    “三郎何需如此破費。”牛甕連忙推辭。這年頭的物產在本地就算再如何價賤,若是千裏迢迢運去了沒有這種物產的地方,價錢便要翻上好幾倍,今日羅三郎抱來的這兩個罐頭,可不便宜。


    “倒也沒有多拿。”羅用笑道:“這蓋子上包了黃色油紙的,乃是橘子罐頭,這個包了青色油紙的,乃是桃肉罐頭,你們看先吃哪一個。”


    “阿翁,我要吃橘子罐頭。”還不待牛翁說什麽,旁邊那幾個小孩兒就先嚷嚷起來了,他們先前就聽別人說過南方有橘子,卻從來還沒有嚐過橘子的滋味。


    “大人說話呢,莫要吵吵。”牛翁虎著臉嗬斥他們道。


    “阿翁,我們要吃橘子罐頭”那幾個小孩卻是不怕他,扯著老頭兒的袖子搖啊搖的。


    “不若我便幫你們把這橘子罐頭開了?”羅用笑問。


    “哎,那便勞煩羅三郎了。”罐頭這物什要如何開,他們先前也就聽人說過,自己倒是沒有開過,也沒見人開過,沒有經驗啊。


    羅用抱過那個橘子罐頭,拆掉蓋子上麵那張油紙,然後又從腰上解下一把小刀,隻見他用刀尖輕撬兩下,那罐子便發出“呲”地一聲輕響,然後再一旋蓋子,那罐頭便開了。


    隻見那瓷白色的壇子裏裝滿了一瓣瓣橘紅色的橘肉,浮在清澈地散發這清甜香味的湯水之中,顯得格外誘人。


    “咕嘟!”那幾個小孩兒聞著這味兒就開始吞唾沫了,懂事一點的還知道稍微克製一下,年紀小一些的,這時候便自往櫃台上麵扒。


    “去,去拿幾個陶碗並調羹過來。”牛翁對對自家那些孫子孫女說道。


    待那陶碗拿過來,羅用先是抱起瓷罐,嘩啦啦往各個陶碗邊倒了一些罐頭湯,然後又用調羹舀起一些橘瓣,分到各個碗裏。


    王金懷他們這罐頭做得也很厚道,大半都是橘子肉,湯水並不很多,而且羅用先前嚐過,也吃出來他們這個罐頭湯裏頭,還加了不少甘蔗汁。


    甘蔗汁煮橘瓣,這滋味著實不錯,尤其是對於這些長到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吃橘子的小孩兒們來說,恨不得連碗底都給舔過一遍。


    “三郎你也吃,莫要在一旁看著。”牛翁招呼羅用道。


    “行。”羅用端起自己麵前那個陶碗抿了一口,太長時間沒吃過橘子了,如今這口罐頭湯喝在嘴裏,竟如瓊漿玉液一般。


    牛甕那邊,他先是用調羹舀了一勺自己碗裏的橘子肉分給一個最小的孫子,結果旁邊那幾個孫子孫女都巴巴往他這邊看,沒辦法,隻好一人給他們又發了一勺,吃完了便打發這些小孩兒去後院玩耍,不叫他們繼續待在這邊流哈喇子。


    “嘖,這罐頭好吃啊。”老頭兒把自己手裏那個陶碗立起來,將掛在陶碗邊沿那最後一滴罐頭汁吸溜到嘴裏,感慨道。


    “眼下這物什還算是稀罕,待再過些年,應就常見了。”羅用說完又問牛翁:“大郎他們可是收糧去了?”


    “正是。”牛翁點頭道:“做我們這買賣,也就是眼下這陣子最是忙碌。”


    “聽聞聖人在南邊修路,不知他們那邊買不買糧食?”羅用問道。


    “他們那邊不缺糧食。”牛翁搖搖頭:“附近那些村鎮所產的糧食,也是盡夠了,倒是北邊有些商賈要收豆子。”


    “可是牧民們要買?”羅用倒也是頭一回聽說,北方那邊竟然要從他們這裏買豆子。


    “倒也不都是。”牛翁說道:“聽聞現如今草原上的人都掙錢了,好些關內的人眼饞,卻又無處放牧,無奈之下,便要把羊群像豬那般圈養起來,有人割野草喂羊,也有人種牧草的,另外再買些豆子之類。”


    “就怕疫病”羅用歎氣道。在眼下這個年代,無論是牧民還是農民,抵抗風險的能力都太差了。


    “那有甚。”牛翁擺手道:“養牲口的誰人不知疫病的凶險,卻也不能因著這個便不養了。”


    “你怎的不吃這罐頭?”牛翁見羅用那一碗橘子罐頭始終沒有怎麽動,這時候便又催促道。


    “還有其他幾家要去,我這就先走了。”羅用起身。


    “怎的一碗罐頭都沒吃完就要走了?”牛翁連忙挽留。


    “這還有好幾家要走呢,每家一碗我也吃不下去。”羅用說著,笑嘻嘻便出了牛家糧鋪。


    “你這後生怎的這般客氣,平白又給我們送什麽罐頭。”牛翁起身到鋪子外頭送他。


    “不過是兩個罐頭。”羅用這時候已經坐上了驢車:“還有我欠你家那些錢帛,若是急用,便與我來說,若是不急,那便叫我再欠些時日吧。”


    “嗨,那個急什麽。”牛甕連忙擺手道。


    “走咯。”羅用笑著衝他揮了揮手,趕著驢車往街道另一頭去了。


    牛翁袖著手站在自家糧鋪外邊,看著羅用那驢車越走越遠,拐過一道彎,看不見身影了,這才回身往屋子裏去了。


    “哎呦!你們這幾個!方才不是已經吃過了嗎?放下放下。”隻見方才被他趕到後院去的那幾個小娃娃,這時候又都圍著那個橘子罐頭不肯走了。


    “阿翁,再叫我們吃一碗吧。”一個小丫頭奶聲奶氣地與她阿翁商量道。


    “不成,耶娘都還沒吃呢。”牛翁將那大半罐子罐頭蓋好,又把油紙蒙上,油紙外邊那根彩色麻線也依原樣係上。


    “大郎媳婦,大郎媳婦。”牛翁在外頭鋪子裏喊了兩聲。


    “阿耶,可是有事?”後院那邊出來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


    “這兩個罐頭收起來,蓋青紙那個先莫動,蓋黃紙這個已經開了,好生收著,待大郎他們回來了再一起吃。”牛甕交代到。


    “哎。”那媳婦兩手抱起罐頭,便往後院去了。


    最後,那幾個小孩兒,便隻好把羅用先前沒怎麽動過的那一碗罐頭分了解饞,一點一點地把那些罐頭汁橘子肉含在嘴裏,心都要被甜化了一般。


    “阿翁,那羅三郎怎的不愛吃罐頭?”


    “被你們這幾個小饞貓盯著瞧,他還能吃得下去啊?”


    “我們沒有盯著他瞧。”


    “當我不知你們躲在簾子後頭偷瞧?”


    “阿翁,羅三郎可真好。”


    “是人好還是罐頭好?”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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