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的烹飪手法著實簡陋,不是蒸和煮,是烤,若想吃點口味重的,那多放鹽,鹹菜鹽豆子,蔥薑蒜韭可勁兒放。


    不過想一想,羅用好歹還是穿在了大唐朝,還是在曆史底蘊深厚的河東道,至少他們這裏還有蔥薑蒜韭,醋和米酒都還常見,眼下的鹽價也不很貴,社會也很有秩序。若是穿到那落後的蠻荒之地,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因為這裏的人吃得都比較糙,所以羅用的這個東坡肉,一時便很有市場,那q彈軟糯的口感,那濃鬱芬芳的肉香,東坡肉這一道菜,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在離石縣中風靡起來。


    那些個自以為吃過不少人間美食的長安貴人,這回也算是開了眼界了,來自十一世紀的烹飪技術,對於七世紀的人來說自然還是先進的。


    羅用之所以選東坡肉這道菜,還是因為它用料簡單,成本較低,不需去買那些個價格高昂的香辛料,豬肉醬油蔥薑蒜都是自家所產,隻需再買些食鹽濁酒便能做出。


    好像羅三郎這幾日總跟自家兄弟姐妹說的那句話:控製成本才能保證利潤啊。


    “三郎,這會不會太少了些?”羅二娘看著壇子裏那幾粒方肉,心裏總覺沒底兒。


    肉食雖貴,但是像這樣的豬肉,再怎麽著,用三五升粟米也能換來一斤,這麽小小的幾塊方肉,怕是連半斤都沒到,算再加上酒醬柴禾,成本也不過兩文錢,是這麽一點東西,竟能賣得了十文錢,二娘覺得還是多放一兩塊肉好些。


    “不少了,今兒個這肉都算是切得大塊的。”羅用說著,往那些壇子上麵蓋油紙。


    “……”二娘不語。


    “阿姊,家裏的豬剩下那幾頭了,這錢再賺又能賺得了多少,春裏那幾萬株樹苗錢可還沒著落呢。”羅用歎這七世紀的百姓真是太實在。


    “買來的豬肉做不了?”一說起這個事,二娘也很是憂心,他家三郎什麽都好,是這手筆也太大了一些,揮手是六萬株樹苗,還要從長安以南運過來。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大事,也是被這個壓力給壓得,二娘最近真是卯足了勁織毛衣,時不常還要去催一催村裏頭那些個小姑娘,羊絨本不多,紡成線以後都被羅用拿去染好了顏放在家中,按她們現在這個速度,估計要不了多久,家裏的羊絨線要見底了。


    “倒也做得,隻是腥膻之氣重些,又無甚油水。”這時候的豬肉較瘦,也沒有閹割,大多都還是喂的生食,肉味自是不如羅用家養的這幾頭鮮美。


    “待到這幾頭殺完了,再去小河村看看。”二娘想了想說道。羅家最早與人合作養殖的那一批豬崽,在小河村。


    羅家姐弟幾人給那些罐子都紮上了彩細麻線,然後羅用便對彭二說道:“明日起,這東坡肉便由你來做。”


    “好。”彭二沒想到羅用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做,驚訝之餘,連忙答應下來。


    “飯食依舊由四娘她們張羅,你隻管養豬做肉便好。”羅用又明確了一下分工。


    “我若得空,也能與四娘相幫。”彭二言道。


    “相幫是好事,四娘她們若是得空,也叫她們幫你剝蔥。”這倒不是羅用有心想要優待彭二,主要還是為了自家那幾個小的,不想叫她們養成那習慣了被人伺候、自覺高人一等的驕橫習性。


    “阿兄,我定會好好做飯。”四娘那丫頭拍胸脯保證。


    “如此,往後這家中飯食,便要勞煩四娘了。”羅用玩笑道。


    “嗯!”四娘頓覺自身責任重大。


    “阿兄,還有我呐,我做什麽?”五郎扯著羅用的衣袍問道。


    “你便負責拌雞食。”羅用也給他分了工。


    “阿兄,我呐啊呐?”六郎七娘也跟著鬧騰。


    “你倆負責撿雞蛋,還要給阿兄阿姊幫忙。”羅三郎開始哄小孩。


    “汪汪!”


    “你倆負責看家。”


    “五對呢?阿兄,還有五對!”


    “五對負責拉車拉磨。”


    “……”


    話說羅家院子日日都在煮那東坡肉,整個院子仿佛都在散發著濃鬱的肉香,饞得村裏的小孩整日地在那四周打轉,連大人們在經過村口那一段路的時候,都要狠吸兩口肉香解饞。


    十文錢,那幾塊子方肉,算是如今靠著賣豆腐已然掙得了一些銀錢,村人依舊是不舍得吃的,連那林家的林春秋跟他耶娘鬧騰了許久,終也沒能要來一壇肉解饞,最後隻得央到了林五郎那裏,林五郎哪裏好意思跟羅用開這個口,他自己又無那十文錢,被自家兄弟纏磨得沒辦法,隻好與羅大娘說了一嘴。


    這一日,羅大娘便對林家老兩口言道:“六郎要吃東坡肉,我便從家中割些羊肉與三郎換些東坡肉回來,可好?”


    那林母最近也是被林春秋給鬧得一個頭兩個大,聽大娘這一說,於是便也答應下來,隻是在羅大娘提著肉出院子的時候,她便用眼睛去瞄,見她手裏頭拎著的那塊羊肉,應是不值十文錢那麽多,心中這才舒坦了。


    羅用聽大娘說了這個事,便收下那塊羊肉,再用粗陶大碗裝了滿滿一大碗的半肥瘦叫她拿過去。


    那些個長安人著實也是會吃,雖不知正宗的東坡肉是要用五花肉,但是嚐過幾回以後,便也都說用那五花肉做的最好吃。


    羅用這自家殺的整豬,哪裏還能盡是五花肉,於是常常也用那半肥瘦去煮東坡肉。那些個會吃的,打開罐子一看,若發現又是那半肥瘦,便要歎一聲運氣不好。


    時日久了,這些人漸漸也摸出規律來了,通常羅用若是剛殺過一頭豬,那煮出來的便都是五花肉,後麵幾天那不好說,隻不管是五花肉還是半肥瘦還是東坡肘子,羅家每日裏做出來多少賣多少,還從未有過賣不完的時候。


    再說林家這邊,見羅大娘抱回來那麽大一碗東坡肉,林父林母俱都吃了一驚,再一想,心裏覺著有些不對味兒了,那羅三郎莫非是在給他們臉子看不成?


    沒錯,羅用這是在給她們臉看呢。若是那敞亮人家,自家要吃東坡肉,甭管是叫五郎還是家裏的誰拿著錢過來買便是,若隻那一回兩回的,他也不能真掙林家這點錢。


    他們竟是叫羅大娘拿了羊肉過來換,看那羊肉也不很多,若換了那斤斤計較的娘家人,羅大娘夾在中間得多難做?不是要吃東坡肉嗎,給你們一大碗,叫你們吃個夠。


    林家那幾個兄弟裏頭,也五郎為人實誠木訥一些,林大郎林二郎那可都精明著呢,這事他們還有什麽琢磨不透的,當即,那林大郎便提了一籃子菜蔬並豆腐豆幹過來,嘴裏直說:“不過是春秋那小子嘴饞,你隨便給他一點嚐嚐味兒便好,怎的還叫大娘端那一大碗過去。”


    “不過是一碗肉,也非什麽稀罕物,大郎怎的這般見外。”不管心裏麵怎麽不滿,與這林家人當麵,羅用總還是笑嘻嘻的。


    這籃子菜蔬豆腐他便收下了,羅家沒有地窖,現如今家裏也不做豆腐,想吃這些個東西,都得從家裏拿了東西出去與人換,想這新鮮菜蔬,全村也隻有他們林家有那樣大那樣好的地窖,在眼下這時節也算是難得。


    到底還是姻親,又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態度擺出來了,對方也明白了好了,倒也沒必要把關係鬧得太僵。


    隻羅用這邊雖已風平浪靜,林家那邊的風雨卻才剛剛開始醞釀。


    這回這個事,林大郎林二郎那兩房,都嫌那林春秋給他們丟人,老兩口平日裏也都不是糊塗的,怎的一遇到自家六郎那點子事,竟半點腦子也無。


    這天晌午,大娘她們幾個妯娌依舊是紡麻織布,林家兄弟幾個依舊在院子裏做豆腐。


    做著做著,那林大郎便問正在廊下閑坐躲懶的林春秋:“怎的阿兄幾個都在幹活,你在那邊閑坐,莫非隻你是這家中郎君,我等便是那奴仆賤役不成?”


    這話委實說得很重,屋裏頭那老兩口聽了,登時變了臉。


    不知從哪一日起,家中長子竟已對六郎不滿自此,他二人卻還恍若未覺。...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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