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算一算,喬俊林來到這長安城也快有半年時間了,先前他剛到這邊的時候,候藺先讓他在家中讀書,自己有時間便指點他一二,等讀得差不多了,便讓他去考四門學。


    這時候的長安城中,還是以官學為主,主要的幾所學校是:弘文館、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律學。


    目前這六學一館,等過幾年還會出現一個崇文館,合在一起,被稱為六學二館,在之後的兩三百年中,長安城的官學基本上是這幾個了。私學在唐初這時候還很少見,想來以後應該也會慢慢發展起來。


    另外,許多大家族也都有族學,這些家族大多早早給家中子弟開蒙啟智,待到稍大一點,有送去跟隨名師繼續求學的,也有送到官學去再過一遍、順便再結交一些時下的青年才俊的,另外也有直接入仕的,當然也有不學無術到處晃蕩的。


    以喬俊林的出身,弘文館那樣的地方是不用想,那是專門給皇族勳戚子弟讀書的地方,像候藺在弘文館謀得了一個校書的職位,那可也是有品級的,臉大一點,也能把自己當朝廷命官了。


    弘文館除外,在另外的六學當中,國子學和太學也都比較要求出身,四門學的級別稍低,隻要是有品級的官員,都可以直接把兒子送去四門學讀書,另外城中百姓家的子弟,也可以通過考試的方式,考進四門學。


    喬俊林不是候藺的兒子,而是外甥,他想進這四門學,也有一點點麻煩。候藺讓他自己先去考考看,萬一考不上,他到時候再想想辦法找找人,問題應該也是不大。


    至於城中另外那三所學校,則不在候藺的考慮範圍之內,書學算學律學這三所學校的專業性很強,在時下許多讀書人的眼裏,這幾所學校跟前麵那幾所學校的差別,好比是全日製普通高校和技術學校的差別。


    候藺想讓喬俊林走仕途,不希望他將來隻是在某個小部門當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吏,籍籍無名一輩子,可他自己目前的能量也是比較有限,所以,眼下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是四門學了。


    喬俊林倒也爭氣,一考給他考上了,順利進了四門學,開始了他在長安城的求學生活。


    他們這一所學校所教授的內容也是比較全麵,所謂君子六藝,僅僅隻是識得幾個字,背得幾本書,那還是遠遠不夠的。學校裏開設有各種課程,喬俊林讀書還成,武藝更佳,騎馬拉弓都不在話下,詩文藝術方麵那差了點,《易經》對他來說更是一座永遠無法翻越的高山。


    不過即便如此,喬俊林對待各門功課也都是一樣地認真。


    要不是有他舅父的拉拔和照顧,他這會兒還在離石縣窩著呢,每日裏都要為他那後母的算計打壓犯愁,最後還不知道要落魄到什麽地步,哪能有如今這般的光明前程。


    是的,在這時候的喬俊林眼中,他的前程是十分光明的,雖然道路曲折而又漫長,但相信隻要他自己有決心有毅力,吃得苦中苦,終有一日能夠出人頭地。


    候藺告訴他,在這長安城中行走,交際一事十分重要,讓他不要光顧著讀書,也要稍微注意一下人脈積累。


    喬俊林聽從他舅父的勸告,也都一絲不苟地實行著,平日裏與人為善,對同學很友好,他那些同學也都是十幾歲二十歲的年輕人,大家很快玩到了一起。


    前些時候,馬氏商行給喬俊林送了一輛燕兒飛過來,這讓他在學校裏狠狠地出了一回風頭,還有一些學生借了他的車子,請工匠仿造的。


    一時之間,喬俊林這個鄉下小子仿佛有些風靡起來,願意與他交好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不像從前隻有小貓三兩隻了。


    這兩日,馬氏商行那邊又弄來一種據說聞起來臭不可當,吃起來又有異香的腐**,很多人都去買來嚐新鮮。


    四門學中有些學生沒嚐到那臭腐**的滋味,又十分好奇,於是有人想到了喬俊林。


    “喬大,你不是跟那馬氏商行有所往來,能不能幫我們弄些臭腐**來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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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阿耶昨天跑去問,人說已經賣完了。”


    “大郎,你幫我們去問問吧,我猜想那馬氏商行定是還有存貨,隻是不肯拿出來賣。”一群年輕人圍著喬俊林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很熱鬧。


    “俊林,那馬氏商行這回可往你家送了臭腐**?”這時候,一個年長些,約莫二十出頭的學生問喬俊林道。


    “那倒沒有。”喬俊林這時候還沒有學會說謊,別人一問,他也說了:“不過我舅父他們先前著人去買襪子的時候,倒是帶回來一罐。”


    “果真?”


    “你家裏可還有剩?”


    “喬大,你也別藏著了,快些分我們嚐嚐吧。”


    “如此,我等便仰賴喬大郎了。”


    “哈哈哈哈!”


    一群十幾二十的小年輕鬧騰起來,那著實也是熱鬧得很,喬俊林從前原本也是一個樂觀少年,雖然這幾年見了些人情冷暖,經了些風霜,到底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學院生活過了一段時間,人也漸漸開朗起來,被這些人這麽一鬧,心裏雖然還是有些不舍,但也答應要和他們一同分享自己的那一罐子臭腐**。


    之前羅用讓人捎給他的那一罐子臭腐**,候藺不吃,都是他一個人在吃,他也不舍得吃太快,有時候讀書讀累了,從罐子裏夾些碎末出來嚐嚐,這會兒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大塊的。


    這也是他能答應同學的原因之一,如果都是碎末的話,感覺有些沒麵子。細思會發現,這孩子在麵對這些土生土長的長安人的時候,心裏其實也是有些自卑的,若換了杜惜那樣的,管他碎末不碎末,拿出來分你們嚐嚐鮮已經很給麵子了。


    休沐那一日,喬俊林便領著他那一幫同學往自家去了,一群年輕人擠擠挨挨進了喬俊林的書房,讓他快把臭腐**拿出來。


    喬俊林先把架子上的那罐臭腐**拿了下來,然後又到灶房去取筷子。阿枝最近在城中找了個活做,這會兒還沒回來,候藺也不在家,大約又跟他那些朋友出去交際喝酒去了,候藺其實並不這些,但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要是出去得少了,要不了多久得跟這社會脫節。


    喬俊林拿了幾雙筷子高高興興正要進書房,卻聽到屋裏有人這麽說了一句:“這味兒對不對啊,該不會是放壞了吧?”


    “噓,你小聲點。”另一人道。


    “哎我說,喬俊林那小子不是跟馬氏商行有些交情嗎,我還以為他至少也應該是個家境殷實的,怎的住這麽小的院子?”


    “說不定還是租來的。”


    “定是,你沒聽他說嗎,他舅父也是去歲才剛剛謀得的官職。”


    “嘖,倒是看走眼了。”


    “你們少說兩句,當心被他聽到。”


    “廖七,你說這東西,咱兄弟幾個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來都來了,難道這樣走啊?捏著鼻子吃一點是。”


    “也不知是誰人做出來的這東西,口味著實怪異。”


    “鄉下人家,吃得怪異一些又有什麽,我聽說有些地方的人可是連蟑螂都吃。”


    “誒咦!!!”


    喬俊林這時候站在門外,垂眼看著手裏的那幾雙竹筷,心中隻覺自己真是蠢到了極致。


    這事若是換在一兩年以前,他必定要跟這些人翻臉,不管是打架還是罵架,以一敵幾他也是不懼的。


    隻是現在,終究還是有些不同了……


    他垂了垂眼瞼,掩去眼中的那一抹厭惡,微微勾了嘴角,在門外弄出一些聲響,然後推門進去,笑道:“可是等急了?”


    ……


    這時候的喬俊林,還以為自己隻要學會忍耐,能和這些人相處得好了。


    他亦不曾仔細想過,方才自己心中湧起的那一陣厭惡,厭的究竟是不是隻有眼前這些人,抑或是還有他自己。


    這件事情過後,喬俊林依舊同往常一樣學習生活,隻是放在課業上的時間更多了,讀起書來更添了一股子狠勁。


    候藺說的那些交際經營之道,他終究還是有些不耐,這個少年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以絕對的實力閃耀光芒,而不是通過虛與委蛇的方式,從這個社會上獲得地位。


    ·


    這些個事情,羅用卻是不知的。他之所以給喬俊林送那些東西,一來是因為他對這少年印象不錯,二來,自然也是為了投資。


    他哪裏又能想得到,自己送去的那點東西,竟然能在喬俊林的生活中掀起這樣大的波瀾,雖然那些事情,也是他遲早都要看清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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