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棵明顯飽受摧殘的樹。


    如果還能叫樹的話, 渾身的枝葉都已經枯萎殆盡,甚至主幹都因為過度幹枯外加不明原因的猛烈外力而出現道道裂紋, 更恐怖的是,這棵近似於枯木的樹, 不知是經曆了多麽恐怖的天氣,那些幹涸的裂紋中密布霜晶――講真,如果不是因為這些霜晶,杜子騰覺得這根枯木完全可以勝任“柴禾”這一偉大的職業。


    他將這枝枯木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之後,終於不得不敗下陣來,他一戳身邊透明的包子:“這就是你□□焚身一樣迫不及待要回修真聯盟的理由?”


    包子卻是一臉嚴肅地更正道:“請叫它漩鏡界,你難道忘了?嚴格意義來講, 現在那個無名界也算修真聯盟的領地了, 名需與實副,既然你已經決心在無名界建立基地,名稱上自然亦當與之吻合!否則何以正天下之名?”


    不錯,在包子大人的眼中, 原本修真聯盟所在的世界正式被它命名為“漩鏡界”, 同無名界一道,組成修真聯盟現有的地盤,恩,盡管這地盤隻由兩個世界構成,但這絲毫不能妨礙包子大人澹金色身體中透出來的莊嚴與肅穆。


    杜子騰:……


    臥槽這還是包子嗎???


    包子口氣中的儀式感叫他覺得有點蛋疼,為什麽一個器靈對於地域疆界這種明顯是智慧生命才會關心,並且得是有野心的智慧生命才會去重新定義的事情……這麽在意???


    可是這隻器靈和他丹田中那根小木棍一般, 都是奇奇怪怪的家夥,杜子騰無語之下,亦懶得糾結,隻是疑惑道:“……漩鏡界?就算不能再用修真聯盟稱呼聯盟主世界,但我們什麽時候把它命名為漩鏡界了???”


    包子有些心虛地道:“那個,按照規矩嘛……”


    杜子騰挑眉。


    包子幹脆開始在地上打滾:“就要叫漩鏡界嘛!就要!就要!!!”


    杜子騰:……


    他扶額看向蕭辰,這隻包子一定是抽風了!先是在地盤一事上十分執著,又在命名這種基本無傷大雅的事情上撒潑!一定有什麽不對!


    而蕭辰卻是一臉若有所思,好半晌才看向包子道:“那便叫漩鏡界吧。”他轉向杜子騰道:“有問題?”


    杜子騰十分疑惑:“我是沒什麽問題的,隻是……此事於聯盟畢竟幹係重大,其中緣由回去之後恐怕需要昭告全聯盟才行。”


    然後杜子騰思忖了一會兒道:“這樣吧,順便將無名界建設基地一事公諸於眾,借著這個由頭,把必須為世界命名一事公開,隻是怎麽向公眾解釋‘漩鏡界’這名字的由來,你可要想好了。”


    蕭辰隻微微一笑:“若無漩鏡塔,何來此界……”他瞥了包子一眼:“相信聯盟子民自會理解的。”


    包子心虛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把撲到杜子騰腳邊:“你不是對那個源本木好奇嗎?”


    杜子騰確實也被轉移了注意力:“源本木?”


    包子恢複一貫得意洋洋的嘴臉:“是啊,你們還折騰什麽生鮮啊,與其收集那些亂七八糟的‘生鮮’,還不如認認真真多搜尋些類似源本木的東西呢!”


    杜子騰挑眉,那一艙的生鮮可是一整個小世界的幸存生靈,縱然先前對他們擅自裝載生鮮之事略有意外,但杜子騰也從來沒有否認過生命的價值,但現在這包子居然說,那所有生命加起來也比不過這棵快要死的樹???


    杜子騰不由得再次仔細打量起來,可他再如何查看,也還是一棵奄奄一息、甚至連死活都無法判斷的枯木而已啊。


    包子一臉的得意驕傲,那張褶子臉上寫滿了“快誇獎我啊!快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哦!”


    蕭辰覺得好笑,便開口道:“你先前怕是沒有問過夏侯他們救人時的情形吧?”


    杜子騰一怔,隨即道:“你這樣一說,確實奇怪,那個小世界明明已經塌陷到了一半,就算漩鏡一號再如何拚命,那短短時間內……恐怕也不及救起這麽多生命吧?”


    蕭辰點頭:“彼時,他們皆是藏身於這株源本木所在山峰之下。”


    說著,蕭辰手指一點,當時的情形便清晰地映於眼前。


    杜子騰是真的驚訝了,整個世界都在天崩地裂,隻有那枯木所在山峰,便如什麽奇異的力量在支持著一般,安然無恙,那許多生靈得其庇佑才能逃過一劫,更叫杜子騰覺得奇特的是,那許多生靈中,亦有無數野生之靈,如鹿馬之類,看起來亦隻是普通的獸類,不可能有智慧,竟也知道到這山峰下尋找庇護?


    包子看著蕭辰的眼神有些哀怨,知道主人是絕不肯自己賣弄的機會了,垂頭喪氣地道:“這源本木是那小世界誕生之時,集宇宙間一縷靈氣精華而誕,與那方世界可謂同本共源,才能叫源本木。”


    杜子騰震驚地道:“與那小世界同時誕生?!”他驚異地看著蕭辰與包子:“臥槽!是我理解的那樣?!”


    蕭辰失笑:“你想的沒錯,這株源本木與一方世界同時誕生,命運相共,確是先天聖物。”


    杜子騰驚奇地再次繞著那枯木打起了轉轉,好半晌才道:“可是完全看不出什麽特異之處啊,隻是它裏麵確實有那方世界的道則碎片,但枯萎成這般,道則碎片亦破裂得不成樣子……怕是也無法供人體悟了吧?”


    杜子騰的語氣中說不出的遺憾,先天聖物啊!這可是先天聖物呢!


    周天諸界中,對於靈物的劃分,自有其方法,比如靈氣、威能等,但有一種靈物根本不列入與其他靈物的比較之中,不論其靈氣濃密程度、威能大小,都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先天聖物。


    先天聖物乃是與世界同時誕生的靈物,其形態多種多樣,譬如鼎鼎大名的覆天星鍾,聽聞便是與人族最初誕生之界一同誕生的先天靈物,才會多方庇佑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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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天聖物之所以沒有辦法以常規的辦法衡量,乃是因為它們與世界一同誕生,在世界誕生之時,正是那方世界一切規則漸漸清晰到誕生之時,注定會烙刻大道之跡。這一縷大道之跡注定令先天聖物卓爾不群,比如覆天星鍾,能對人族命運相關之事示警、甚至主動出手幹預,可有的大道之跡卻根本沒有人能弄得明白,似眼前這株源本木,根本就不知道裏麵的道則碎片到底是與何相關……


    盡管有著雞肋的可能,但無論如何,那是大道之跡!


    修士修道,歸根到底,是要挑戰這世間的規則,逆天而行,於大道所知越多,道境上便能愈立於巔峰,道境越強悍者,修為提升所遭遇的瓶頸便越少,甚至根本不會存在。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靈物。


    周天諸界中甚至還有這樣的說法,世間根本沒有無用的先天聖物,有的聖物之所以無法利用,隻是因為擁有者的道境太低,不知該如何運用!


    此話其實十分有理,先天聖物內蘊大道之則,道則怎麽可能會無用,那可是天地間的至理!


    可反觀先天聖物的擁有者們,因為修為的約束、見識的局限,很有可能無法完全理解聖物中的大道之則,根本無法利用,反而讓先天聖物被“雞肋”了。


    似眼前這源本木,亦是先天聖物。杜子騰先前在周天諸界打轉亦不是白混的,先天聖物的價值他再清楚不過。包子的比較雖然刻薄,卻也是大實話,如果當真要在周天諸界拍賣的話,那一艙的“生鮮”確實比不過這一株先天聖物的價值,哪怕它是一株即將死亡的先天聖物。


    想到這裏,杜子騰心痛無比,唉,好不容易得到一棵真正的寶物,結果就要敗在自己手中,這種感覺,好像一筆寶山從天而降,結果最後卻是笑醒了:太糟心。


    杜子騰忍不住嘟囔道:“要是早知道……”


    蕭辰搖頭:“早知道?誰能早知道?這株源本木一直在那方小世界中,斬梧盟與萬妖軍在那裏激戰數年都未能發現,若非最後關頭,這株聖木與世界共存亡之際,還有慈心相佑一方生靈,尚餘最後一縷生命之息被漩鏡一號當作生鮮誤打誤撞收了進來,你我怕也要與它失之交臂。”


    杜子騰一想,確實如此,他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說要是,”他朝身後某處努了努嘴:“那家夥知道他要毀滅的世界裏居然有一株先天聖物,他居然就這麽陰差陽錯失卻了這麽一個寶物,他會不會哭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得把此事記下,回頭一定要告訴他!哈哈哈哈哈哈……”


    談笑間,包子突然興奮道:“到啦!”


    杜子騰尚未及反應,他們已經站到了一處荒涼的石島上,包子的身影休地一聲消失在原地,刹那間,頭頂電閃雷鳴風雨如晦,這場景……好生熟悉,熟悉到杜子騰身上起了層層戰栗,竟是情不自禁將小木棍牢牢握在手中,像是隨時準備一躍而起。


    蕭辰卻是將道侶攬住:“看來,你已經認出此地了。”


    感覺到身旁熟悉溫煦的氣息,杜子騰才緩緩放鬆崩緊的神識:“是,這裏我好像來過……”


    亂石嶙峋,遍地蒼涼,頭頂好似隨時可能撕裂的天空……


    是在哪裏,這樣熟悉?


    杜子騰敢肯定,與之相伴的,定然是極其不好的回憶,否則他的潛意識不會如此抗拒此地。


    蕭辰卻仰天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涼苦澀,莫名複雜:“天人之島啊……”


    杜子騰一怔,霍然轉頭,眼神中綻放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你、你竟然找回天人之島了?!”


    自從雲橫峰消失之後,這是杜子騰第一次真切感覺到它的消息!


    那一日,與域外天魔交戰,杜子騰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幕幕猶如昨天般在眼前回放:掌門以下,所有大修士們在天人之島上與天魔交戰,而雲橫峰上所有修士竭力相助,甚至不惜拔離故地……交戰勝利之時是被大雪山與碧月城的老怪們所害,以致卷入空間湍流之中!雲橫峰徹底消失!


    天人島彼時亦應與雲橫峰一道,他與蕭辰現在能腳踏實地踩在天人島上,那雲橫峰還會遠嗎?


    杜子騰滿眼的狂喜卻在蕭辰無奈蒼涼的神情中漸漸冷卻,他忍不住握住蕭辰的肩膀:“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辰苦笑:“簡而言之,我尚未找回雲橫峰。”


    杜子騰掩不住神情間的失望落寞:“啊……可天人島明明是與雲橫峰一同消失的……而且我記得,”杜子騰努力回想:“天人島才是我橫霄劍派諸位前輩與域外天魔交戰之地啊!”


    蕭辰搖頭:“我當初亦是這般想,尋找雲橫峰之路已斷,那通路近期內根本無法打開,我便思量著天人之島與雲橫峰一道消失,若能找到天人之島必能找到雲橫峰,恰巧這天人之島乃是漩鏡塔的一部分,我修為愈進,對於漩鏡塔的操控愈是得心應手,便借機試圖喚回天人之島。結果……”


    蕭辰不必再說,杜子騰也已經猜到了:“……天人島回來了,雲橫峰卻沒有?”


    橫霄劍派掌門以下的那些同門也沒有……


    蕭辰默然。


    恐怕這也是蕭辰一直未曾告訴自己的原因吧。


    期盼越大便失落越大,杜子騰都沒有辦法想像,如果換作自己,已經發現可以召回天人之島,最後卻是這般結局的心情。


    他隻握住蕭辰的手,二人於無言間默默相慰。


    這一刻,杜子騰無比慶幸,還好他與蕭辰是兩個人,尋找門派這樣漫長、充滿挫折之路,可以兩人共同承擔,而不必一個人卻麵對近乎無盡的希望與失望。


    蕭辰隨即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氣笑道:“雖是如此,可我亦有發現。”


    英俊眉目間笑意真切,叫人移不開視線。


    杜子騰再一睜眼,他與蕭辰已經站在天人島的另一處地方,那裏,有十來處十分複雜的劍痕,杜子騰並不修劍,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於劍道的一些基本理解:“咦?這似乎並非是交戰留下的!”


    整個天人島因為橫霄劍派大能與域外天魔近萬載的對峙中,留下的劍痕數不勝數,可那些劍痕都是對戰留下的,痕跡中劍意猶然,甚至頗有時光流逝的印跡,眼前這十來處彼此交錯的劍痕相比之下,卻十分新鮮,顯是島上最後留下的,而且劍痕在地麵拖出長長印子,不像那種大開大合交手時造成,倒像是用力拖曳而出。


    蕭辰點頭,嘴角似瀉出一點希望道:“不錯,你看,這些劍痕彼此交錯,此處已經是天人島,這些劍痕盡皆延伸出去的話……”


    杜子騰恍然大悟,隨即狂喜:“是掌門他們在用劍氣牢牢捆縛著雲橫峰!!!”


    杜子騰幾乎都可以想像出當時的場景,驟然間卷入空間裂縫中,錯亂的虛無之風對於掌門那些大修士還勉力可以抵擋,可雲橫峰上的一眾修士卻是太過勉強,掌門他們必然是第一時間出手相助,試圖在天人之島上以劍氣為雲橫峰築起防護,同時將天人之島與雲橫峰牢牢相連!


    杜子騰忍不住細細辨認那些劍氣,這道是掌門的,這道是孟長老的……可最後,這些劍氣都消失在了天人島的邊緣,再沒有任何痕跡。


    杜子騰駐足在劍痕消失之處,久久沒有回身。


    蕭辰語氣輕柔地道:“師尊他們必是盡數轉移到了雲橫峰上。”


    從劍痕上來看,確是如此,所有十九位大修士都成功地轉移到了雲橫峰,十九道劍痕,一道也沒有少地消失在邊緣。


    可是,杜子騰的心情卻半分也輕鬆不起來……


    那可是空間湍流,虛無之中誰能知道裏麵會遭遇什麽。


    掌門他們最後甚至不得不幹脆放棄天人之島這樣幾乎是象征著橫霄劍派劍道精神的戰境聖地……


    蕭辰隻堅定地道:“我們肯定會找回雲橫峰的!”


    杜子騰驀然回身:“一定!”


    似乎身邊多了一個人,又多了一分繼續尋找下去的勇氣。


    好半晌,二人才相視一笑,覺得這漫漫的尋找征程中,又有了新的氣力。


    便在此時,不遠處傳來包子的哈哈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本座就知道一定能成的!一定能成的!!!木哈哈!!!本座果然是最厲害的¥%&……”


    杜子騰:……


    蕭辰:……


    杜子騰還來不及向蕭辰吐槽,便突然間感覺到腳下的天人之島在發生劇烈震蕩:“怎麽回事?”


    蕭辰蹙眉正要回答,卻突然間身形一顫。


    杜子騰心中不由一緊,自從蕭辰承襲漩鏡塔傳承以來,雖然數次狼狽,可每一次蕭辰都會比原來更加強大,現在蕭辰的威能更是到了杜子騰以道境亦隻能觸碰其邊緣的地步,蕭辰現在這種似乎有什麽失卻了控製的模樣,杜子騰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再然後,無數赤金符文再次自蕭辰肌理之間奔湧遊走,明明知道那些符文在現在的蕭辰手中必是極度危險,杜子騰還是不顧一切急急上前攬住蕭辰:“你怎麽樣?到底怎麽了?!”


    蕭辰雙目緊閉,眉宇緊皺,似乎根本無法回答他的話。


    杜子騰心中愈發覺得沒底,他猛然間想起,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那隻不著調的包子而起!!!


    他怒不可遏地身形一閃,扶著蕭辰便朝包子的聲音來源之地而去,可很快,眼前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一切叫杜子騰根本就忘卻了如何去向包子追問。


    整個天人島帶著前所未有的狂速在飛奔,而且,是頭也不回地拚命撞向――漩鏡塔!


    那黯澹破敗的丹陛金壁,雄渾起伏的輪廓和著那優雅別致的廊橋縵帶,隻有第一層點亮的閃亮簷角……絕不會錯的,這是真真正正的漩鏡塔實體!


    看到視線中越來越放大的漩鏡塔,杜子騰心跳瘋狂地加速,這包子是瘋了嗎???竟然這般帶著天人島撞向這界壁上的漩鏡塔!!!


    杜子騰張開嘴,卻發現在這恐怖的極速之下,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一個字,而環顧周遭,眼前隻有那棵半死不活的枯木戳在石縫裏,又哪裏還有那隻該死的包子的影子!


    他臂彎中扶著的蕭辰卻好似漸漸抽離了意識一般,身軀越來越沉,最後竟是幹脆壓在了他身上,好像完全地昏迷了過去,簡直叫杜子騰心律失速,不知該先處置眼前馬上要發生的劇烈碰撞還是該先安置好他的道侶……


    漩鏡塔的金壁上漸漸浮現出越來越多的赤金符文與蕭辰肌理下的符文開始一一呼應之時,杜子騰心中一凜,他知道,必是那漩鏡傳承之故,他略定心神,沉下心去感覺懷中道侶的神魂,卻驚奇地發現對方根本沒有陷入危險的征兆,反而……前所未有的好?


    杜子騰麵上神情有些奇異,他看了看懷中微微蹙眉、好像有點不太舒服的蕭辰,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漩鏡塔,眼中驚歎之色再難掩飾,漩鏡塔,似乎在助蕭辰?


    “不好!”杜子騰光顧著查探蕭辰的情形,不過眨眼間,漩鏡塔已經近在咫尺!他急忙要布陣防禦,卻聽到蕭辰昏迷之中竭力道:“無事……勿憂……”


    杜子騰一怔,抬頭一看,隻見整個天人島自上俯衝而下,馬上就要撞到漩鏡塔的塔尖!他睜大了眼睛,隻牢牢握住蕭辰的臂膀,卻確實什麽防禦也沒有做,就那樣看著這劇烈碰撞的發生……


    奇跡似乎誕生在這一刹那,天人島上,似乎籠罩著澹澹光輝,杜子騰都看到那尖尖塔尖戳到天人島了,那層澹澹光輝突然之間由島上沿著塔尖流瀉而下,轟隆巨響中,杜子騰情不自禁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整個漩鏡塔竟彷若一朵巨花沿著塔簷間隙裂成八瓣,無數赤金符文在塔壁、塔層間遊走不定,彷若為這朵龐大精美的花瓣勾勒出最為璀璨絕世的花邊,天人島此時才漸漸減速,緩緩地優雅飄浮而下,漸漸深入那花心深處。


    杜子騰環視周遭,這是漩鏡塔內,杜子騰曾經來過的赤金空間,隻有純粹的金色光芒遊走不定,周遭一切彷佛彷若柔光之後的效果,卻不見過去亦不見未來。


    天人島底部突然發出碰撞般的著陸響動,一陣抖動之後,就像終於歸位般,天人島牢牢停駐,再也沒有半分晃動。


    可一切變故並沒有停歇,那些遊走的金色光芒迅速聚集在天人島上方,杜子騰覺得他今天看過的特效足以夠無憂集團用十年了,那些金光聚集成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符文,符文彼此間碰撞融合,最後杜子騰竟然看到它們形成了一團又一團金色的雲朵!


    對,就像藍天上飄浮著白雲一般!


    現下這赤金空間上飄浮著一團又一團半透明的金色雲朵,在杜子騰驚訝的視線中,這些雲朵好似嬉鬧一般遊走著,彼此摩擦擠壓,顏色越來越深,杜子騰嘴角抽抽,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一切確如杜子騰想的那般,隨著雲朵顏色越來越深,摩擦越來越劇烈,金色的閃電很快穿透雲層,那些閃電十分迷你,幾乎沒有什麽威勢,可很快,金色的雨絲就那樣從天而降,道道甘霖,雖然顏色奇怪了些,遍灑整座幹涸荒涼的島嶼。


    這金色雨絲幾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而是穿過了他的身軀,直接落到島上,甚至這雨絲落到身上之時,不論是神識還是肌膚俱無感覺,就像是壓根兒不存在、隻是幻象一般。


    可杜子騰驚訝地看著懷中蕭辰,與落在他身上不同,那些雨絲經過蕭辰之時卻像被吸收了一般,沒有穿透,沒有消失,就是被蕭辰吸收了一般消失了。


    再然後,更叫杜子騰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他眼前,那株戳在他眼前石縫裏,要死不活的先天聖物源本木,卻好似打了雞血一般,瘋狂地吸收著那些雨絲!


    在這漫天金色雨絲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著幹枯裂紋的枝幹,很快,那枝幹不再幹癟似枯幹,先是裂紋消失,再然後漸漸飽滿,就像吸足了金雨,原本伶仃支愣著全無生息的軀幹漸漸挺直,緊接著,杜子騰甚至看到為了吸收更多的金雨,那枝幹甚至還主動悄悄換了個方向,仰天挺直身軀、愈加貪婪地吸收起來。


    再然後,金色的雨絲中,悄無聲息的,杜子騰瞪圓了眼睛,因為,那源本木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所有枝頭都生出指頭大小的嫩芽!就好像枯木逢春,重新煥發了生機一般!可這一切隻發生方才短短的一陣金雨之中!眼前這……可tmd是瀕死的先天聖物!!!救活一株先天聖物這麽容易???


    眼前堪稱神跡的一幕卻並不是這一切玄奇變化的終結。


    隨著頭頂一陣轟隆隆迷你閃電劈啪而過,那金色雨絲驟然停止,源本木掛滿嫩葉苞的軀幹不滿地嘩啦啦搖動起來,因為少了雨絲,原本抽到一半的嫩葉就此停止生長,看起來就一株半大不小、頂著滿腦袋綠苞包的萌萌小樹。


    杜子騰眼角抽了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源本木似乎在撒潑……索要更多雨絲……


    但先天聖物怎麽可能這麽貪婪無道呢!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頭頂的迷你閃電冷酷地不為所動,隻轟隆隆又一大波低空飛過,好似在威脅著什麽,大有你不答應,你不幹活,我們就這麽僵持下去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杜子騰的錯覺,他看到源本木似乎連枝條都沮喪地耷拉了下來,最後好似終於簽定了什麽喪權辱國的條約一般,源本木的枝條嫩葉都不再動彈,而杜子騰的神識卻發現了更叫他震驚的事,隻見源本木原本隻是鬆鬆戳在一道石縫中,可現在……分明就已經紮根其間!


    這株源本木不是沒有變化,而是地麵上的部分暫時不再變化,轉而向地下而已!


    以那株源本木為中心,杜子騰看到了象征著富饒的黑色印跡漸漸擴散――原本那些嶙峋亂石竟是漸漸風化消失、化成了豐饒泥土……


    杜子騰清晰地感覺到,他站立的地方,那原本堅硬紮人的石麵在那股神奇的力量之下,慢慢軟化,最後他驚訝地發現,他雙腳甚至都漸漸陷入了那濕潤柔軟的泥土之中,鼻端隱隱可以嗅到泥土特有的芬芳。


    再沒有比荒漠變良土更加叫人覺得心中萌動的景象了,那原本生命無法停駐之地就此變成了生命最為豐富、最為依賴之地……


    看著眼前這片荒蕪之地,依稀漸漸有了萬載前的豐饒輪廓,杜子騰心中充盈一種說不清的感動。


    他看向那株並不高大的源本木,突然才明了,為什麽它會躋身先天聖物之列,眼前這一幕幕變化也許亦曾發生在那方小世界吧?


    小世界誕生之初,它亦是這般,將周遭那並不適宜生命停駐之地變成了生命家園,才有了那許許多多叫不上名字的生靈,才有了那一方豐富多彩生機勃勃的小世界……隻可惜,一切都毀於戰亂之中。


    一方這樣的小世界誕生得如此艱難,甚至可以說大道神跡顯現,才會有這樣的機緣巧合,可毀滅起來……卻隻需要一顆憤恨歹毒的人心。


    杜子騰看著它頂著滿身嫩芽,在天人之島上牢牢紮根,以它為中心,方圓周遭的泥土漸漸出現,心中十分感慨,可就在此時,這泥土化的進程約摸覆蓋了數十裏時,變化驟然停止,源本木滿腦袋的嫩葉苞再次仰天嘩啦啦晃動起來――就好像在像上麵的某位存在討價還價一般。


    杜子騰:……


    說好的感動呢!還給小爺!媽了個雞!感情就是個被逼著幹活的吃貨!


    杜子騰吐槽未完,頭頂的迷你閃電哢擦幾聲響,細細的金色雨絲一絲也不浪費,全部澆在源本木上,沒有覆蓋其餘的部分。


    源本木心滿意足地舒展了一下枝葉,開心滿意地氣息就算跨越了種族,杜子騰也依舊毫無隔閡地全然收到。


    金色雨絲很快停止,源本木不滿地晃動著枝條,然後卡擦一聲,一道由無數迷你閃電構成的巨型閃電從天而降,就落在源本木與杜子騰之間,那巨大的深坑距離杜子騰的腳邊不過一絲絲的距離,卻比那源本木本身還要大出無數倍,彷若一個森寒無比的警告。


    杜子騰:……


    然後,那源本木垂頭喪氣般地耷拉下枝條,有氣無力地繼續耕耘著天人島,如是幾次往複,在源本木被“閃電+雨絲”如此甜苦夾擊的驅使下,整個天人島終於徹底由荒漠變成了沃土。


    杜子騰看著周遭這變化,嗅著鼻端的芬芳,神識中,那株源本木要死不活地癱在那裏,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杜子騰好笑之餘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天人島……才是它原本的模樣吧。


    再然後,源本木所有枝條突然被什麽刺激了一般,根根倒豎起來!!!


    杜子騰驚訝地看去,眉頭緊皺,這是發生了什麽?


    隻見一條漂亮的金色甘泉自天而降,灑在先前被劈出來的那個坑裏,不斷滲入,不斷澆灌,很快,就積攢起了一窪金色之泉,緩緩地,甚至漸漸向一個小池塘的規模靠攏,杜子騰看到旁邊那根源本木口水都快淌到地上了,如果它有嘴巴的話……


    這一池子的泉水恐怕比方才幾次降水的數量加起來還要多,別說源本木了,就是杜子騰看到這一池金色泉水亦難免心動,這可是能將


    然而,不待這株先天聖物偷偷摸摸把枝條伸過去,那一池金色泉水突然迅速地開始水麵下降,很快恢複成一窪清淺泉水,最後竟是徹底消失,隻餘下坑底一點點打濕的痕跡,而那個巨坑在泉水之後,也奇跡般地消失了,這一小片土地除了濕潤一點,完全看不出雷擊深坑與天泉灌溉的神跡來。


    對於源本木來說,這打擊來得太快,杜子騰覺得它連枝條都徹底僵住,傻在了原地,好像久久不能回神,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


    杜子騰識海裏,一個笑嘻嘻的聲音嘲笑道:“切~蠢木。還真以為自己能占多大便宜呢~”


    杜子騰來不及同小木棍討論一二,變化再次發生,若是在凡間一般而言,春雨潤物之後,便是萬物萌發,此時在這天人之島上竟然也不例外。


    那一汪金泉消失之地,竟是緩慢地抽出一葉新綠,真的隻是一葉。


    嫩嫩地,隻生出了一角茸茸新葉,模樣看起來與凡間雨後生出的那些細草無甚分別,它隻長出了一角葉片就停止了生長,好像第一片葉子長出這麽一小截就已經費盡了它全身的力氣,全然不顧它吞吃的那一池泉水足夠叫源本木這樣的先天聖物死去活來好幾百次……


    杜子騰忍不住細細打量起它來,要知道,方才幾次毛毛細雨可是令源本木這樣的先天聖物起死回生,這樣一大池子澆灌出來的靈物又豈會是尋常?


    然而,無論杜子騰怎麽看,它都隻有怯生生的一點小嫩葉,看起來因為太幼嫩,似乎要是誰腳下稍不注意、它都會被踩死一般,可憐可愛。


    這葉新綠不止是完全停止了生長,那茸茸的邊緣還在不穩定地模糊著,好像營養不良,它的存在感都隨時可能模糊掉似的,那一汪金色的泉水全部的養分似乎隻能供它生長到這樣的程度。


    這簡直叫杜子騰歎為觀止,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神識裏那棵小木棒完全算不上什麽吃貨了。


    而一旁,完全僵硬的源本木彷佛才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它覬覦的那一池金泉居然全部被別人搶走了!!!!!!!!!


    那一樹枝葉彷佛炸毛一般全部倒立,一根枝條毫不猶豫就要戳向那一片新葉,那憤怒的姿勢不需要翻譯就能領會:我幹了這麽大半天活才得了那麽一眯眯雨絲,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小不點什麽都沒做!!!居然都能得一池子那麽多,好氣哦!!!氣炸了!!!!!!


    氣炸了的源本木大概是想戳一戳那嫩嫩的細葉,想教訓一下對方,叫對方明白誰才是真正的老大,但是,它那枝葉還沒完全伸過去就突然僵住,再然後,杜子騰就又看到了一副從來沒見過的場景:


    這根源木本將所有朝向嫩葉的枝條全部收了回來,縮成一團,從杜子騰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源本木一半枯萎收縮,另一半正常生長一樣,十分怪異。


    再然後,這株源本木開始在原地微微扭曲,最後竟是劇烈顫抖起來,杜子騰看到它滿身枝葉搖晃得嘩嘩作響,猶如抽風一般,不由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它這麽抽風是為哪般。


    再然後,這棵源本木費盡了力氣終於把它自己從原地拔了出來――是的,拔了出來,密密麻麻的根須都完全離地。


    它朝著遠離那棵小草的方向吃力地移動著,真的,非常吃力,要知道,頂著那麽多的枝條,還拖著那麽多根須,作為一株植物,源本木移動得笨拙且費力,可它從枝條上每一片葉子到每一根細細的根須都在表達著堅定的遠離危險的意願,堅定不移地朝著那小草的反方向拚命地挪動著。


    一個時辰之後,它終於挪到了天人島遠離那小草的另一端,恩,它要是再挪,就要掉出天人島了,然後,好像勉強滿意似的,源本木細細的根須才再次紮到土中,每一根枝葉都在表達著“噢,剛剛好怕哦,死裏逃生真驚險”的放鬆氣息~


    然後,那棵細細的小草周遭就徹底清空,除了它自己以外,寸草不生,隻留下不遠處的杜子騰抱著懷裏昏迷的蕭辰。


    杜子騰:……


    看到那棵躲得遠遠的,連枝條都在竭力朝外生長而不敢朝向這邊的源本木,杜子騰眯起了眼睛,總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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