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騰這番話回蕩在長城內每一台收音機上,甚至是更早之前,六派金丹們放棄長城的話,也一樣,如實地傳達給了每一位散修。


    散修們先是久久沉默,再然後卻是握緊了拳頭,他們本就是散修,身如浮萍,飄如飛絮,沒有歸宿,沒有庇護,可現在,他們自己也已經有了自己的聯盟,六派不肯再支應他們,他們靠自己也一樣能夠斬妖除魔,保護自己,在這越加險惡的修真界生存下去!


    四派的金丹,從雷山以下,皆是沉默,他們沒有想到,話已經說得這樣分明了,禦獸宗宗主竟然不肯放棄長城,這位杜宗主再如何逆天,但這些金丹有一個基本的判斷,禦獸宗,並不寬裕。


    一個門派,固然可以說是有強大的修士就有一切,但這所謂強大的修士最後決定的,也不過是一個門派的資源。


    似這禦獸宗,這位杜宗主再如何智多近妖,殫精竭慮謀劃的,不也是利用血盆口之事多做些買賣為禦獸宗多謀劃些靈石嗎?


    如果禦獸宗真有靈石的話,又怎麽可能潦倒到這般地步,還會用那麽多的智謀來圖謀血盆口這點利益。


    但以這位杜宗主的本事,如果不是在血盆口,在別處,恐怕也一樣可以掀起無數風浪,令禦獸宗慢慢發展,為何偏要在血盆口時局危殆之時還要困守此處,他難道不知道困在此處,前後夾擊之下,又少了六大門派的支應,他們禦獸宗也許就會同這座冰冷的城牆一樣注定被妖魔吞噬嗎?


    映芒真人看著窗外原本興奮卻安靜沉默下來的人群,心中卻隱約明白了些什麽,他轉過頭來定定看著杜子騰道:“杜宗主,長城很好,請您務必守護好它。”


    其餘的金丹十分驚訝,完全不知道映芒真人為何會這麽說。


    杜子騰卻是灑然一笑:“那是自然。諸位也不必覺得對不起長城,六大門派對血盆口所做的一切終於是有意義的。”


    至少,這個聯盟已經形成,誰也不能輕易將它擊垮。


    “我知道如此多事之秋,諸位皆要返回門派,我亦不勉強挽留了,隻是,六派於我血盆口聯盟助益良多,杜某這段時日與諸位相交,諸位這段艱難時日中的相助,亦是感佩於心,於公於私都且容我為諸位餞別一場吧。”


    餞別啊……如今的修真界已經是朝不知夕,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當即就有金丹修士慨然應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會,那便再叨擾杜宗主一次罷!”


    上麵的意思既已透露出來,下麵自有修士端了佳釀靈果等物上桌。


    這宴會的氣氛並不算沉重,嚴格來說,六大派放棄了血盆口,可因著領頭這位的豁達,倒也不存在什麽交惡之說,隻是這氣氛卻也輕鬆不到哪裏去,頭頂那已經將整片天空點染成緋色的魔氣就像懸在所有人頭頂的一把利劍,不知何時會落到誰的頭上。


    而雷山心中對於杜子騰的智謀想起來依舊心有餘悸,他忍不住就想探問一二:“杜宗主,不知今後您這禦獸宗和整個血盆口聯盟要何去何從?”


    杜子騰正在同朱進財、刑明亮交談,他二人若是回到宗門是前路不明,可留在血盆口……在杜子騰那番宣言之後,未免就有背叛宗門的嫌疑,故此決斷不下,杜子騰卻是輕描澹寫地道“就算碧月城與大雪宮能夠恢複元氣,修真界還有哪個修士肯敬他們一聲‘六大派’?”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連累整個修真界至此,現在的大雪宮、碧月城名聲已經臭到了全修真界,名門大派,在實力之下,如果隻是一些於明麵上的規則無礙的小動作,自然是能遮掩的,但這種明晃晃的置蒼生大義於不顧,卻是絕不可能被容忍的。


    就算這二派能夠恢複當日實力,但名聲已臭,再怎麽也不可能洗幹淨的,注定結局必然不夠光明。


    這二人中,朱進財是個心有謀算的,在大雪宮中,他就同周遭那些氛圍格格不入,一心一意隻利用大雪宮的身份作為遮掩卻經營他的北域商脈,到了血盆口算是如魚得水,現在門派裏麵是那樣的情形,他也心有顧慮,在杜子騰這番點撥之下,已經開始動搖。


    刑明亮卻是沒那麽眼明心亮,現在這樣的局勢之下,他就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貓著,門派裏雖有個金丹,但聽同門轉述的情形,連月泉都幹了,情勢危急之下,那褚長老一個人怎麽可能顧得上他,看來看去,似乎也隻有血盆口了。


    杜子騰見二人的表情亦不多話,隻微微一笑,此時聽到雷山的詢問,眾人皆是不由自主將眼光投了過來,他們都想知道,這位杜宗主在這樣的局勢下還肯接下長城這個注定會爛的攤子,到底是做的什麽打算。


    杜子騰卻是微微一笑:“斬妖除魔嘍,還能有什麽打算?”


    對他這個回答,雷山覺得不盡不實,不免又有些不滿意:“斬妖除魔,杜宗主,恕我直言,你們禦獸宗對付妖魔確實是有一手,但就算是斬妖除魔,那些散修們也是要吃飯的,你們禦獸宗供養得起那麽多人嗎?”


    杜子騰眼睛眯了眯,卻是笑道:“雷盟主,此言差矣。散修們有手有腳,自然可以靠自己謀生,怎麽會需要禦獸宗來養呢?”


    金丹們麵麵相覷,自己養自己?這怎麽可能,散修,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要怎麽謀生?難道禦獸宗打的是將散修們全部驅除,自己一個宗派占長城為王的主意?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是不可能,也許,禦獸宗會自己出大量的靈石來將長城挪走?可這也不對啊,這將長城移走的靈石都足夠禦獸宗自己煉製別的法器,又何必執拗於長城?


    種種猜測在這位素來天馬行空的禦獸宗宗主麵前似乎都有些不夠看,金丹們懷著重重心事飲了幾杯酒。


    便在他們分神之時,突然,一道沒有征兆的警覺猛然降臨在所有修士心中!


    雷山已經開始喚出自己的本命法器:雷錘!


    映芒真人的手已經握到了劍柄!


    雲霜真人雙手已經抬到一半,馬上要擺出一個結印的手勢!


    其餘金丹各自皆有動作!


    一眾築基修士心跳瘋狂加劇的同時,身體就好像被什麽極其恐怖之物鎮壓一般,竟是動彈不得,他們隻能瘋狂轉動著眼珠,試圖想看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這般可怕。


    而正同雷山說話的杜子騰,保持著側臉微笑的姿勢,那笑臉之上已經有無數汗滴流淌而下,徹底僵硬在當場。


    如果說其他修士隻感覺到這股恐怖的威壓,那麽,杜子騰就是已經被這股恐怖直接壓在身上,不要說動彈不得,他現在已經徹底與自己的身體失去了聯係,就好像神魂被禁錮在這具身體中一樣!


    然後雷山的錘子已經出現還來不及握在手上,他就眼睜睜地看到了這詭秘之極的一幕:他與杜子騰座位之旁,那桌子上擺著一個酒壺,不遠處的窗口透出邪異的血色天光,灑在這酒壺上投出一道細細的陰影。


    這陰影慢慢拉長,不知為何,那樣冰冷深沉,雷山隻隱隱一瞥便覺得金丹驀然一跳,然後就是一陣冰寒牢牢鎖住了他的金丹,竟然再也沒有辦法握住自己的本命法器!


    那道細細的陰影好像伸出一隻無形之手,教訓雷山不過順手為之,就好像路過時不小心踢到一顆石子一般,對這顆石子的命運漠然至極,那目標——赫然是杜子騰!


    雷山蒼白著麵孔,結丹以來,他從未遭遇這般詭秘可怖的情形,這室內在透過的血色天光之下,似乎已經寂涼如幽冥,每一個人都被定格在了一個可笑至極的固定瞬間,在這無比陰寒之中,隻有那道陰影不斷向杜子騰在延長、延長、延長,似要慢慢將他也徹底拽入那陰影之中,永世無法解脫……


    這顯然是隻魔物!


    這樣擅長隱匿的魔物按理來說,絕不應該如此實力強大,因為根本沒有必要,會令一眾金丹都無法收拾,隻有一個原因:它的實力實在太強大,強大到它最弱的一項——在正麵對決中展現出來的實力都可以碾壓他們這些金丹修士!


    杜子騰的汗水打濕麵孔、打濕衣襟,那陰影順著桌麵、桌腳、地麵,蜿蜒匍匐地前進著,然後,猛然間狠狠一刺,便要紮進杜子騰的衣衫之中!


    便在此時,杜子騰覺得眼前突然一陣璀璨無比的赤金光芒,簡直要閃瞎他的眼睛,他忍不住雙目一閉,在雷山諸人的眼中,卻看到這位禦獸宗宗主的眉心之間一道刺目金光猛然綻放,那道令人覺得無比驚懼的陰影發出一聲淒厲尖叫,竟是頭也不回地迅速回縮,彷佛是在沒命地逃回自己的影子中一般。


    一聲冰冷無比的輕哼響起,隻見半空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手臂,上麵繚繞著無數璀璨華麗、卻又魔氣沉鬱的詭異符紋,指尖甚至都眩著刺目的赤金光芒,絕然不是人類!


    這隻手,隻是伸出一根指頭輕輕一點,指尖似有些微金塵落在那陰影中,那些微金塵彷佛是小世界中起始而降的金色細雨,轉眼間就成大雨滂沱,刺目得令人睜不開眼。


    下一瞬間,場中所有修士腦海中都響起一聲淒厲至極、痛苦至極、漫長至極的長嚎,這嚎聲似乎漫長不知邊際,彷佛是永生永世,又或許不過短短一刹那,這些修士才自那恐怖的長嚎之中恢複過來。


    然後,雷山等人寧可自己沒有恢複!


    他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隻見不知何時起,整間屋舍的屋頂與四牆已經不翼而飛,他們就這樣瑟瑟發抖地坐在陰寒的空氣中,周遭森然若死,天際的血色濃重如墨,彷佛寒冬裏的暮色光景。


    看到這樣的天空,雷山忍不住牙關打戰,身為金丹,敏銳的靈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覺,天空還是那片天空,這是魔氣沉鬱到近乎實質才會掀起的天地異象,那恐怖的魔氣壓製下,他們丹田中的金丹似乎都在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似乎隨時有可能碎裂,似刑明亮朱進財之流的築基修士已經徹底暈倒過去。


    整座長城陷入一片死寂,無數低階修士昏死在這恐怖的魔壓之下,長城似乎已經是座死城。


    不遠處的空間通道似有什麽存在極其憤怒,不斷有魔氣如洶湧的狂濤一般衝擊來,令天際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瘋狂魔浪,甚至可以聽見那脆弱的空間被被不斷撕裂的恐怖聲響,可是他們頭頂那強大的魔壓卻是巋然不動,天色依舊濃密如墨。


    這一刻,雷山等人覺得,自己等人好似是身在兩隻洪荒魔獸轟隆隆對決的戰場上,渺小如螻蟻,任何一點力量泄露都可能能令自己碎裂如齏粉,對於弱小的螻蟻而言,此刻,他們什麽聲息也不敢泄漏,隻能抱著頭戰戰兢兢在原地,生怕驚動頭頂與遠方那不知處的魔域存在。


    如今的局麵,十分明顯,方才不知是從何處來了一隻深不可測的大妖魔,似乎驚動了遠處那空間通道中的另一位存在,顯然,這是大妖魔之間的對決。


    他們這些金丹在這樣級數的妖魔麵前,不過就是桉板上的肥肉,隻能匍匐於地,根本不敢動彈。


    這對峙持續了極久,似乎雙方皆對自此十分忌憚,並未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招數,這對峙之中,下方的金丹修士神魂震蕩無比劇烈,他們不知道這些大妖魔會否一個念頭間就要動手,這恐怖的威壓之下,隻需一點點波及就能令他們粉身碎骨。


    這一刻,心跳如擂鼓間,無數瘋狂的念頭在他們心中轉動,雷山諸人萬萬沒有想到,修為到了金丹級數,在真正的大妖魔麵前,他們竟然還會這般渺小脆弱如真正的螻蟻……


    也是到得這一刻,這些金丹才真正意識到了妖魔的可怖,不是過往戰爭中那些以量勝質的魔海戰術,真正的大妖魔,舉手投足間天崩地裂,頭頂天崩不過數個時辰,這樣的大妖魔便有兩隻現世……他們無法想像,若是空間繼續崩塌,還有多少會肆虐整個修真界……


    雷山心中已是將碧月城與大雪宮問候了千百八遍,尤其是令一切雪上加霜的大雪宮,如果知道真正的妖魔這般可怖,哪怕他們蘭舟盟是以卵擊石,他也絕對會哭請盟主打上大雪宮,無論如何絕不能令他們這般胡作非為危害蒼生……


    映芒真人心中卻是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擔憂絕望,如果妖魔都是這種級數,如今空間裂縫處處皆是,他們春山池要如何才能抗衡……這一刻,不知為何,身為劍修,他突然想起那曾經巍峨於蒼穹之際的渺渺絕峰,他想起彼時門派中已經準備出發的、卻又被大雪宮宮主率眾親自阻攔下來的掌門一行,如果彼時,他們能夠幫助雲橫峰守住修真界,何來今日之厄,也許,這一切是早已注定的結局,在當日他們未曾真正出兵相助時便已經注定……


    這一刻,雲霜仙子咬著貝齒,心中亦是湧起無盡的絕望,不約而同的,在這故地,她亦想起了曾經為整個修真界抵禦了這樣可怖妖魔的橫霄劍派,她們雲華山莊當日亦曾由掌門決斷前往應援,一樣是為碧月城城主親自所阻,如果彼時拚著與碧月城撕破臉皮,會否一切皆會不同?可如今,什麽都已經遲了,沒有雲橫峰,大雪宮與碧月城已經將整個修真界拽入無盡深淵……


    也是到得這一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那些曾經以為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一切,自己不願意真正參與的一切,都決定了今日刀俎魚肉的命運。


    到得這一刻,他們才明白,也許當日,無論是橫霄劍派、還是血盆口、還是阻攔碧雪二派,那都是在拯救他們自己,可是,在蠢不可及的當日,他們猶如盲眼蠢漢,隻見眼見之利,不見今日之悲,一切都已經太遲太遲……


    在魔壓濃密如雲的絕望當口,雷山心中驀然覺醒,哪怕注定要在此粉身碎骨,他亦不能再如過往一般渾渾噩噩,至少,他可以將這個消息傳回門派、傳給整個修真界!


    哪怕未來的修真界注定黑暗死寂,他也希望能以己身之殞令修真界能夠更早醒悟!


    決心已下,在這恐怖的威壓之下,雷山周身突然湧起淺淺一層藍紫雷光,周遭金丹修士皆是震駭不已,另一位蘭舟盟修士更是失聲道:“副盟主!”


    雷山目光中一片毅然,那雷光漸漸湧入他的目中,令他雙目中似有無盡電光馳騁飛閃,這是雷家獨傳之秘“雷閃之目”,喻為黑夜之中,電閃長空照亮一切,燃起神魂隻為換電閃那一刹那洞察的真實,原本不過是用在那等神器煉製過程中的觀察,現在,雷山卻是點燃神魂,決意要為修真界看清那些大妖魔的可怖真相!


    他忍著神魂燃燒的痛楚嘶吼道:“張長老!將我所見一切告訴盟主,告訴整個修真界!”


    雲霜仙子突然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她正要厲聲開口阻攔,卻見無盡的雷電之力自雷山身上瘋狂湧出——竟是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然後那沉沉魔壓之中真的彷佛亮起一道閃電,令下邊數位金丹有了可洞窺真實的驚鴻一瞥,可下一秒,他們似被什麽刺得眼前一黑,神魂懼慟,剛剛那一瞥、剛剛那一瞥……


    那是怎麽樣的一雙眸子,無數帶著毀滅氣息的赤金符紋閃耀在那瞳孔之中,任何一道若是降落人世都是毀天滅地之災,這絕不是人類可有的氣息!


    彷佛是被這刺探驚得不悅,那雙赤金眸子投來澹澹一瞥,似將天下蒼生皆看作塵土沙礫一般的漠然,然後那瞳眸中似有一點赤金火焰在他們眼前不斷放大,再然後,伴著冷冷一哼,他們就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神魂中卻已經布滿了無數裂紋……


    那聲冷哼卻彷佛在雲霜仙子等四派心中掀起無盡的驚濤駭浪,想到方才那身影之旁斜斜倚著的,不是禦獸宗宗主是誰?他們未想到那位杜宗主還好,一想到,神魂中那道烙印竟是灼灼若隨時可能焚盡他們一般熱痛!


    她牙關打戰地道:“我並不知是您降臨,多有冒犯,絕非有意為之!”


    可上方卻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其餘幾人心中更是後悔不迭,最近真是在連番大戰之下昏了頭了!居然忘記了那姓杜的身後還有座大靠山!更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靠山的真身居然會是一尊大妖魔!


    當日他們之所以會決定親來這血盆口,不就是因為那神魂烙印的威脅、希望可以探看有無解開的契機嗎?結果卻是種種變故之下,待到修真界大變,他們竟然一時疏忽將此事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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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聯想方才那道恐怖的影子還有頭頂這位大妖魔出現的時機,分明就是來為這位杜宗主找回場子的!


    這血盆口的空間裂縫乃是修真界時日最長的裂縫,能蟄伏於彼的必須不是什麽小角色,頭頂這位能與對方相持不見,足見實力……


    他們一時不慎,竟是被夾在這樣的危局之中,偏偏雷山未曾參與當日六派會盟這位大妖魔現身之事,居然敢去刺探,恐怕是將對方得罪得狠了!


    對方一怒,將他們幾人碾成肉沫絕不是玩笑!


    在這等戰戰兢兢的胡思亂想間,映芒真人卻是以手拄劍,勉力支撐著絕不倒下,他仰望蒼穹道:“我們當日受您印記立誓絕不將當日之事泄露,也已經恪守承諾,我等也絕不想背信違諾,隻是……”


    他咬牙道:“若是您來是要與那空間裂隙的妖魔一道要在修真界殺戮蒼生,我們哪怕力量微薄,也要與您戰一戰,哪怕我們倒下,修真界中亦會有千千萬萬的修士與您不死不休!閣下所來到底為何?是否與那些妖魔一道?”


    映芒真人形同質詢的一番話直令雲霜仙子、雷山等人心中更加驚駭,對方實力分明碾壓他們,若真是一怒之下動起手來,他們真是給對方塞牙縫都嫌不夠,可是,這一刻,奇跡般的,他們中沒有一個人對映芒真人懷有怨言。


    因為,他們知道,映芒真人做了他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試探這位高深莫測的大妖魔到底是何來意,與他們修真界是敵是友。


    一直以來,他們來到血盆口,除了明麵上落實門派的任務,何嚐不是在暗中觀察那位杜宗主,此事之重要,除了大雪宮那位實在不得脫身的金丹,其餘四位悉數到齊。


    彼時他們根本沒有和那位大妖魔打過照麵,隻知道那是一位實力淩絕的存在,被這樣一位存在維護,禦獸宗宗主至少可以反映出那位存在的某些偏好。


    可是,越是觀察禦獸宗的所作所為,不論是低價傾銷,還是煉製長城,主持妖魔之戰,這位禦獸宗宗主都絕不是心術不正之輩,甚至是他們這些出身名門大派的修士也不得不羞愧地承認,若論斬妖除魔公正無私,他們六派之中也找不出幾位似這位杜宗主這樣的人來。


    都說物肖主人形,雖然因為那道誓言的神魂束縛他們從來不曾一起討論過那位存在,可是,這幾人皆是不約而同地認為,至少對方並非那等心懷惡念之輩,否則當日大可將他們幾人斃於掌下,或是以那神魂烙印為脅……


    可今朝,機緣巧合之下,他們竟然瞥到了這位存在的真身,大妖魔……大!妖!魔!這與他們曾經設想中或是德高望重或隱世苦修的大修士實在太過大相徑庭,想到禦獸宗平時所作所為,實在與不遠處那些肆意殺戮的妖魔絕不類同,其中矛盾之處太過明顯,疑點重重。


    若是平日裏,映芒真人出於自保,多半不會冒這樣的奇險問出口,可現在,在這整個修真界岌岌可危的當口,這樣一位可怖的大妖魔,它的態度極有可能左右整個修真界的命運,但凡有一線希望,能將它爭取至人類一方,哪怕隻是不助紂為虐,也是極好的!


    所有金丹修士皆是仰天期盼地看向天際,可那裏卻始終沉默一片,沒有半點答複,然後在遠處空間裂隙傳來的一道可怖魔氣衝擊之下,這些金丹修士竟是不由自主神魂一痛,就此昏厥過去。


    待到他們再次醒過來之時,卻是已經物換星移,天際依舊血雲重重,可四下卻一片詭異的寧靜,大妖魔殘留的氣息足以令所有妖魔退避三舍。


    他們身旁,那座長長不見頭尾的城牆已是消失無蹤,幾人茫然間麵麵相覷,如果不是地麵上那深深的溝壑提醒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他們幾乎以為那什麽禦獸宗、長城不過隻是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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