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忠誠問道:“你們在家說話都是用英語嗎?”


    關昊說:“是的,現在學校的語言環境不足,在家我就練他的口語。要不就不要和我說話。這招靈特。”


    “哈哈,你這是惡治!”


    “管用就是硬道理。”


    “我估計照這個速度跳級的話,他在二十二歲之前就能讀到博士了。”


    關昊自豪地說道:“他的野心是二十歲讀完博士。”


    “啊?哈哈,好,喜歡這小子的野心。”廖忠誠鼓勵道。


    關昊說:“但是我要他初三和高三必上,而且是全程上完。”


    “他是不是很忙。”


    “嗬嗬,現在自己會安排時間了。幾乎不用大人督促。”


    “想這小子了。”


    關昊趕緊說:“周末我帶他去看您。”


    “別,學習要緊。不過他爸爸要是有時間可以來坐一下。”


    關昊知道老首長想他了,就說:“好,今晚,我不開車。”


    “你想要我老命啊!”


    關昊一聽就笑了:“不敢,那是馬克思的權力。我自斟自飲行不?


    “不行,那麽好的酒不能便宜你一人。”


    “我帶酒,表哥給了一瓶好酒,我正發愁沒人和我喝呢?”


    “什麽酒?”


    “紅酒。先不告訴您是什麽牌子的。”


    關昊知道老首長也是很喜愛紅酒的。他發現和這個老人之間他們有許多共同之處。


    “嗬嗬,好,那我隻負責酒菜。”


    說到紅酒,關昊始終沒有忘記那兩瓶她沒有機會喝的紅顏容。回來以後,她就病了,腦病是不能喝酒的。她一直都幻想著病好後和愛人共飲這紅顏容。


    如今,她走了之後,這兩瓶紅顏容又成了他的珍藏。他準備在兒子有了大出息的時候或者是結婚的時候,在和她共飲紅顏容。


    一天,關昊上班剛剛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就聞到了一股蘋果的清香。


    他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在靠牆地方,有一筐柳條編織的蘋果。他正在納悶,就接到了趙剛的電話。


    趙剛在電話裏跟他說錦安市剛剛調整了班子,丁海就任錦安市委書記,劉濤就任濱海市委書記。趙剛說他這個坐地炮今天晚上在他們上任之前給他們送行,而且路橋也回來了,趙剛問他今晚有時間參加這個聚會不?


    關昊想了想說道:“上午和下午我都有會,你們該進行就進行,我有時間就過去。”


    趙剛說:“好吧,你該忙就忙,我們等你到七點。仍然會給你留著座位。”


    關昊笑了,說:“又這樣威脅我。”他笑著掛了電話。接到老朋友的電話,他的心情很舒暢,尤其是聽說丁海和劉濤的事已經落到了實處,他長出了一口氣,他現在想起了那天晚上廖書記跟他說的話“小關呀,基層太缺乏有思想、會幹事、懂百姓的幹部了,希望你能踏踏實實的為基層選拔培養一些好幹部,讓他們直接造福地方。”


    這時,秘書走了進來,他指著那框蘋果說道:“這是頭上班警衛室送來的,說是您的老朋友給您送的,是新下樹的蘋果。”


    老朋友?關昊一時沒想起來,心想,他的老朋友當中沒有種蘋果的?說道:“哦,真香啊,打開吧,讓大家都嚐嚐鮮。”關昊深深吸了一口氣,隻感覺那清香沁入肺腑。


    秘書動手就打開了框蓋,揭開上麵的一層青草,就看見蘋果上麵有一張紙片。他拿起這張紙片說道:“關局長,您看。”


    關昊接過紙片,上麵寫著一行字:關市長:這是本園最新的蘋果品種,請品嚐,歡迎到老叟農舍做客。


    關市長,如今這樣稱呼他的人幾乎沒有了,他立刻就知道是誰了。嗬嗬,他不由的笑了,跟秘書說道:“的確是個老朋友。


    “這蘋果真漂亮,看著就有食欲。”秘書說著,用純水給關昊洗了兩個,放在辦公室桌上。


    關昊拿起其中的一個,聞了聞,說道:“真香啊,好像還有山風的味道。”


    “山風的味道?”秘書顯然不解。


    關昊一愣,才知道自己走神了,他衝秘書說:“抬出去吧,給大家嚐嚐去。北京買不到這麽原味的蘋果。”


    “原味的蘋果?”秘書更不解了。


    關昊笑了,秘書肯定聽不懂他的話。


    秘書和一名工作人員把蘋果抬出後,關昊又重新拿起這張紙片看著。他早就聽說這位老朋友保外就醫後回到了錦安山區老家,身體恢複後,也沒有回市裏,而是幫老家侄子照看果園,後來他被提前兩年釋放,索性就在山區老家承包了一個麵積不大的果園,跟老伴兒過起了男耕女織的陶翁生活。看來,當年這個“實幹市長”還是不虛此名的。


    悠閑散淡的田園生活,平複了許多欲望和訴求,也恢複了許多本真的東西,使今天這隻蘋果也就有著許多無以言表的內容。


    想到這裏,他放下了那張紙片,拿起桌上的蘋果,盡管他的眼睛在看著這隻蘋果,但是,思緒早已經飄出了很遠很遠……


    他的確是聞到了山風的味道。那是錦安山區特有的味道,這味道,讓他想起了上任後的明珠湖死魚事件;想起了錦安山區的特大雹災;想起了自己的深情謝幕;想起了督城奇戀。他甚至又看到了那個身著粉色套裙的嬌小有致的身影,看見他慌忙站起,紅著臉,羞怯地說道:“關書記好。”


    如今,那個美麗的人兒,早以從他的懷抱中滑落了,從他的手心中飄走了。化作了一種深沉的記憶,一種不可磨滅的影像,一種刻骨銘心的思念……


    ……


    又是一個金秋季節。已經成為副部長的關昊,上下班和工作之外,依然喜歡自己開車。


    不知道為什麽,如果幾天不摸他的老朋友,他心裏就有些恍惚,一旦坐進去,用手真實的觸摸著它,他的心裏才踏實。這輛車剛剛從4s店開回來,果然感覺如同新車。關垚見哥哥十多年堅持不換車,似乎明白了哥哥在心裏固守著什麽,一個月前,他強行把這輛老奧迪開進了4s店,請廠家的專業技術人員對它進行全麵細致的診斷和整改,盡管仍然保持了這輛車外觀的原樣,但是發動機和內部零件和已經破舊了真皮座椅,全部煥然一新。所以,他的這位老朋友又煥發了青春,如同最初駕駛它時的感覺一樣。


    他很滿意大修後的奧迪,微笑著撫摸著他的老朋友,今天,他要開著它趕到飯店,去參加豆豆兒子的周歲生日。


    正像夏霽菡生前希望的那樣,豆豆不僅成為一名優秀的管風琴演奏者,還收獲了自己的幸福。與團裏一位燈光師、肢殘青年結了婚,這個小夥子也是福州籍的,八年前做了北漂族,憑著對舞台燈光的獨特感受,被招進了這個殘疾人歌舞團,成了團裏唯一一位具有專業資格的燈光師,並且經常被別的歌舞團請去。


    據說小夥子是被豆豆一次演出震撼了,他不知道一個輕微智障姑娘,內心居然有著對音樂無比豐富的想象,而且具有很強的表現力。從此,他們就走到了一起。結婚後三年,他們有了愛的結晶。


    最高興最欣慰的莫過於表哥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豆豆能有今天。除去關昊,他也是那塊墓地的常客。對著那個小墓碑,默默的站一會,有時伸手想去摸摸她笑靨含羞的臉,總是手還沒有接觸到她的照片就縮回來,默默的跟她說上幾句話。


    表哥每次來看她,從來都不帶鮮花,但是他總會帶上一塊白毛巾,把她的墓碑從上到下擦的幹幹淨淨。尤其是那一小塊鑲嵌著她照片的黑色花崗岩部分,總是會反複的擦試,直到幹淨的反光能夠照進人為止。


    關昊剛剛結束了部長會議,就迫不及待的開車離開單位,他可不想讓豆豆和表哥等他。快到單位大門口,他的手機就響了,於是他把車停在旁邊,接通了電話。


    “爸爸,是我。”立刻,一個充滿朝氣而且陽光的聲音傳來,關昊的眼睛一亮,笑容立刻在臉上蕩漾開來。


    “有時間聽我電話嗎?”


    “嗬嗬嗬,兒子!有時間,你說。”


    “爸爸,我見到了大衛,他以全額獎學金錄取了我。”


    “太好了兒子,祝賀你。”


    “爸爸,他還記得您和媽媽,說你們是世界上最恩愛的夫妻,說媽媽是最美麗的患者。爸爸,我帶您向他問候了。”


    關昊的心動了一下。


    見爸爸不說話,兒子可能意識到了什麽,就轉移了話題,說:“爸爸,我已經在外麵租好了房子。”


    “為什麽不在學校住?”


    “學校的公寓比外麵貴一倍,我和一個加拿大同學合租的。”


    “小健,舅舅怎麽和你說的,不要考慮錢,怎麽有利於學習怎麽來。”


    “爸爸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關昊一愣,怎麽這話的口氣這麽像自己的當年。難怪家裏人都說寶寶說話的語氣甚至神態都像爸爸。今天他才真切的感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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