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說:“你笑什麽?”


    夏霽菡說:“表哥的腳大的太恐怖了。”


    李偉也笑了,說道:“看跟誰比,跟大的比我這還小呢,跟寶寶的比就恐怖了。”


    豆豆剛想用自己剛才的濕毛巾給爸爸擦腳,夏霽菡衝她擺擺手,意思是用爸爸的毛巾,哪知豆豆調皮的一笑,故意把毛巾往爸爸的腳上擦了一下,看看她,又一下,夏霽菡笑了,用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給爸爸擦完腳,豆豆就用手指頭沾著印泥,往爸爸的腳上抹,柔柔的,李偉很是享受,說道:“沒想到四十歲的人了還做紅腳印,改天咱們給寶寶做個立體的腳模,不,全家每人都來一個。”


    豆豆抹的很慢,她手腳配合能力相比正常孩子慢一些,反應遲鈍一些。


    李偉靠在沙發上很享受的閉上了眼睛。


    夏霽菡看李偉累了,而且明顯喝了酒,就拉豆豆起來,要她去拿白紙,自己則坐在矮凳上,一下一下的給表哥的腳抹著印泥。


    李偉不用睜眼睛也知道換了人,他繼續閉著眼假寐。


    自從這個小女人來到他家後,他就很少出去應酬了,每次一進家聞到那特有的淡淡的奶香味,他就感到很溫馨,感覺這才叫家。他願意為他們母子做點什麽,他感到這樣做自己的內心很充實,很豐滿。大姐剛才說的話盡管遭到他嚴厲的駁斥,但是卻說出了自己心底深處的願望,隻是他不能把這種願望放大,那樣這個女人就在他家呆不長了。


    在杭州的時候,她就跟他說盡管未婚,但她的孩子不是私生子。他隱約的感到,那個他也就是寶寶的爸爸在她心裏是非常強大的,強大的占據著她的整個內心。


    這時,就聽她邊抹印泥邊說:“表哥,你到底擺酒席了,而且還喝了酒,還收了禮?”


    李偉閉著眼嗬嗬的笑了,他說:“是啊,寶寶滿月我高興,當然要喝了,以後他百天和周歲的時候我還要喝,對了,剛才大姐說照片沒照成,沒關係,明天我把單位的相機拿回來,你自己給寶寶照,你取景構圖肯定比他們還專業。”


    “表哥,謝謝你……”


    李偉聽她這麽說,就說道:“嘿嘿,你還會說別的嗎?這句話總聽我都聽膩了。”


    李偉仍然閉著眼說:“我還得感謝你和寶寶呢,是你們給家裏帶來歡樂,這歡樂是我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你沒看出來嗎,豆豆……都離不開你們了。隻要你和寶寶在我家平平安安的,我將來就好跟梅子交代了,甚至以後見到寶寶的爸爸,我都會理直氣壯。對了,你不同意我當幹爹,我就跟他要去,見了他我就說:嗨,你這家夥聽好,我才是孩子的爹,他見到的第一個男人是我。盡管我沒給他洗過尿布,但是我天天聞到他的尿騷味,還直接尿到我身上。嗬嗬,他即便不同意我當爹,最起碼也要賜個幹的吧。”


    一滴眼淚落在了他的腳麵上,緊接著又是一滴。李偉猛的坐直了身子,說道:“嘿嘿,我聽說有以淚洗麵的,沒聽說有以淚洗腳麵的。哈哈。”


    夏霽菡也撲哧笑了,她真誠地說道:“表哥,我會讓寶寶記住你的好,將來讓寶寶養你,孝敬你。”


    李偉笑了,身子再次向後靠去,他說道:“有你這話我就心領了。”


    幾天以後,這個憨態可愛的紅色小腳印,就寄到了千裏以外夏爸爸和夏媽媽的手中。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夏爸爸總喜歡一個人到後麵的山坡散步。今


    年冬天,江南又出現了暖冬現象,昨天傍晚前後,下了一陣小雨,空氣異常的清新和清涼。


    這個小山坡是他和女兒的最愛。


    放了學,女兒嫌鄰居家太吵,他就幫女兒背著書包,來到小山坡樹蔭下,用石板給女兒搭個小桌子,還特地為女兒帶個墊子,女兒寫完作業後,爸爸就教她背唐詩,女兒上二年級的時候,就能將唐詩三百首全會背了。


    說來也怪,背唐詩並不是他硬性安排給女兒的任務,隻是跟女兒在這裏散步時增添一點樂趣而已。哪知女兒天性聰慧,教一兩遍就記住了。


    他現在就想,如果當初對女兒進行硬性教育,說不定女兒早就成為某個領域裏的神童了。


    他的確教給了女兒很多很多,包括各種禮儀以及女孩子該有的修養等等。甚至琴、茶等等這些能夠陶冶人情操的東西。


    他記得他對女兒進行最多的就是美學和鑒賞教育。他說自然是世上最美的東西,而能夠欣賞到這種美的人將是最幸福的人。


    他們家從未吵過架,也從未在女兒麵前說過張三和李四,甚至都很少涉及生活瑣事。


    這就使得女兒在社會上有些不適應,不會和人打交道,遇事膽小、退縮甚至逃避。上了大學後她逐漸成熟,但相比同齡的孩子還是稚嫩、天真,不過也多了難能可貴的純淨。


    鬱達夫說過:“說起了寒郊的散步,實在是江南的冬日所給與江南居住者的一種特異的恩惠;在北方的冰天雪地裏生長的人,是終他的一生,也決不會有享受這一種清福的機會的。”


    眼下,這裏山上還是墨綠色,樹上的葉子大部分都還在。天空清澈純淨,跟洗過的一樣。江南的冬天最大的特點就是明朗。但是,夏爸爸的散步顯然不是為欣賞這戶外風光,他更多的是為了排解心中的惦念和擔憂。


    臨近年根底,他的心裏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惦念他的小仙女,他更擔憂他的小仙女,他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外過的怎麽樣,盡管他知道女兒生性膽小不會惹事生非,但如果女兒真的有孕在身,那她是相當難捱的。


    對著這座記錄下無數女兒美麗身影的山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女兒平安。


    每當想到這個問題,他就揪心般的難受。


    自從女兒遠嫁北方後,他這個做父親的就感到再也不能為女兒遮風擋雨了,時常有一種愛莫能助的悲涼和空虛。


    這幾天,學校放寒假了,但是夏爸爸仍然每天到學校以看報紙的名義在等女兒的消息。


    散步結束後,他再次來到學校,看門的老頭是以前學校退休的教師,看見他進來就把一封信交給了他。


    他一看就知道是女兒的來信,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女兒總算有信來了。地址仍然是“廈門”兩個字,仍然是“笑啟”,後麵仍然畫著一個笑臉。


    這是女兒在第一時間裏傳遞給他們信息:她一切平安。


    看到女兒的信他就一陣激動。


    最近這幾天他總感到女兒應該向他們有個交待,他天天盼著郵差來,眼睛總是瞄著傳達室,有的時候故意靠著傳達室走,衝看門的老頭微笑,總也不見老頭喊自己。


    今天實在是太好了,終於來信了。


    還是那樣,他並不急於打開女兒的信,他要回家和妻子一塊看女兒的信。


    妻子正在裏裏外外的搞衛生,看見他手裏拿著信就趕快站到了門口,說道:“是菡菡的信?”


    “嗬嗬,是啊,是你寶貝女兒的信。我都沒舍得拆開,讓你先看。”


    夏媽媽趕緊洗手,擦幹淨,打開信後,隻有一個紅色的圖案,她不禁愣住了。然後又往信封裏看了看,失望地說道:“喏,一個字都沒有。”


    夏爸爸接過信紙,看著看著,不由笑了,說:“嗬嗬,敏老師,菡菡這是再給你報喜啊。”


    “報什麽喜?”


    夏媽媽接過有腳印的信紙,仔細看了看,不禁驚呼:“天哪!果然是真的。”


    夏媽媽激動的喜極而泣,端詳著那個小腳印,哽咽說道:“菡菡,你一人在外可怎麽過呀?心疼死媽了……”說完用手捂住嘴,泣不成聲。


    夏爸爸眼圈也紅了,他拿過那個小腳印,仔細看著,發現旁邊還畫著一個笑臉,跟信封上不同的是,這個笑臉被染上紅暈。


    他知道這是女兒以她特有的方式,向爸爸媽媽訴說著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意思。畢竟未婚而孕是件羞澀的事,可是又不好意思向家裏公開說明,隻能以這種方式讓家裏一點點接受。


    想到這裏,爸爸有些心疼,他的眼淚就滴落到了信紙上,在心裏默默說道:女兒,無論你做了什麽,你都是我們的乖女兒。


    媽媽哭了一陣,又從爸爸的手裏拿過信紙,看著看著,眼淚就一個勁的往下淌,她把這個小腳丫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說道:“夏老師,你當外公了……”


    夏爸爸說:“嗬嗬,是啊,敏老師,你也當外婆了呀。”


    隨後,爸爸拿出花鏡戴上,說:“咱們分析分析,是男還是女?”


    媽媽一聽,從爸爸的鼻梁上摘下花鏡,給自己戴上,說道:“不用分析,一看就是男孩。”


    “何以見得?”


    媽媽把花鏡給他,說道:“你好好看看,這個小腳印,舒展、圓潤,一看就敦實、寬厚,女孩要比這個秀氣,窄小,哪有這麽大、這麽蠢的,這分明就是老虎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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