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的時候他和周月還有些不理解小夏,現在都明白了,她那時就準備要逃離的,可還要麵對親人的不理解,她當時該有多難啊?


    她離新房隻有一步之遙,可是她卻沒選擇跨過去,而是選擇了離開。


    周月後來哭著對關垚說道:“如果哥哥和小夏不能結婚,那我們就陪他們到老,也不結婚。”


    關垚見哥哥不下車,要去鄉下,他就說:“今天太晚了,而且明天我們還要早起去醫院,改天我們再去鄉下吧,要是不在這裏過夜的話,就去我的公司。”


    關昊想想,還是下了車,他們坐電梯到了房子所在的樓層時,關昊竟然腳步輕盈起來,想到這個房子是為他們結婚裝修的,他居然有了強烈的歸屬感,邁開大步朝前走去。


    在後麵的關垚看到哥哥明顯寬鬆的衣褲時,他幾乎有了流淚的衝動。這一段哥哥是內憂外患,飽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身體不消瘦才怪呢?


    他不禁在心裏暗暗祈禱,祈禱小夏快快回來,和哥哥一起住進這新房。


    不得不說周月是設計天才。


    這是一套複式結構的房子,盡管夏霽菡努力隱去自己對房子的影響,但是這裏的裝修還是完全符合主人的意願的,而且很會彰顯主人的誌趣。


    盡管夏霽菡沒有過多的參與裝修設計,但是這房子的風格完全符合她的審美,簡單、淳樸、自然。所有的家具都是實木的而且是免漆的,給人一種貼近自然的感覺。


    一樓的客廳素白的牆壁上,一麵掛著沒有經過油漆粉刷的原木掛屏,另一麵掛著傳統的皮影人物鏡框。


    區域的劃分仍然采用傳統的也是夏霽菡喜歡的木質花棱屏風做隔斷。一樓的一間臥室被改裝成了兒童活動室,看著色彩斑斕的兒童房,關昊百感交集。


    弟弟關垚看出了哥哥的傷感,就忙領著他來到樓上,樓上的臥室、書房,客廳的布置仍然是以典雅為主,隻不過所有家具棱角都是圓的,這可能是考慮到將來兒童的安全吧。


    看到了臥室那粉色係的床品,關昊的心湧起一股溫情,但是這溫情很快被隨之而來的傷感所取代。這是她喜歡的顏色,盡管她人不在,但她卻如影隨形。


    關昊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故意輕鬆的對關垚說道:“不錯,替我謝謝周月,她的確是天才,混搭的天才。”


    這晚,關昊就睡在了沒有新娘的新房裏,在具有關家特色的大床上,沐浴著滿室溫馨的粉色,他睡得出奇的踏實。一段時間以來的悲苦和勞頓,終於在這個新房裏得到了放鬆。


    第二天,睡在樓下臥室的關垚很早就起床了,他幾次來到樓上臥室的門口,想叫醒哥哥又於心不忍。


    在上海,哥哥幾乎沒有睡過整宿的覺,回來後又投入救災工作,肯定也是睡不好,從他的麵相就能看出來,但是今天來到這個從沒住過的新家裏,他卻睡的分外香甜,而且還有隱隱的鼾聲,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睡好今天的覺。


    在北京中醫藥的診室裏,王瑋大夫給關昊號完脈後,凝視了他一會說道:“你要注意心情調治,注意休息,氣鬱傷心,心傷神傷。不能太勞累,不能太憂鬱,這會影響你的整個消化係統。”


    關昊點點頭,表示認可。在等待熬藥的間隙,關垚說道:“哥,你在這裏等,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賣車載冰箱的。”


    “買它幹嘛?”哥哥問道。


    “天氣太熱,我怕這藥拿回去後變質。”


    關昊點點頭。


    在等待煎藥的時候,關昊接到了蘇姨的電話。


    蘇姨問他在北京嗎?關昊說在,蘇姨說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到家裏來一趟,婷婷不在家,被同學接走做康複去了。


    關昊想到蘇姨幾次打電話想約他見麵,自己都沒有時間,肯定蘇姨找他有事,就說道:“蘇姨,我在中醫院,等著煎藥,現在走不開。”


    蘇姨說:“這樣吧,你等著,我打車去醫院找你。”


    關昊剛要說別過來了天太熱,可是蘇姨已經掛了電話,看來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半小時後,蘇姨手裏拎著一個布包,頭上戴著羅婷淘汰下來的遮陽帽從出租車上下來。


    她剛下車,早就等在門口的關昊就上前叫了一聲“蘇姨”,就攙著老人一同向醫院的後花園麵走去。


    他們來到醫院後麵的小花園,盡管這個花園不大,但很清靜幽雅,關昊和蘇姨坐在木質的長椅上,茂密的梧桐樹為他們遮住了陽光。


    蘇姨說道:“小關,你還是胃不好嗎?”


    關昊點點頭。


    蘇姨又說:“小關,你這麽年輕千萬要注意身體啊,你的氣色特別不好。”


    關昊笑笑說道:“我沒事,吃中藥挺管事的,就是太麻煩。”


    “是啊,要是家裏有人熬藥還行,你在醫院熬好也不好帶,路上太熱,容易變質。”


    “沒事,小垚去買車載冰箱了,有了冰箱就沒事了。”


    蘇姨說道:“小垚也來了?那我就長話短說吧。”


    蘇姨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小關,這是老羅頭走時候交給我的,他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別拿出來。”說著,她把文件袋遞給關昊。


    關昊本來是想伸手去接蘇姨的文件袋的,聽她這麽一說,又把手縮了回來,他說道:“蘇姨,您知道這是什麽嗎?”


    蘇姨搖搖頭說:“不知道,你知道我認不得幾個字,就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老羅的,婷婷的,還有你的名字,別的我就不認得了。”


    “既然老首長這樣說,那就應該是非常重要的文件。”關昊說道。


    “是的,老羅說如果我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就讓找你商量,小關,你一直都是老羅信任的人。


    “蘇姨,別這樣說,是我不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信任。”


    蘇姨知道他是指和羅婷複婚的事,於是就說:“不能這樣說,即便是老羅活著他也會理解你體諒你的。”


    蘇姨停了停說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商量,是這幾天後勤處的同誌來家裏好幾次了,每次婷婷都和人家吵起來。”


    “是騰房子的事嗎?”關昊說道。


    蘇姨點點頭:“其實,從去年頭春節開始,部裏後勤處就按照規定通知我們搬家,婷婷拖著不搬,就拖人找了他爸爸的老部下,說等過春節再騰房子,後勤處就同意了。後來就趕上婷婷出車禍,人家也就沒催,過五一後處裏又找,婷婷三說兩說就和他們吵起來了。婷婷說如今自己的腿殘了,站不起來了,部裏應該照顧,後勤處的同誌說部裏沒有這樣的規定,她應該去找本單位求得照顧,結果談的很僵,後來人家在來她都不讓我給開門了。今天早上我剛一出門就看到了這個。”


    蘇姨說著,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那是責令限期騰房子的通知:“我給她看了之後,她就給揉搓扔了。我說咱就搬吧,小關又把房子給了你,咱就趕緊給公家把房騰出來。她說就不搬,看他們還能把這孤兒寡母的趕到大街上去?就這樣我就找你商量來了。”


    關昊想了想說道:“蘇姨,您知道我們現在關係這麽……”關昊麵露難色。


    蘇姨明白過來,說道:“噢,是這樣,小關,老羅在婷婷去了美國後就寫了這東西,那時他就已經查出癌症晚期了,他頭走時還囑咐我,你們能複婚就複婚,如果不能也不要強求。他還囑咐我他死後就把房子交還給單位,因為子女沒有繼承權,我……又不是他的老伴兒,所以他早就給我買了保險,並給我辦了入駐養老院的手續,你知道我一是離不開這個家,二是婷婷也不讓我離開。現在婷婷這樣抗著不交房,說實在的,我還真怕給老羅臉上抹黑,所以就找你來商量。老羅提前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有可能發生,就說如果婷婷不聽話,就把這個東西給她,盡管我預料到是什麽東西,但是我自己還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找你來商量。”


    蘇姨說著又把文件袋遞給關昊。


    關昊猶豫著接過文件袋,打開來,裏麵有一個顏色很陳舊的牛皮紙信封,這個信封沒有封口,裏麵有一封信,還有一張婷婷周歲時的黑白照片,她穿著花棉褲棉襖,騎在一個小木馬上,睜著兩隻溜圓的眼睛,看著前方。


    關昊將照片交給蘇姨,抽出了那封信。一看就是一封很久遠的信,因為用的還是豎格的信箋紙。雋秀的鋼筆字早已泛白,時常還有一兩個繁體字。


    關昊看了蘇姨一眼,默默的看了起來。


    “婷婷,我的好女兒:


    我不知道你看到這封信時,長多高多大了,但是我知道你看這封信時媽媽肯定是不在人世間了。但是你別傷心,你是幸福的,因為你有兩個爸爸,一個給了你生命的爸爸,一個養育了你的爸爸。媽媽最近總是做夢,夢見你那個爸爸在天國呼喚我,我知道他很孤獨,知道他很想念我,我可能等不到你長大成人就要去陪伴你那個爸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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