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昊沒能參加陶笠的婚禮,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好友說明,在送羅榮骨灰回陝北的頭天晚上,關昊才給陶笠打電話說明原因,陶笠表示理解,說他回來後再聚。


    緊接著又給她發了信息,告訴他在北京有很重要的事情做,讓她有事打電話。其實,他很清楚她不會麻煩他的。


    自從那天中午關昊消失後,夏霽菡一連三天都沒有他的消息,直到三天後的晚上接到他的短信,才知道他在北京忙老領導羅榮的喪事。


    盡管她對關昊的背景關係知道的不多,但羅榮是他的前嶽父她還是清楚的。所以在爸爸出院時,她都沒敢告訴他,唯恐分了他的心。


    最後這次接到他的信息時,她正和爸爸坐在自家院裏,邊泡茶邊閑聊,麵前的小茶台上,插著一支剛剛露出尖尖角的荷葉。得知他已經回督城上班了,她的心也在瞬間不安分了。


    她給爸爸倒了一杯剛剛衝泡的茶水,就站起身,來到院裏的紫藤架下,坐在矮凳上,給他回著信息,告訴他爸爸情況很好,過幾天她就回督城。關昊最後回了一條短信,讓她心跳加快,那就是“想你。”


    爸爸見她坐在一邊發短信,就說:“菡菡,是不是單位的領導,過兩天你就回去吧。”


    “爸,不是領導,是個朋友。”她站起身,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和不安,端詳著已經結籽的紫藤。可心緒根本就沒在這架紫藤花上,早就在想物外家園中的那架紫藤,還有那極盡纏綿美好的兩天,想到了那五隻小碗,還有盤山路,還有他說的“羞日落山”,最有意思的是那個噙著手指頭的小男孩,嗬嗬……


    她不由的笑出了聲。


    爸爸看她笑,就說道:“菡菡,想什麽美事呢?”


    “沒有的。”她重新坐回爸爸的身旁,眼睛看著前麵的荷塘,裏麵已經長滿了綠油油的荷葉。記得小時候,每當這時她就特別留意這個荷塘,特別留意是不是有荷花秀出,因為隻要有含苞的荷花秀出,她的生日也就到了。生日裏,不但會得到爸爸做的一碗長壽麵,有的時候還會有個不大的生日蛋糕,而最美的享受是爸爸親自彈《祝你生日快樂》,這個時候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菡菡,現在可以告訴爸爸你的事了?”爸爸溫和地說道。


    “我的……事?”夏霽菡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你的事。”爸爸語氣很肯定。他並不看她,他不想讓女兒心裏有壓力,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媽媽都告訴您了?”夏霽菡怯怯地詢問。


    “你媽?她知道?”爸爸的臉立馬陰沉下來,他嚴肅地說道:“看來我的猜測是真的了?”


    她走過去,依偎在爸爸身邊,手搭在爸爸的膝蓋上,說道:“爸,我沒打算要瞞您的,您不是病了嗎?”


    “哦,知道跟爸爸長心眼了?無論你離家多遠,你長到多大,你都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的孩子,你的一切我們都有知道的義務,你也有義務如實稟告,明白嗎?我們是一家人,是永遠都不會離心離德的一家人。”


    聽了爸爸的話,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覺,她衝爸爸點了點頭,便告訴了爸爸自己離婚的事。


    爸爸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說道:“菡菡,你為什麽離婚爸爸不問,想必你們年輕人各各的理由,爸爸隻想問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爸爸沒有對她的離婚做任何的評論,也沒有追問她到底為什麽離婚,這一點讓她感到輕鬆和安慰,如果爸爸追問她還真不知該怎麽回答。聽爸爸這樣說,她就如實地說:“我開始想回老家,可是單位剛給我轉了正式身份,另外我還在要聞組,這個位置比較重要,局裏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這會要辭職恐怕……”


    她不敢看爸爸的目光,她覺得在爸爸麵前她什麽都隱藏不了。果然,爸爸平靜地說道:“菡菡,想聽聽爸爸的意見嗎?”


    她的心提了起來,衝爸爸點著頭。


    “如果你在那邊沒有意中人的話,爸爸想讓你回來,如果你在那邊已經有了意中人或者有了很好的工作,無法舍棄,你就在那邊發展。不過我希望我們一家人團聚,不想讓你一人呆在那麽遠的地方了,我們照顧不到你。”爸爸最後這句話語氣很重。


    “這個?”夏霽菡不好說了。


    “爸爸不逼你,其實我當初不舍得你去北方,但是既然你選擇了,爸爸就尊重你,那麽,現在既然沒有這方麵的牽掛了,爸爸還是希望你回來。”爸爸盯著她的眼睛看。


    她低下了頭,她不知怎麽跟爸爸說,她當然理解爸爸的心情,但是,盡管她離婚了,可是她的心還在北方那個小城市裏呀?確切的說是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菡菡?”


    聽到爸爸的招呼,她仰起頭,看了爸爸一眼,又低下頭,輕輕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欲言又止。


    “你不要急於表態,什麽時候決定了再告訴爸爸也不遲。”


    她點了點頭,她想告訴爸爸關昊的事,就說:“爸爸,如果有個人願意照顧女兒,你同意嗎?”


    “哼!當初小田還這麽說呢……算了,不說他了,誰說照顧你都是假的,隻有爸爸媽媽才是真的,萏萏,記住,隻有自己才能照顧好自己。”爸爸說道。


    聽爸爸這樣說,她下麵的話就沒法說了。


    爸爸又說:“你那個朋友是做什麽的?我看那氣度像個當官的。”


    爸爸緊隨這個話題就問出這句話,是不是已經猜到什麽了,還是那天他們說什麽了?她當然不敢把關昊全部供出,就故意好奇地問道:“爸,你怎麽知道他是我拖的那個朋友,是他自己跟你說的?”她倒了一杯水,故意裝得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嗎?什麽都沒說的。”爸爸有些不滿的撅了一下嘴,繼續說:“因為他手裏拿著你的手機,我斷定他應該是你的那個朋友,很想跟他聊兩句,順便感謝一下他,可誰知,他跟我客氣幾句後,長腿一邁,走了。”


    夏霽菡撲哧樂出聲,想起關昊是這個樣子,她眯著笑眼,仰頭看著爸爸說:“他跟您說什麽客氣話啦?”


    “也沒說什麽,是我先跟他客氣,所以人家才跟我客氣。”爸爸笑了一下說:“我問了他兩個問題,他都沒正麵回答我。”


    “哦,你問人家什麽問題啦?”


    “我說你是菡菡的朋友嗎?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那麽似是而非的點了一下頭,很有分寸的衝我笑了一下。我又問你是從督城來的嗎?他又衝我很有分寸的笑笑,似是而非的點點頭。”


    夏霽菡低下頭,偷偷的笑了。她心想,也夠難為他的了,沒有得到她的明確指示,不能否認又不敢承認,也就隻有禮貌的笑笑和似是而非的點點頭了。想起之前在張振辦公室他那麽霸道的神態和話語,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很在意她的,看來他還是很尊重自己的。


    看到女兒滿臉的笑意,爸爸緊跟著又問道:“告訴爸,他是你們那裏的官員嗎?”


    夏霽菡沒想到爸爸還在追問這個問題,就也學關昊的樣子,似是而非的點點頭,說道:“爸,我想摸摸你那老琴了,回來好幾天了,我一下還沒動呢?”說這話的時候,她想到了物外家園裏那架嶄新的未曾謀麵的鋼琴。


    爸爸嗬嗬的笑了,說:“好啊,去吧。但是有個條件,我不希望你也似是而非的點頭,我要你明確的回答爸,他到底是幹什麽的?”


    “您都猜出來了還問我?”為了不讓爸爸看到自己的臉紅了,夏霽菡一蹦站了起來,就向屋裏跑去,走到門口時,回過頭說:“爸,你想聽什麽?”


    “隨你的便。”爸爸笑著說道。


    一會兒,流暢、優美的琴聲就傳了出來,縈繞在這個美麗如畫的江南小院的上空。爸爸閉上眼睛,悠然的陶醉在女兒的琴聲中了,這可能是他此時最大的享受。他的嘴角露出笑意,也可能他在回憶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吧。


    可能是看見爸爸閉上了眼睛,彈完一曲後,她抱著一塊薄毯走了出來,輕輕的為他蓋在膝蓋上。不想,爸爸睜開眼睛說道:“怎不彈了?”


    “您睡著的呀?”


    爸爸頭靠在背後的躺椅上,睜開眼睛看著她,說:“菡菡,你有心事,我從你的琴聲中聽出來了。”


    她詫異的看著爸爸說道:“我沒有。”


    “有,猶豫、遲疑、傍徨,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告訴爸爸。”


    最了解她的還是爸爸,居然能從琴聲中聽出她的心事,她握著爸爸的手說:“目前沒有了,以後有再告訴您。”是啊,目前爸爸的身體情況,不好讓他再為自己操心。爸爸還想說什麽,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信息,劉梅來的:


    嘿,小朋友,老爸的身體如何?什麽時候回呀? 我現在在治理整頓砂石料新聞發布會上,來了好多媒體,還有香港的三家。那四十多家有手續的老板把市委市政府給告了,我們剛剛隨這些記者從現場回來。還有一事,砂石料治理整頓告一段落後,我們就結婚,你不會到那個時候都不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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