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單看見扛著攝像機的兒子一霎那的驚愕表情時,立刻就蔫了下來,看著兒子旁邊如花似玉的女同事,就更加尷尬了,一低頭就走了出去。


    單勇把攝像機交給夏霽菡,追了出去。他叫住了爸爸。


    “爸,你一定想辦法先補上工資,這次是躲不過的,不管什麽原因,別提任何條件。這次市委決心很大,畢竟是大局當前,穩定為重。我剛從市委那邊過來,那邊的人根本沒有散的意思,連爐子和做飯的鍋都拿來了。”


    “不用你教訓我,爸知道該怎麽辦!”那一刻,他突然覺得不能丟兒子的臉。


    單勇追出去的時候,夏霽菡偷偷看著關昊,隻見他和常遠籠罩在層層的煙霧中,臉色凝重嚴肅,嘴唇幹燥的起了皮,肯定是費了不少口舌。


    關昊抬頭也看了一眼她,就迅速調開目光,顯然此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對古時說:“市委那邊的情況如何?”


    古時說:“秩序還算好,目前沒有進一步升級的表現,但他們根本沒有散去的意思,總這樣耗著也不是事,天太冷了,還有帶小孩的婦女。”


    “小丁,接趙書記。”肯定說了太多的話,這會他連“電話”兩個字都省略了。


    很快電話接通,關昊在電話裏囑咐趙剛,密切注意人群動向,隨時做好應急準備,另外規勸帶小的婦女回去,告訴他們工資肯定能拿到,隻是他沒明確說工資什麽時候能拿到。


    掛了電話,他疲憊地揉著太陽穴,突然意識到什麽,就趕快端起水杯,連喝了幾口,又故作輕鬆地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杯的時候,偷眼看了看夏霽菡,果然,那個女人在注視著自己,目光流露出隻有他能懂的關切和擔憂。


    他很滿意她對自己的關心和擔憂,他心裏掠過一絲輕鬆和愉快,感覺精神倍增,他現在很是慶幸自己當初沒讓古時給他換記者,這樣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她,看到她就如同這滿屋子的煙氣,突然被一陣爽人怡情的清風吹散一般,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和不快和煩躁立刻煙消雲散灰飛煙滅一般,他越來越依賴這種感覺了,就像年輕人談戀愛一樣。


    想到這裏,他嘴角抿出一抹柔情,沉醉般的笑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要知道眼下有多少人在看著他,有多少人在等著他回家過年,立刻,臉就不由的紅了,趕緊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掃了一眼其他人,古時坐在靠牆的座位上正側頭和別人說著話,旁邊的常遠在和侯市長交換著意見,常遠的秘書在往臉盆裏倒水,小丁把一塊雪白的毛巾浸在臉盆裏,揉搓著,根本就沒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不,她注意到了,她正在轉移自己的目光,看著窗外,而且臉上還掛著餘笑。


    這個瞬間被古時捕捉到了,他正好看見了夏霽菡扭頭微笑,然後借咳嗽的機會看到了關昊的目光正在看著夏霽菡,盡管一閃而過,但還是從他的目光裏看出了溫情。


    這個瞬間也被丁海捕捉到了,他本來是直起身,把手裏的毛巾擰成半濕狀,準備遞給關書記擦臉,他忽然看到關書記低頭在抿嘴笑,然後又抬頭,順著他的目光,丁海就看到了夏霽菡把頭扭向窗外的瞬間,但分明是他們的目光剛剛交換過。


    前麵我們就說過,男女之間一旦有了曖昧,就像陽光下的塵埃一樣,顯而易見。


    古時把他們曖昧的目光收入眼裏以後,就跟沒事人似地,他許久以來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而丁海就沒古時那麽深沉和老練了,他的臉上明顯帶著輕鬆的笑意。


    許久以來,他見慣了他的書記也是他的兄長夜以繼日的工作,見慣了他半夜胃疼起來找藥吃,見慣了他對工作傾注的極大熱情和真誠。可就是這麽一個在他眼裏無所不能的書記,感情生活卻像一片空白,他很少回家,很少提到他的家人,他從不把自己感性的一麵暴露在外人麵前,在他眼裏,關書記就是一架機械,一架永不停歇的高速運轉的機械。


    最近兩三個月以來,他經常發現他的書記有一瞬間失神的時候,無論在辦公室伏案或者開會的時候。有的時候還會很奇妙的勾嘴笑,笑過之後還會習慣的用眼睛掃向四周,無論有沒有可鎖定的目標,他都會深呼一口氣,這時你在看,無論是眼神還是麵部表情,都是很專注認真的樣子了,好像剛才的失神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出現那麽兩三次,就被他的崇拜者、時刻注意他一舉一動的秘書丁海收錄到眼中了。


    丁海奇特的發現,他搜尋的目光都會最終鎖定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夏霽菡。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很希望他的書記能夠有愉悅精神的時刻,甚至他此時特別希望夏霽菡能夠給這架機械帶來一點精神潤滑劑。盡管一個眼神和一個會心的笑不能說明他們之間有什麽,但最起碼通過觀察,關書記不像對其他女人那樣對待夏霽菡,由於工作關係,他經常會在辦公室接待一些女幹部,都是有禮有節,盡管不是不苟言笑,但無論語氣還是眼神,給人的印象都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這讓一些很是別有用心的女人望而怯步,最起碼讓這些女人明白了一個道理,靠色誘在關昊這裏是不會有任何機會的。


    但對夏霽菡市委書記卻不是這個樣子。


    丁海記得,關書記剛開始給她審新聞稿時,他流露出來的是讚許是欣賞,看她的目光是喜愛是真誠,盡管丁海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但他可以肯定,關書記不反感她,甚至有點喜愛。


    這從夏霽菡崴腳他囑咐他把她送醫院時就看出來,還有在稻園林嫂家吃飯,看他當時的高興勁,簡直是輕鬆愉悅、喜上眉梢,這一切也可能是因為夏霽菡跟他沒有共同厲害關係的原因吧。


    除去工作,他幾乎沒有其它的樂趣,他很少涉足娛樂場所,他的一舉一動都令人無可挑剔,這是他丁海今後為官的榜樣和楷模,他崇拜他的書記,近乎到了頂禮膜拜的地步,他跟夏霽菡一樣,也悄悄的在做他的語錄。


    自從跟了關書記後,他打破了自己從不寫日記的記錄,從第一天開始,天天寫日記,把每天的所思所想都寫在日記裏,哪篇日記也沒離開過他的書記,好像他專門就是在給他的書記記日記。


    他比較夏霽菡的優勢是比她更能深入地了解和記錄他,比如一些沒有記者參加的常委會、班子會等,他親眼親耳所見所聽到許多他睿智和閃光的思想及語言,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他的魅力和他的境界。


    丁海具有山裏人的淳樸和正直,也有當代大學生的廣泛學識和官場中秘書的嚴謹和機敏,尤其是做市委書記秘書以來,無論是他的思想境界還是從政理念,都有了質的變化。


    他有自己的一個檔案櫃,裏麵分門別類的碼著許多筆記本,有關書記話錄,他比較避諱語錄這個字眼、有工作會議記錄、當然更多的就是他的日記。除去日常工作,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耗在這上麵了。


    丁海很幸運,他遇到了這麽一位良師益友,這將對他今後的成長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


    此時的關昊,絕對想不到沉穩的秘書丁海,已經發現了他內心的隱秘。


    丁海手拿著兩塊毛巾,一塊遞給關昊,一塊遞給了常遠。


    接過熱乎乎的濕毛巾,關昊把自己的臉擦了個遍,又擦擦頭,立刻覺得精神了很多。這時常遠的秘書吳斌又為兩位領導一人削了一個蘋果。


    關昊剛咬了一口,他看了一眼夏霽菡,對丁海和吳斌:“把咱們給財神爺預備的水果分點給大家吃吧。”


    其實,兩位秘書早就把買來的各種水果裝了兩箱,悄悄放在一個角落裏,剛才開會,他們沒拿出來。這時,他們把蘋果、香蕉、柑橘等水果擺了上來。


    丁海給古時和夏霽菡分別拿了一個蘋果和一根香蕉,夏霽菡沒有吃蘋果,她覺得太涼,另外覺得大庭廣眾下張嘴大嚼的確有些不雅,就順手拿過香蕉,剛要剝,突然感覺到什麽,一抬頭,果然就準確的捕捉到關昊那怪怪的不懷好意的目光,她的臉騰地就紅了,隨後把香蕉放在了窗台上。


    關昊險些忍俊不住要笑出來,他趕緊假裝咳嗽,用手掩著嘴,掩飾過去。


    一旁的丁海卻不由地笑了。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時,單登科和轄區的兩個領導又推門進來,後麵還跟著小單。


    夏霽菡剛剛知道小單的父親是宏發房地產老總,小單從沒在她麵前提起過他的家庭。


    “怎麽樣啊單總?”常遠問道。


    “差不多差不多了。哎,怎麽也得辦呀,民工過不了年,書記市長跟著操心,就是頭拱地也得想辦法張羅錢,唉,我這老臉,早知這樣……”老單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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