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和錦安同樣是地級市,但濱海由於是全省甚至是全國知名的旅遊避暑勝地,而且礦產豐富,全年的gdp是錦安的兩倍。另外關昊早就聽說濱海黨政一把手貌合心不合,盡管各項工作都排在全省的前茅,但這和市委書記高健海納百川的大局意識分不開的,省委也早就有考慮,隻是人選不成熟。


    這次高健主動向關昊拋出橄欖枝,不能不說他是真心欣賞關昊。


    “高兄,你知道,老板不發話,我是不會要求的。”關昊說道。


    高健聽到關昊稱廖書記為“老板”,知道關昊明白自己和廖書記的關係,的確,盡管你隱蔽的再好,還是會暴露在自己人麵前的。


    “你如果願意,老板那兒我去說。”高健說道。


    “等等再說吧,畢竟我下基層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關昊看著高健,真誠地說:“高書記,不,高兄,無論怎樣我關昊都謝謝你,謝謝你的信任。”


    高健很是佩服關昊的為人和工作能力,這一點他早就從老師邵愚哪兒聽說過。有時候的官場就是這樣,人際關係錯綜複雜、盤根錯節,稍不留意,就難免得罪了什麽人,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所以關昊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即便高健是好意是朋友,他也不想在背後和他談論這麽敏感的人事話題。


    高健無奈地笑了。


    男人一旦進入官場,哪個人不是戒備森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中央黨校學習結束後,關昊來到羅榮家,見老首長精神很好,倆人誰都沒談到羅婷,和老首長吃了一頓晚飯後,又再三叮囑蘇姨,讓她有事務必通知他,就匆匆趕回了督城。


    年底,是市領導比較繁忙的時候,訪貧問苦、春節慰問,特別是和上級部門溝通感情,將牽扯很大的精力,是很費心思的事。好在督城經濟實力比較強,每年市領導不太會因為資金問題傷腦筋。


    根據明年將要進行的生態文明村創建和治理整頓砂石料這兩項重要工作的需求,市委市政府特別強調了這兩項工作所涉及到的上級部門單位,一定要借春節這個機會,加強和上級交通、文明辦、水利、紀檢監察、文化等部門的感情溝通,以便這些工作的開展能夠得到上級部門的大力支持,尤其是交通部門一定要做好這方麵的工作,爭取更多的項目資金。


    從黨校回來後,關昊一直在忙,他沒有時間和夏霽菡聯係,而夏霽菡也在忙著儲備春節期間的節目,所以也沒和他聯係,由於春節前會議都減少了,他們都沒用機會碰麵,夏霽菡有時間也不敢貿然打擾他,唯恐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


    有時,這種默默的思念,就像是穿過山澗的風,回旋不已,無孔不入,又像夜空的閃電,明滅不定,卻震撼人心。那種悄然間發自內心的顫動,能讓夏霽菡瞬間失神或者無語,有時也能讓她悲歎的流淚。


    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比不過來自心底最真切的惦念和彼此間的依賴之情。


    她時常看著手機愣神,就是不敢去碰那串熟悉號碼,這天,她正對著手機發愣,鄭亮給她打來電話,說是司機已經去接她了,他在茶館等她,有事找她。口氣冰冷、果斷,而且不容置疑。


    打車來到茶館後,服務人員直接把她領到了“雨落凡塵”,鄭亮早已等在這間大茶室裏,屋裏暖氣大開,夏霽菡立刻感到身上的羽絨服穿不住了。


    脫了羽絨服,夏霽菡做到了八仙桌鄭亮的對麵,奇怪地發現,自此她進來叫了一聲鄭總他嗯了一聲後,鄭亮始終沒跟她說話,甚至都沒抬眼看她,緊繃著臉,完全沒了往日那謙和的神態和熱情的笑容。


    隻是低頭用竹鑷子夾著燙好的茶盅,放到她的麵前,然後又為她倒上小半杯的茶水,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後,端起就喝。


    夏霽菡看著眼前金黃色的茶湯,沒有喝的欲望,她感到鄭亮心裏有事,又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鄭亮喝茶,一動不動。


    鄭亮知道她在等他開口,但這種事他實在不知該怎樣對她說,說了之後她又該怎樣看待自己,他此時有些後悔把她叫來,這麽大歲數了,還這麽衝動,他看也不看她就說:


    “你喝呀?我聽說這茶不錯。”


    “怎麽是你聽說?”夏霽菡不解地問道。


    鄭亮憨厚地笑笑,說道:“我喝不出來好壞,多好的茶葉到我嘴裏都是一個味。”


    夏霽菡笑了,他優雅地端起杯,喝了一口,立刻一種特別的馥鬱香氣從舌尖蔓延開來,沁人肺腑。夏霽菡從小受爸爸的影響,喜歡品茶,爸爸總是有意識的培養她具備多重的藝術氣質和良好的個人修養,內外兼修,而媽媽則給了她隨遇而安、淡定沉靜、賢淑溫良的品性。


    鄭亮今天找她的確有事,但是這事能否跟夏霽菡說,他又犯了嘀咕。


    昨天晚上,他請主管市政建設的副市長吃飯,因為他的企業新建了一條生產混泥土砌塊的生產線,這條生產線是從美國進口的,目前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砌塊生產線,總投資一千五百萬元。


    幾年前,他就從建設部獲悉,為保護耕地,節約能源,國家要在近期取締實心粘土磚的生產,鼓勵生產環保、節能的新型牆材,也就是占據牆材幾千年的秦磚漢瓦將要退出曆史舞台,他看到了市場的先機,不惜重金上馬了砌塊生產線,可是,市場反映並不積極。


    一是國家禁實政策尚未出台,二是地方保護主義作祟,許多磚窯不但沒有關停還在紛紛上馬,除去北京等大城市的建築在逐漸使用新型牆材外,許多中小城市根本就沒宣傳國家禁實政策,尤其是當地的規劃部門,在建築規劃設計中,根本就不知道該怎樣設計新型牆材的建築圖紙,沒有現成的模式套用,這樣,無論是生產還是設計,成都新型牆材登上市場舞台的最大瓶頸。


    鄭亮生產的砌塊也就隻能在廠區堆積著,無人問津,為了擴大產品的知名度,鄭亮幾乎是零利潤將產品打入這些大中城市。資金的壓力使他焦頭爛額,企業幾乎斷了資金鏈,這個一向穩紮穩打、從不借貸的企業,終於撐不住了,第一次向銀行貸了款。


    鄭亮幾乎成了國家禁實的先驅者。


    無論政策多麽明朗,市場不買賬,你都要提前交學費,培育市場。


    前幾天他聽說新翻修的另外一條城市街道,路兩邊要硬化,於是他感到了一絲生機,因為這條美國的生產線,不但能生產砌塊,還可以生產高強地磚,這種地轉區別以往的水泥磚最大的好處就是滲水、防滑、抗凍,且堅固異常,和砌塊一樣,在發達國家早被廣泛使用。


    然而,九十年代末,彩色花磚取代了井字磚,成為城市建設的新寵,可隻有業內人士知道這種磚存在著先天不足,一是不防滑,二是不防凍,路兩邊的人行道幾乎年年更換,可是,如果換成鄭亮生產的高牆地磚,造價肯定要比彩色花磚高,總體造價提高,所以,市場也不看好他的地磚。


    他請副市長吃飯主要目的就是兩個,請市裏批準,由他出資培訓設計人員,學習設計小型混泥土砌塊的建築;請政府幫助,推廣高強地磚,為了讓領導親眼見到這種地磚的好處,他決定免費改造市委市政府大院。主管副市長欣然同意,他表示跟市主要領導匯報後,即日就可實施。


    不能不說鄭亮是精明的企業家,也是實在的企業家,他表麵上做了政府該做的事,其實最終受益的還是企業本身,在政府的幫助下撬動市場,引領市場的需求,率先進入市場,即便後來的跟風者,都無法達到這樣的高度和這樣高的起點。


    也可能這是當時鄭亮的無奈之舉,但當時也的確是明智之舉。看似他出資培養市場,但他還占了市場的先機,也成了新型建材的領軍人物,甚至成為行業規則的設計者,即便有後來的跟風者,但他們大都趕不上腳步。


    其實,他並未把企業完全定位在新型建材上,除去他的當家產品樓板外,他又走了一步險棋,新上馬了混泥土攪拌站,並且投入生產,市場反應很好,今年春天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麵。鄭亮管這叫“圍魏救趙”,並稱之為“東方不亮西方亮。”


    也正是有了宴請副市長,才揭開了夏霽菡看似甜蜜婚姻的冰山一角。


    其實鄭亮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很低調、踏實,無論是和官員打交道還是和朋友打交道,很有分寸,而且從不摻和自己身外的事,屬於悶頭發財的那種人。這次如果不是涉及到夏霽菡,他是不會打破做人的準則的。


    不能否認,夏霽菡和鄭亮他們彼此都很欣賞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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