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關昊車上的車載電話響了,他按了接聽。


    “哥,你在哪兒?”是弟弟關垚。


    “我從省裏回督城的高速路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晚上回來的。哥——”關垚欲言又止。


    “有事嗎?”


    愣了一會兒,關垚說:“哥,我想你——”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這小子,三十多歲了,怎麽玩起傷感來了。


    “想我了?嗬嗬,是不是又有什麽事求我幫忙啊?”


    “哥,別硬撐著了,你離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他一驚,瞟了一眼夏霽菡,這車載電話是免提的,他趕緊對弟弟說:“關垚,有時間再說,我開車呢。”


    “哥,我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你單位了。”


    關昊一聽就急了,說:“你來幹什麽,過一兩天我就回家,你回去吧啊。”


    “不回,我想你了。”關垚的聲音啞啞的。


    關昊緩和了語氣,就說:“那你和陶笠聯係,他也回來了,先到他那兒等我。”


    關昊的同學關垚差不多都認識,跟陶笠就更熟了,因為前幾年陶笠在協和醫院進修,隻要有時間,就往關垚公司跑,無非就是打打牙祭什麽的,關昊在外省工作,招待他自然就是關垚的事。所以一聽哥哥讓他找陶笠,他連想都沒想就痛快地答應了,還不忘了囑咐要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關昊不再說什麽,感到了親情的溫暖。他從小就對關垚疼愛有加,爸媽工作忙,從小到大都是他照顧弟弟,在弟弟的成長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每次關垚的班級開家長會,都是關昊代替爸媽去開,爸媽根本沒時間,關垚經常以哥哥為榮,哥哥的話比爸媽的話還管用,他敢頂撞爸媽,就是不敢頂撞哥哥。每個少男少女心中都有崇拜的歌星影星,記得有一次同學問關垚最崇拜的偶像是誰,關垚想都沒想就他說崇拜的偶像是哥哥,當時還惹得同學哄堂大笑。但關垚說的是真心話。


    其實,關昊隻比弟弟大三歲。


    這時,夏霽菡的一隻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腿上。關昊心一動,知道電話把她吵醒了,而且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以前,她從來都沒主動向自己表示過什麽,哪怕一個曖昧的眼神都沒有,這麽主動的動作,還是第一次。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來安慰他。唉,這個善良的小女人。從這個微小的動作中,關昊明白了她的心裏已經有他了。他激動的就勢把那隻小手反握住,和她的十指相扣,緊緊地蓋住,唯恐這隻手會跑掉。


    夏霽菡感到了他握住自己刹那間的力道,心髒又咚咚亂跳,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剛一動,就又被他按住,她不敢再動了,因為他此刻完全是一隻手駕車。她偷偷地扭過臉,悄悄地打量著他,隻見他目不斜視,正視著前方。突出的眉骨,長而直的睫毛,深隱的眼珠,瞳仁黑黑的,挺直的鼻梁,緊閉的嘴唇,還有輪廓分明如刀鑿般的下頜,早就印在她的腦海裏了,在姊妹塔的時候她就曾偷偷地看過他,不想還被他發現遭到他的奚落。


    “看夠了嗎?”他突然說道。


    不曾想這個聲音又恰到時候的響起,她一驚,沒想到他又說這句話。不過這次她沒有羞的無地自容,而是抽出手,嬌嗔地在他腿上捶了一下,心裏卻甜滋滋的,因為他居然還記得這個小細節。


    “哈哈哈。”他爽朗的大笑起來,這幾日離婚的陰霾一掃而光。


    關昊的車停在她家小區門口不遠處,他不敢再往裏走,擔心她的鄰居看到。他攥過夏霽菡的手,眼望著前方,說:“我們還什麽時候見麵?”


    聽到這話,她的手有些僵硬,臉上的紅潤沒有了,她抽出手,低下頭,她不敢看他,憂鬱地說:


    “我們、不要見麵了。”


    “為什麽?”剛還好好的,又說這種絕情的話。


    “你知道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頭,仍舊扭向窗外,仍舊不敢看他。


    “可是……”


    “求你,什麽也別說好嗎?”她突然回過頭,一對濕眸艾艾地看著他。然後跳下車跑了進去。


    他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間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深深歎了口氣,掉轉車頭,向市裏駛去,盡管他知道此時關垚在陶笠家等著他。


    到了辦公室,他找來了市長常遠。


    自嶽筱走後,常遠就沒離開辦公室,他準知道關昊回來後要找他了解情況,就在辦公室眯了一會兒。他說嶽市長是帶著家人去北京的,快中午才到的督城,吃完午飯後,也沒休息,就走了,當然,他讓司機給市長洗好車,加滿油,這才走的。當然,席間關於他探聽關昊的工作及私人情況,常遠就不便告訴關昊了。一來隻是閑說話,二來的確沒對關昊構成危害,所以,他也就不提了。


    其實,在從政的路上,常遠現在是最輕鬆的時候,無論是繼續追隨嶽筱,還是和關昊琴瑟合聲,將來都沒問題,一個是省委書記的秘書,一個是省長的紅人,他隻需把心擺正,不做苟且之事,下任督城的書記應該不會旁落他人。


    關昊得知嶽筱隻是路過,放下心來,憑他對官場的敏感,他隱約感到事情沒常遠說的那麽輕鬆。


    不錯,由於督城緊鄰北京,是進京的必經之路,這就使得無論是省裏還是錦安市的領導,進京之前都要先在督城歇個腳,說好聽一點是順便視察工作,說不好的就是及時“補充彈藥。”督城各部門曆來對這種事情樂此不疲,這可是和領導溝通搞好關係的重要途徑,能到督城任職的幹部,幾乎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往上升,其它市縣則不行。


    一般提到督城的幹部,都是為錦安市委市政府做儲備的。當然這和督城經濟發展形勢和各項工作都走在全市前頭也是分不開的。


    關昊又簡單的問了一下這幾天市裏的情況,見沒什麽事,就跟他說來了兩個同學,晚上聚聚,邀請常遠參加。


    誰知常遠一聽就連連擺手,笑著說:“關大書記,您就別往桌上端我了,你們年輕人的聚會,我是堅決不參加的。”


    關昊一聽常遠這樣說,就皺起眉頭,認真地說道:“老常,你怎麽總說你老,你現在是正當年,是人生的黃金時段,經驗豐富,該經的都經了,在你這人生寶庫中稍微抖摟一點,就夠我們學習好長時間的。”


    哪知,常遠卻說:“寒磣我是吧,盡管是寒磣我,但你說這話我很受用,原來沒感覺自己老了,可和你在一起工作,我還真有點自卑。”他站起身說:“好了,我也該回家了,你呀,該幹嘛幹嘛去吧。”


    關昊站起,送常遠走出辦公室。都說基層黨政一把手貌合神離,可他覺得和常遠配合的還相當不錯,盡管他也知曉常遠的用心,但撇開這些因素,他覺得常遠各方麵的素質都很過硬,如果自己不到督城來,市委書記這個角色說不定就是常遠的呢。


    他給陶笠打了電話,告訴他五點半在市政府接待中心督城大酒店見麵。


    安排好後,他有了倦意,來到裏間臥室,仰臥在床上,兩隻胳膊墊在腦後。別說,還真是累了,幾天來一直沒得到很好的休息,長途三個多小時駕車不說,就是昨晚體力過分透支,把他的能量幾乎消耗殆盡。


    一想到昨晚,想到那個羞澀、靦腆的像個小姑娘的女人,他就沒了倦意,睜開眼睛,兀自望著天花板笑。


    不知她現在幹什麽呢,是不是在蒙頭大睡,他突然來了衝動,想給她發個信息,但掏出手機後,想到分別時她那期期艾艾的眼神和滾動著淚珠的雙眼,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是啊,不能無故打擾她。一來她也累了,二來萬一她老公在家就不好了。想到她老公,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關昊心裏居然疼了一下,就像有人在他的心尖上掐了一下。


    對女人,男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一旦擁有,就不許別人染指,關昊也不能免俗,盡管他是市委書記,盡管人家的老公是正當防衛,但他仍然感到心裏堵得慌。


    “庸人自擾!”他自嘲道。


    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他起身洗了澡,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關昊一向對儀表在意,不管多累,他都力求以最得體的著裝、最完美的精神狀態出現在人們的麵前,尤其是今天更要注意,因為他不想讓弟弟關垚為自己擔心。


    關昊剛在定好的房間坐下,陶笠和關垚一前一後的走進來。


    關昊一見他倆就忍不住笑了。


    陶笠,一米七的個子,微胖,圓臉,膚色略黑,最醒目的就是圓圓的臉上掛著瓶底般厚的眼睛,盡管眼鏡的材質是樹脂的,但給人的感覺就是鏡片重的隨時都能掉下來似的。


    關垚,和哥哥一樣,也是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比關昊略矮一些,不過比關昊要粗壯許多,戴著一個做工考究的拉絲眼睛,顯得精明又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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