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所望,從設計圖紙到搬家,這件事辦得漂亮,幹淨,利落。他知道班子成員裏有也不服彭長宜的,憑什麽他來了就能進班子,如果說到基層工作經驗,彭長宜在這裏是沒有什麽特別優勢的,這裏的班子成員大部分都是從基層上來的,包括市政府的兩個副市長,大部分人有縣委書記的工作經曆,其中殷家實就是代表。所以,江帆也有意識把一些能露臉的工作讓彭長宜來做,以增強他在班子成員中說話的分量。


    比如這次市委出台的兩個改革方案和閬諸經濟藍皮書,都是在彭長宜的主持下完成方案的起草工作的。


    起草方案的工作可不是簡單的事情,那是要做大量的前期準備工作的,包括走訪、調研,還要通曉各方麵的政策和法律法規,這幾件事,都是打基礎的事,同樣是要經受住以後曆史的檢驗。


    這麽短的時間裏,做了這麽多的工作,盡管有他江帆一年時間的積累,但彭長宜的工作效率江帆是非常了解的,這個人對工作有一種先天的敬業態度,不怕吃苦,不怕困難,甚至難度越大,越能激勵他的鬥誌,要知道,同樣是從基層上來的幹部,這種工作態度和敬業精神,可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的,這個問題,在彭長宜頭來的時候,他就跟樊文良探討過彭長宜這個人,樊文良除去有一點擔心外,其餘對彭長宜什麽擔心都沒有。


    樊文良擔心的也恰恰是王家棟擔心的,他們擔心兩個好朋友到一起合作,未必能處好。樊文良並沒有明確自己的這種擔心,他不想給江帆做這樣的心理暗示,但江帆是個明白人,他能體會得到樊文良的這種擔心。


    樊文良做領導高就高在他很少有點明問題的時候,大都會以積極的態度引導你,讓你反思問題,今天早上他就是這麽做的,他給你展望了閬諸的工作在全省應該達到一個什麽樣的水平,排在全省一個什麽樣的位置合適,班子成員凝聚力應該達到一個什麽樣的和諧程度,這些,他都江帆明確了一個高度,一個必須應有的位置,甚至他跟彭長宜應該怎樣合作,怎樣抓住這幾年的發展機遇,好好在閬諸的曆史上留下一個值得後人懷念的時期,一個輝煌的曆史局麵等等,樊文良都給江帆做了展望。


    他總是以高標準來這樣要求你,給你定下一個大的發展框架,一個努力的方向,讓你的心中充滿理想,為了這個理想的實現,自然而然你就會放下個人的恩恩怨怨,帶領班子、帶領閬諸,走上健康、穩定的發展軌道。


    “一個沒有大局意識的幹部是短視的,是沒有好的發展未來的。”這是今天早上樊文良說的,當然,樊文良還不知道江彭丁三人的感情糾葛,他指的是殷家實。


    這個殷家實的確是一個需要你認真對待的人。他自身問題很少,即便有些毛病但都顧不上大毛病。除去他總是伺機尋找別人的毛病加以打擊這一個毛病外,還真沒有明顯的可以做做文章的毛病。


    可以說從申廣瑞到聶文東到佘文秀,包括現在的江帆,沒有一個不想辦他的,但你又很難找出他致命之處,按說這樣一個個人問題較少的幹部,應該是有上升空間的,但自從他離開縣委到了市委這十多年中,他唯一的進步就是從副市長變成了副書記,每一次閬諸政壇動蕩,似乎他上位的希望最大,但每一次夢想都落空,這就讓他心理很不平衡,一個總以為自己是金子的人,卻時時刻刻飽受被埋沒的痛苦,這樣一個人在你旁邊,你必須要時刻謹慎小心,如同驅趕羚羊向前奔跑的那隻獅子。樊文良給殷家實做了一個很準確很科學的定義,說他就是叢林世界裏的清道夫。


    江帆還是第一次聽到將政敵比作清道夫的說法,這也是樊文良能成為高級領導的過人之處!想想跟他同時代的翟炳德,轉業的時候,職位比樊文良還高,但結果卻不一樣。


    今早上,樊文良還跟江帆透露,廖書記對於新提拔上來的幹部的工作是支持的,但是他不主張為這些幹部掃清所謂的障礙,他說一個領導集體成員裏,就應該有“獅子”這樣的角色存在,要讓領導幹部時刻警惕自己,不能放鬆對自己的要求,一旦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就會有跛腿現象出現,那樣機體就會不健康,就會難以服人,難以取信同仁和百姓。所以,從這屆省領導班子開始,加大了整頓幹部紀律的工作力度,加大了查處幹部隊伍中違法違紀現象的工作力度,並且賦予了市縣兩級紀委更大的工作權力。所以,盡管江帆曾經暗示過樊文良,在適當的時候,能否將殷家實調出閬諸,樊文良從不做正麵答複的主要原因所在。


    樊文良隻是循循善誘地跟他說:要善於跟各種不同的人打交道,要善於對付路上的絆腳石,有時絆腳石很討厭,但卻能鍛煉你對付它、戰勝它的勇氣和策略,等你到了一定位置、一定年齡再回首往事的時候,那些讓你記憶最深刻、最有成就感的可能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對手們,你會因為自己沒有敗在他的手裏甚至戰勝他而驕傲,這是最值得你回憶和驕傲的事情。


    由此江帆推斷,短期內殷家實是離不開閬諸的,從積極意義上來講,他是自己的教練對象、是官場的清道夫,是追趕羊群的獅子,消極一點來看,這也是上級組織工作慣用的手法,是出於平衡一個地方政治生態環境的一個手段,對此,江帆隻能接受這個現實。


    “清道夫”,這個定義很準確,正是有了這個定義,從那一刻起,江帆似乎對殷家實的憎恨減輕了許多。


    所以,在這種險象環生時刻有獅子在張著血盆大口等著自己的時候,他真的是無暇顧及自己的問題,而是不得不集中全力,做好方方麵麵的事,不能出現任何紕漏,這才平穩度過了他執政生涯中最脆弱的時期。


    閬諸不平靜,暗流一直在湧動,這個從他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佘文秀的倒台,似乎並沒有平息這股湧動的暗流,前兩天鮑誌剛就跟他說,有人說彭長宜是江帆的一條忠犬,江帆之所以把彭長宜調過來,就是利用他,讓他來對付別人的。


    他很欣慰鮑誌剛能把他聽到的情況告訴他,這說明在鮑誌剛的眼裏,他們還是團結的一體,但並排除將來別人會離間他們,因為有些人就善於離間黨政一把手的關係,對此,無論是鮑誌剛還是江帆,都要有清醒的認識,所以,平時在跟鮑誌剛閑聊的時候,江帆都是十分坦誠地跟鮑誌剛交心,再三強調黨政一把手不和睦的危害。他這樣做的目的,也是在給鮑誌剛提醒,免得將來上了別人的當、鑽了別人的圈套,閬諸,不能再重演悲劇了。


    所以,聽到這個說法後,江帆笑了,他記得當時是這樣跟鮑誌剛說的:“老鮑啊,彭長宜於我、於你、於工作、於閬諸來說,究竟是什麽,意味著什麽,以後你就會知道的,我是最了解他的了,他為人真誠,對工作有滿腔的熱情,講義氣,是個可交之人,但你如果不讓他服氣,他也會給你施以顏色,所以,說他是我的忠犬,我是不認同的,有時候我惹不起他,甚至是不敢惹他,如果說忠,往大了說,他忠於的是工作,忠於的是原則,忠於的是黨的事業,這是大忠,忠於的是大義;往小了說,他忠於情義,忠於朋友,這個朋友是和工作上沒有關係的朋友,他當年為了救活一個老朋友,逼著大夫抽他的血,一下子抽了80,可是你知道這個朋友是誰嗎,就是當年他從市委出去任職的那個單位一個看大門的老頭,長宜值夜班,兩人晚上經常喝酒,喝成了忘年交,你能想象嗎?當時一個堂堂的縣長,跟大夫大吼大叫給這個老頭抽血;還有,老顧,跟了他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一直都在給他開車,但是這個人從來都沒給他惹過任何麻煩,沒有仗著他的關係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從這一點上,你就能品出彭長宜是什麽樣的人了,當然,他在閬諸官場的口碑你應該也有所耳聞,當初錦安市委領導對調出彭長宜對省委是有意見的,關昊就找到省委,說平調的話他不給,升調的話他不攔著,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他是錦安有名的救火隊員,哪裏有險情,他就會被派到哪裏,平息過很多重大事件,做工作中,是攻堅克難的好手。沒錯,我跟他的交情也不錯,但調他來閬諸,那是組織的意願,當然,我也是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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