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感到很好笑,但在雯雯麵前,他大小也算個長輩,就忍住笑,說道:“你們吃飯了嗎?”


    雯雯說:“我們剛吃完,但是我爸沒吃。”


    彭長宜問道:“哦?為什麽?不會是等著我吧?”


    雯雯小聲說道:“我爸戀愛了——”


    彭長宜一聽,立馬停住腳步,看著雯雯說道:“什……什……麽?你再說一遍?”


    雯雯趕緊把彭長宜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我跟您說,我爸他呀,戀愛了,好幾天都心事重重的。”


    彭長宜問道:“他戀什麽愛?跟誰戀愛?”


    雯雯說:“他前幾天去深圳看古阿姨去了,回來後就心事重重了,飯量也少了,話也少了,整天都是沉思狀態,所以我猜他是戀愛了。”


    彭長宜笑了,狠狠地說道:“你就瞎猜吧,小心我給你告密!”說著就往屋裏走去。


    雯雯吐了吐舌頭,跟在彭長宜的身後,她才不擔心彭長宜真會告密呢,就說道:“彭叔兒,您先去屋裏坐,我給你們做點吃的去。”


    彭長宜說:“好啊,既然有人沒吃,我就陪著再吃一頓。”


    雯雯的母親迎了出來,彭長宜跟她打完招呼後進了屋。


    王子奇聽到了彭長宜在院子裏說話,就顛兒顛兒地跑進書房,對著正在看書的王家棟說道:“爺爺,爺爺,彭爺爺來了。”


    王家棟就是一愣,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表,說道:“真的?”


    “真的。”


    王家棟放下手裏的書,自言自語地說:“這半晌不夜的回來幹嘛?”


    正說著,彭長宜進來了,他故意奇怪地說道:“幹嘛把自己憋在屋裏,多熱,要是到了暑伏天,還不得捂出痱子了。”


    彭長宜一邊說著,就一邊摸著王子奇的腦袋說道:“你爸爸回來著嗎?”


    王子奇說:“回來著,又走了。”


    王家棟摘下花鏡,看著彭長宜說:“半晌不夜的你回來有事?”


    彭長宜說道:“是啊,我閨女給我電話,老張去世了,她一人害怕,我就回來了。”


    “哦?這麽快?”


    看來王家棟也知道老張生病的事,這一點都不奇怪,彭長宜就說:“是啊,人沒了。”


    王家棟說:“看來這人還真不經折騰。”


    彭長宜想起雯雯的話,說道:“您是不是有什麽感慨了?”


    雯雯媽媽給彭長宜送進來一杯水,彭長宜起身接了過來。


    等雯雯媽媽出去後,王家棟說:“我現在什麽都有,唯一沒有的就是感慨。”


    彭長宜笑了。


    王家棟問道:“在閬諸怎麽樣?”


    彭長宜說:“開始有點費勁,不像我在下麵這麽得心應手,整天跟你打交道的至少都是處級幹部,所以累心。另外,咱們是從小地方來的,平時很少說話,也很少和人來往,幹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現在有什麽具體事沒有?”


    “暫時沒有大事,都是日常工作,有些事的確不像基層那麽具體、瑣碎。”


    王家棟笑了,說道:“那是你還沒進入角色,你是不是不抓具體工作就心裏沒底?”


    “嘿嘿,別說,還真有那麽一點。”彭長宜不好意思地笑了。


    “江帆也沒給派具體工作?”


    彭長宜說:“目前還沒有,他說讓我先熟悉工作,熟悉環境,幹好日常工作就行了,不過我看了看他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別說,出了佘文秀這檔子事,有些工作的確受到了影響,明顯滯後了,所以我現在幹的工作看似不具體,但都是在為以後的目標打基礎。”


    王家棟說:“那是啊,當家人出了事,家務事當然會受影響了,不過好歹江帆還在。”


    彭長宜說:“我感覺江帆也有些吃力,倒不是他的工作能力不行,應該是他對閬諸還沒有那麽深的影響力,班子成員也有不太服氣的人,所以,他現在也還不能放開手腳大幹,當前還是以穩定、以凝聚人心為主。我感覺,他現在應該在人事上動動手術才是。”


    “你跟他建議過了?”


    彭長宜說:“我哪能給他提建議?我到閬諸時間又不長,好多事自己還沒看清呢,哪能給他建議,這樣會誤導他。況且,我給自己製定的原則就是:認清自己的限度,然後安分守己。所以,最起碼我會安分守已在一年以上,把閬諸的角角落落摸清後,才會給他提所謂的建議。”


    王家棟看著他,欣賞地點點頭,說道:“你能這樣想,我感到很欣慰,這說明你對自己是深思熟慮地評估過。”


    彭長宜說:“是的。從三源到亢州,從亢州到錦安,又到閬諸,我感覺我的確幸運,這麽幸運,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也不是每個人永遠都能遇到,所以,來到閬諸後,我要讓自己低到塵埃裏,有人連江帆都不服,更別說服我了,盡管有江帆給我撐著,但我也需要平穩過渡,以後有機會再蓄勢待發。”


    王家棟說:“我感覺,江帆你們倆配合幹點事還是不成問題的,畢竟閬諸不是個大市,無論是土地還是人口,比錦安少了將近一半。”


    “是的,對此我有信心,畢竟在他手底下幹事比在嶽筱手下幹事心裏踏實,他不會無緣無故算計你。對了,我聽說您去深圳著?”


    王家棟一愣,說道:“雯雯跟你說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嗯,您怎麽去的?”


    “我讓小圓給我定的機票,坐飛機去的。”


    “您一個人去的?”


    “當然,這還要伴兒呀?我又不是沒去過深圳。”


    彭長宜笑了,部長說得對,想當年,他哪兒沒去過?而且都是作為貴賓去的,隻不過現在他這種狀況,而且腿腳有些不方便,過去的風光不再了。想到這裏,他說:“您怎麽想起要去哪兒?見著她人了?”


    王家棟點點頭,說:“事情很突然,那天,監獄的領導給我打電話,說小卓病了,這次病得比較重,好幾天不說一句話,人也是恍恍惚惚的,希望我能去做做工作,我一想,既然她都病得這麽厲害了,還是申請保外就醫合適,於是我在頭去深圳的時候,又找了她的前夫一趟,真要辦這事,還是他出麵合適。”


    “您上次不是找他了,難到白找了嗎?”


    王家棟說:“也不能說是白找,還是有作用的,他這次明確跟我表態,下來就著手做這件事。跟這個人談妥後,我才去的深圳,也跟獄領導提出了這個請求。”


    說到這裏,王家棟輕歎了一口氣。


    “您見著她了嗎?”


    王家棟說:“那還能見不著?我就是見她去的……我在哪兒呆了三天,這三天,天天去監獄看她,陪她聊天,她的情緒明顯好轉,但大夫說好轉也是暫時性的,過不了多久,她還會恢複回到過去……唉,可憐啊——回來這幾天我心情一直都不好,不管怎麽說,她今天這個樣子,跟我也是有直接關係的……”


    “跟您有什麽關係?”


    “唉——她還不是想報答我才幫助小圓的嗎?所以才對小圓的求助一次又一次地開綠燈!想想她是那麽精明的一個人,卻辦了傻事。”


    “什麽傻事?”彭長宜刨根問底。


    王家棟看著他說:“你說什麽傻事?”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就是那麽一問,嗬嗬。”


    “唉,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她是不會辦傻事的呦,這個傻丫頭……”


    彭長宜突然發現王家棟的眼裏有了平時不多見的柔情,他問道:“您,是不是很掛念她?”


    王家棟又歎了一口氣,說道:“說不掛念是假的,要說這種掛念啊——唉,也是一直沒斷過,隻是自己不去想而已。”


    彭長宜感到,王家棟心裏還是有穀卓的,就跟穀卓心裏有他一樣,畢竟曾經的美好是不會輕易消亡的。


    這時,雯雯在外麵喊道:“爸,彭叔兒,你們出來吃飯。”


    王家棟說:“你還沒吃飯?”


    彭長宜已經跟娜娜吃了晚飯,但聽王家棟這樣問,他想了想說:“因為我知道您沒吃,所以我也就沒吃。”


    王家棟笑了,說:“不管你吃沒吃,既然雯雯做了,你就陪我喝兩杯吧,要不是你來了,這晚飯我還真是不想吃了。”


    彭長宜爽快地說道:“好,咱爺倆喝兩杯!”


    王家棟從書房出來後,就看見雯雯媽媽在往客廳的茶幾上放菜盤王家棟說:“雯雯媽,這樣,我們去東房吃,端到東房去吧,這樣你們也好早點休息。”


    王子奇聽了爺爺的話,就說道:“我來端。”說著,端起一盤炸花生米就要出去。


    王家棟皺著眉頭說:“放下,黑燈瞎火的你端得了嗎?”


    王子奇聽見爺爺這麽說,還真把盤子放下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也太護著他了吧?別忘了,人家王子奇可是大小夥子,栽個跟頭胡嚕胡嚕就沒事了,別把孩子帶小氣了。”


    王家棟瞪著眼說道:“你算了吧,敢情不是你孫子,真磕了哪兒、碰了哪兒,你不心疼,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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