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榮曼的眼睛裏有了一抹惆悵,她在心裏重重歎息了一聲,示意服務員上菜。


    彭長宜坐定後,看了她一眼,微笑著說道:“今天不忙?”


    榮曼笑笑,點點頭,給彭長宜倒了一杯水,彭長宜喝了一口,榮曼今天打扮得時尚,也很得體,她永遠都是這麽雍容、美麗,風情得恰到好處。


    彭長宜不打算跟她敘舊,而是攤開了手裏的筆記本,開門見山地說道:“我上次跟俞老板說了,他前期付給你的那一部分錢,按照合同法……”


    榮曼揮了一下手,說道:“彭書記,隻要您出馬的事,我相信多麽難的事都會被您搞定,今天,咱們不說這事,這件事就交給您了,您怎麽處理怎麽好,小曼都會無條件服從。”


    彭長宜就是一愣,他心說,不說工作我哪有時間陪你喝茶聊天?他皺了一下眉,收住了笑,繼續說道:“我之前已經跟愈大開基本談妥了條件,哪天你跟律師一起去看守所找他簽字,將他未履約的合同作廢。”


    榮曼低下頭,彭長宜仍然拒她於千裏之外,他之所以幫自己,隻是在盡一個父母官的責任罷了,看來,她是不該對他存有任何幻想了。想到這裏,她抬起頭,說道:“求你,別再提這個人的名字了,我現在聽到這人的名字都不寒而栗……”


    彭長宜笑了,說道:“有那麽嚴重嗎?”


    榮曼說道:“有。這個噩夢伴隨我很長時間了,我這樣說您可能不相信,但卻是真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至於吧?你在生意場上,什麽世麵沒見過?”


    榮曼說:“我做生意將近二十多年了,從十多歲就開始跟在大人屁股後麵推銷電子元件,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流氓、地痞,欺行霸市的……但我不是誇大其詞,像這種強取豪奪、明搶的,我見的並不多,而且幾乎沒有經曆過。”


    彭長宜不想就這個問題跟她討論,想了想說道:“那好,如果你不想見他, 委托律師去辦。”


    榮柔聲曼說:“是的,我已經請好了律師,不過……”她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彭長宜看著榮曼,感覺這個女人心思過於縝密。


    榮曼說道:“比如愈大拆目前這種狀況,我是不是能占到一些便宜?”


    彭長宜在心裏說,不愧是商人,不但挽回自己應得的利益,還做著其它的夢。想到這裏,彭長宜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勸你在這件事上,隻要不受到太大的損失就算了,其它的你就別打算了,無論怎樣講,俞老板給你的是真金白銀,這筆錢也是受法律保護的,哪怕他明天被判刑進了監獄,我是本著有利於這個項目的存在和發展的角度出麵幫助你們協調這事,不會偏向你們當中的任何一方。”


    彭長宜說得有理有節,榮曼碰了一個軟釘子,她的臉有些紅,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好,我聽彭書記的。”


    彭長宜說:“所以,你還要盡快組織資金,請個律師起草一個聲明,然後到公證處公證。以後你們兩不相幹,公司還是你的,你前幾天搞的那個重張慶典也向社會表明了這個意思,希望你盡快恢複原有的車流量,早日使公交車運營走上正常的軌道。”


    榮曼說道:“好的,我聽彭書記的。隻是……”


    她又是一個“隻是”,彭長宜感覺她有話說,就說道:“你還有什麽想法?”


    榮曼說:“我手裏有些證據,也許能幫到彭書記。”


    “什麽證據?”


    “是關於朱書記和俞大……”


    聽到這裏,彭長宜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榮老板,我是惋惜這個公司,才給你們兩家出麵協調這件事,其餘的我不摻和,另外,作祟人的一些行為也都被上級掌握,他們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你的證據這個時候拿出來還有意思嗎?再有,我目前是錦安市政府的人,是兼任亢州市委書記,這是暫時的,上級很快就會給亢州派來新的市委書記,不管是什麽樣的證據,對我個人也沒有任何作用,如果你認為這些證據有價值,就請你按照程序向上反映。”


    榮曼一怔,她原以為彭長宜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沒想到她還沒表達出應該表達的意思,就被彭長宜義正辭嚴地堵了回去。


    看著彭長宜凜然的神態,她非常羞愧,也許,無論她怎樣努力,她都無法並入彭長宜的軌道,就像兩條道上跑的車一樣。她懊悔不已。好在榮曼是個聰明人,尷尬過後,她笑笑說道:“彭書記是我見過最有水平、最有正義感的人,對不起,小曼不知深淺,冒犯了。”


    彭長宜很想說:不是冒犯,是我對馬後炮的事情不太感興趣,早在當年我就提醒過你,要你注意搜集證據,這個時候,無論是朱國慶還是愈大開,早已經不是威脅的對象了,你拿出這些證據還有意思嗎?但多年的曆練,他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的。他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榮曼又說道:“小曼還想問彭書記一個問題。”


    “請講。”


    “愈大拆……好像不是彭書記欣賞的人吧?據我所知,他也不欣賞你,而且他現在已經被控製,你為什麽還要幫他?”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如果你非要這樣認為我也沒有辦法,你也可能聽說了,工貿園區隻有他的五十畝土地是合乎法律手續的,但是這五十畝土地還欠著征地農民的補償款,按理說他沒有按規定打給你第二批款項,你們的合同其實已經作廢了,你可以追究他違約責任,讓他相應作出賠償,但是不能將他的錢全部吞掉,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說這個意思你懂吧?”


    榮曼點點頭,彭長宜不但為了這個公交項目,也是為了他的百姓,所以才出麵協調這事,這和朱國慶比天壤之別,她對他就更加肅然起敬,她說道:“小曼懂了,您放心,我會盡快終止跟他的合同,盡快將錢退給他,另外,既然他還欠著老百姓的錢,那麽,為了彭書記,為了挽回我在彭書記心中的形象,我決定,不過深追究他的違約責任,但也不會不讓他一點血都不出。”


    彭長宜說:“謝謝你有這份心意,你還是按照法律要求的去做吧。這樣,今天就到這裏,我晚上還有個會,這頓晚飯我就不能陪你吃了。”


    彭長宜說著,端起茶杯,一氣喝完杯裏的水,就起身告辭了。


    榮曼怔怔地看著彭長宜走出的背影,她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因為她實在無法挽留住彭長宜的腳步,她隻好目送他出門。


    回轉身後,她看著彭長宜一次都沒用的筷子,不禁有些悵然,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掏出電話,給方麗打了過去,邀請她過來吃晚飯……


    隨著司法機關調查的深入,朱國慶不光在開發工貿園區項目上存在嚴重的違法違紀行為,還存在著重大涉嫌貪腐受賄的行為,查實的就有,他為了兒子和出國,先後以“借”的名義,從愈大開那裏拿走了160萬元,先後多次收受開發商和工程承包商送的人民幣和加幣,累積金額320多萬元。


    圈地亂象塵埃落定之後,上級也加快了健全亢州市委領導班子的步伐,先後派來了代市長、三名副市長,其中一名是常務副市長,一名紀委書記和一名政法委書記,還派來了一位市委秘書長,呂華被調到人大常委會,任副主任,不再是班子成員。原來的亢州班底,隻剩下盧輝和溫慶軒兩個人,本來這次在彭長宜回來平息這次事件中,盧輝全力配合,且能做到堅持原則,秉公辦事,並且在跟各路開發商談判中都是衝在最前頭,而且極大地維護了老百姓的利益,得到了省調查組的好評,但是非常遺憾,他沒有上位。細想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作為班子成員,無論是什麽樣的情況和理由,當班子會研究工貿園區一切事宜的時候,作為三把手,有很多事他也是舉了手的,若從更深一層來講,那就是他後來跟隨彭長宜比較緊,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和呂華都不會上位的。盡管這次亢州事件沒有波及到上一層,但錦安市委對亢州的班子是相當不滿意的,所有空缺的職位中,沒有用到一個亢州本地人,完全都是空降。溫慶軒老實忠厚,人沒有邪的和歪的,在班子內部,也沒有明顯的傾向性,所以,他仍然被留在了班子成員之中。


    所有班子成員基本配齊,隻有一個位置還空著,那就是市委書記。彭長宜這幾天也沒閑著,而是帶著新來的代市長抓緊熟悉工作,因為他早晚都會回到錦安市政府的。


    亢州新的市委書記一天不來,彭長宜就一天都不能離開,這也是上級市委對他的要求。


    最近一段時間,亢州市委書記的人選就成了懸念,錦安政壇也有了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和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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