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又說:“這個女人和聶文東不錯,難道真的和佘文秀也有關係嗎?是不是在利用他?”


    江帆說:“你說得非常正確,目前來看,的確是利用了他,利用了他的權力,但是,利用他的這個人不是季曉琳,而是她那個老謀深算的姨媽韋麗紅。”


    “就是那個女開發商?”


    “是的。她騙了一千多萬元的稅款後就人間蒸發了,到現在公安也沒有找到她。”


    “哦?”彭長宜吃驚地看著他。


    江帆說:“據季曉琳交代,開始接觸佘文秀,就是她這個姨媽的主意,因為季曉琳從上大學開始,包括她後來學唱歌的費用,都是這個姨媽在供她,所以她對姨媽是言聽計從。開始她姨媽來閬諸發展,就是季曉琳找的聶文東,這樣才有了新一區的商業步行街的項目,本來這是個違規的項目,但在聶文東的運作下,這個項目很快就破土動工了,聶文東出事後,韋麗紅的確不安了一段時間,後來有一次佘文秀來新一區搞調研,韋麗紅通過湯番,特地宴請了佘文秀,外甥女季曉琳作陪,按季曉琳的說法就是姨媽想討好佘文秀,從而在閬諸好辦事。無疑,韋麗紅是在尋找新的更大更牢固的靠山。”


    彭長宜問道:“那季曉琳是怎麽和佘文秀好上的?她不是跟聶文東關係很親密嗎?”


    “問題就在季曉琳身上。” 江帆說道:“根據季曉琳交代,她和聶文東的關係,她的姨媽韋麗紅是知道的,聶文東出事後,季曉琳曾經一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聶文東贈給季曉琳的房子也被查封沒收了,季曉琳就住在了韋麗紅家。在那次請佘文秀的晚宴上,季曉琳跟佘文秀唱了一首歌,韋麗紅看出佘文秀很喜歡聽季曉琳唱歌,就隔三差五地找盡一切借口,邀請佘文秀唱歌,他們很少在閬諸的歌廳唱,而是經常去北京唱,有時候季曉琳還邀請圈子裏的歌手一同來陪佘文秀唱。”


    彭長宜聽到這裏問道:“看不出來,佘文秀還有文藝細胞?居然還喜歡唱歌?”


    江帆說:“是啊,佘文秀還是很有文藝細胞的,這種文藝細胞沒寫在他的臉上,都在他的骨子裏。他在大學時就是文藝骨幹,會吹笛,拉手風琴,還會吹葫蘆絲,喜歡看文學作品,有時候還搞影評,書評,出版過自己的美學論著。嗓子很好,但他平時很少唱歌,這次迷上季曉琳,據季曉琳講,也是有緣由的。”


    “哦?”


    江帆接著說:“為了讓佘文秀為自己所用,韋麗紅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為了牢牢抓住佘文秀,她以季曉琳當誘餌還唯恐不夠,又說聶文東在出事前,曾經將一份秘密材料讓季曉琳保管,並且跟季曉琳說,如果她在閬諸混不下去,就拿著這份材料去找佘文秀,你要什麽,佘文秀就會給你什麽。以此來要挾佘文秀為她做事。”


    “哦?有這事?”


    江帆說:“季曉琳,她曾經多次跟佘文秀說,聶文東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什麽材料,可是不知韋麗紅給佘文秀灌了什麽迷魂湯,他就是不信,在出事的這天下午,佘文秀有些神情恍惚,跟季曉琳說,他已經不擔心什麽狗屁材料了,因為韋麗紅已經卷款而逃了,騙走了一千多萬的稅款和工程款,在這件事上,他是有責任,這下,他是徹底完了,因為一直有人在告他。季曉琳一聽,說不可能,前兩天還跟姨媽通電話著呢,季曉琳就給姨媽撥了電話,但是電話已經打不通了。佘文秀苦笑了一下,說,你姨媽把我們都耍了,她用的是緩兵之計,給她斂財騰出時間。”


    彭長宜驚得張開了嘴,半天才琢磨出怎麽回事,問道:“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這樣一份材料?”


    江帆說:“據季曉琳交代,的確沒有什麽秘密材料在她手上。”


    彭長宜說:“要想知道到底有沒有,到監獄提審聶文東不就知道了?”


    江帆說:“佘文秀可能心裏真的有什麽鬼,才擔心聶文東交給季曉琳一份這樣的材料。”


    彭長宜想了想說:“不對啊,如果聶文東真的攥著什麽人的把柄,他出事後,早就應該交代了,怎麽可能還留著什麽秘密材料?要知道,現在辦案人員有的是招兒讓他交代問題啊?”


    江帆說:“是啊,但就是這樣一個子虛烏有的謊言,就把佘文秀嚇壞了,因為韋麗紅特別強調,說是聶文東跟季曉琳說的,這份材料的處置權交給季曉琳。”


    “他到底擔心什麽?”


    “這個不難揣摩出來。”


    彭長宜想了想,還是有些不相信,就說道:“一個市委書記,怎麽可能相信一個女商人的話?”


    江帆說:“聽來的確難以置信,但卻是事實,也許,他本身也不完全相信真的有一份這樣的材料,但卻擊中了他的命門,所以,他寧願信其有,也不信其無吧。”


    彭長宜沉思了一下,說道:“我還是不能相信他會這麽弱智。”


    江帆說:“我也不信,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恐怕隻有他徹底蘇醒後我們才能知道。據了解,辦案人員曾經到佘文秀就醫的醫院去查過他的病例,發現他以前的確有精神抑鬱的症狀,自從聶文東出事後,佘文秀在多個閑聊的時候就說過,他睡不好覺,季曉琳也說佘文秀有抑鬱症。”


    彭長宜說:“那您給他搭檔這麽長時間沒發現他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江帆說:“他隻跟我說過,睡眠不太好,另外心髒也不太好,這半年來他的確經常去醫院,但他很少在閬諸本地醫院看病,我還真沒發現他有什麽精神方麵的問題,他給我的感覺人總是顯得很累,很疲憊,但眼睛永遠都是晶亮晶亮的,那種亮,和他疲憊的狀態一點都不相符。好了,好了,不說他了,咱們喝酒。”


    彭長宜舉起杯,跟江帆示意了一下,就喝幹了,說道:“閬諸也這麽複雜?”


    江帆歎了一口氣,說道:“天下的官場是一樣的,隻是有些事來得蹊蹺,讓你摸不著頭緒,就像處在層層迷霧中一樣,事後不得不認認真真地琢磨琢磨。”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看啊,您也不必過多琢磨這些,幹好該幹的事,做好自己就行了,琢磨那些琢磨不透的事情,反而容易身陷迷霧中,就跟亞曆山大砍斷幾百年也沒人能解開的神秘之結的道理一樣,讓自己處於事外,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更不必為別人的事煩惱自己。”


    江帆抬頭看著他,說道:“長宜,你說得對,估計佘文秀就是按照思維慣律去解這個結,所以他落了這麽個結局,謝謝你兄弟,你的話啟發了我。”江帆又端起了杯,敬彭長宜。


    彭長宜不好意思了,說道:“從來都是您啟發我,我這次隻是旁觀者清而已。”


    江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知為什麽,從我來閬諸第一天開始,我就感覺到有一種很怪異的氛圍,常委會出奇地觀點一致,整個會議過程大家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從來都沒人提一句不同的意見,我那個時候就感覺有問題,但是什麽問題不知道。你的話的確啟發了我。”


    江帆端杯,跟彭長宜碰了一下。


    彭長宜感覺江帆的心情不是很愉快,就換了話題,問道:“小丁最近可好?”


    江帆正要伸筷子夾菜,聽彭長宜這樣說,就收回了手,認真地看著他,說道:“她最近非常不好。”


    彭長宜一聽,緊張了一下,隨後笑著說道:“哦?她怎麽了?”


    江帆看出了彭長宜的緊張,鄭重其事地說道:“她年前下台階的時候,崴了腳,致使踝骨骨折,恢複得一直不太好,前幾天剛拆了石膏,大夫說恢複得不好,就又給她綁上了夾板,現在還不能著力,已經歇了一個多月了。”


    “哦?這麽嚴重?”


    江帆說:“是啊,大夫說,即便骨頭長好了,還要康複很長一段時間,如果康複得不好,有可能落下跛腳的毛病。”


    “不會吧?不就是崴個腳嗎?上次給您找的那個老頭兒就能治,這個毛病在他手裏是小菜一碟,怎麽到西醫手裏就變得這麽嚴重了?”


    江帆說:“別忘了,她是崴腳崴成骨折了。”


    “那也不至於這麽嚴重,骨折也是能正的,如果打上石膏,就是骨折好了,功能也會受到影響,您當初不該讓她接受西醫的治療。”


    江帆看著他說:“我當時也沒在家,是陸原兩口子帶著她去的醫院。”


    彭長宜說:“要不這樣,哪天周末,我帶著那個老頭再去一趟,讓老頭給她看看。”


    “過段時間看看再說吧,大夫倒是是問題不大。來,咱們喝酒。”


    他們倆又幹了一杯。


    放下酒杯後,江帆吃了一口菜,看著彭長宜,說道:“長宜,想過離開錦安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這個,還真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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