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愛國一邊掏出電話,一邊往外走。


    很快,彭長宜就看見老顧開著車進來了,肖愛國、邸鳳春還有江帆的司機就迎了過去。


    吳冠奇也走到窗前,說道:“好一位清秀的老先生。”


    江帆聽見後,就費力地用手拄著沙發站了起來。他走到窗前的時候,下麵的人已經進來了。


    江帆要往門口方向去,彭長宜說:“您別動了,我去迎接他們。”


    他站在門口,很快,電梯門就開了,眾人簇擁著老先生就走了過來。由於已經下班,單位裏靜悄悄的。走廊更是沒有其他的工作人員。


    老先生看見了彭長宜,老遠就伸出手指,指著他笑。


    彭長宜向前兩步,伸出雙手握住了老先生的手,就把他擁進了江帆的辦公室。


    江帆走過來,老遠就向老先生伸出手。


    老先生握著江帆的手,卻看著彭長宜,一隻手仍然指著彭長宜,慢聲細氣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在亢州,結果把我拐到這裏了,出了一百多裏地。”


    眾人都笑了。


    老顧跟彭長宜說:“我沒跟他說去哪兒,他還以為是給您看病了,以為我得把他拉到市委去,還特地回家換了一身衣服,半路上問我去哪兒,我開著車跟他說話費勁,就說了一句,把他拐跑。結果老先生說了一句話沒逗死我。”


    彭長宜說:“他說什麽?”


    “他說,我又不是小姑娘,你拐我幹嘛。”


    “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彭長宜湊到老先生跟前,在他的右耳根處說道:“江市長,認識吧?”


    老先生笑了,看了江帆一眼,輕聲說道:“那怎麽不認識,那幾年天天在電視裏看到。”


    江帆趕忙衝老先生抱拳致意。


    彭長宜又大聲說道:“江市長腰扭了,這裏沒有好大夫,就把您老人家拐到這裏來了。”


    老先生笑著,又輕聲說道:“大閬諸,能沒好大夫?這裏的大夫都是大學生,研究生,我是土辦法。”


    江帆不好湊近老先生大聲說話,他隻能衝老先生伸出一根大拇指。


    彭長宜又在他耳根大聲說道:“就用你那土辦法,想法讓他明天不疼了,要不就把您放這兒。”


    老先生說道:“放這兒我不怕,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還好呢。”


    老人一臉的率真,引得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彭長宜低頭跟老人說到:“咱們是先給市長捏腰還是先吃飯。”


    老人看看江帆,說道:“先治病唄,不然有什麽理由吃飯。”說完,自己縮了一下脖子,笑著轉過身,舉著兩隻手說道:“我去哪兒洗洗手?”


    邸鳳春一聽,就趕緊把老人領進裏屋的洗手間。老人洗完手,推開裏間的臥室,走了進去,按了按那張單人床,說道:“讓他趟床上來吧,外麵沙發太軟。”


    江帆聽見後就進來了,在老人的指揮下,趴在了床上。


    老人搬過來一把椅子,坐下,將江帆的衣服撩起來,江帆說:“小邸,過來幫我脫了上衣。”


    邸鳳春用力撐起江帆,老人就把江帆的上衣脫了下來,說道:“最好把長褲也脫了。”


    邸鳳春說:“不就是捏腰嗎,還用得著脫褲子。”


    江帆知道老人聽不見,就說:“脫就脫吧,還涼快呢。”


    邸鳳春說:“我知道涼快,這一脫一穿您不是腰疼嗎?”


    江帆笑了,說道:“大夫都請來了,還怕疼嗎?”


    邸鳳春幫助江帆脫下褲子,江帆便趴在床上。


    老先生活動著他精瘦但有力的十指,在江帆的後背和腰部摸索了一番後,跟邸鳳春說道:“沒事,就是扭傷。”


    邸鳳春趴在老人的耳朵處,大聲說道:“要治幾次能好?”


    老人說:“我隻能給他治一次。”


    邸鳳春心說,你是給他治一次,一次以後他怎麽辦,總不能去亢州找你吧,就又大聲說道:“貼膏藥行嗎?”


    老人說:“天氣熱,能貼住就行。”


    江帆笑了,他見邸鳳春扯著嗓子說話怪費勁的,就說道:“小邸,你別問了,估計他捏這一次給我正過來就差不多了。”


    邸鳳春嘟囔一句,小聲說道:“這麽聾?”


    江帆說:“如果不是聾,興許他還掌握不了這門技藝呢。”


    老人一會輕輕地揉著江帆身上的某一個,一會伸出手指丈量著下一個點,又在這個點上輕輕地揉,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用力。


    邸鳳春看著老人毫不費力的按摩,就小聲問江帆:“您有感覺嗎?”


    江帆說:“現在感覺不到他的力度。”


    彭長宜這時進來了,說道:“他這個手法按摩,可能開始咱們會感到很失望,他主要是按摩經絡和穴位,他那麽大歲數了,一天滿屋子的人,如果像普通那樣按摩還不累死他……”


    可能老人覺出了他們的疑問,他跟邸鳳春說道:“我用力的地方在指端,我是用氣功,如果單憑力氣我做不到。前期要把他各個穴位揉開。”


    江帆聽到後,又衝老人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對老人的話認可。


    彭長宜湊到老人的右耳邊,說道:“什麽毛病啊?”


    老人指著江帆腰部的某一個點說到:“過力,扭傷,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抻了,回來又吹空調,不疼就怪了。”


    彭長宜又大聲說道:“腰椎有問題嗎?”


    老人搖搖頭,說道:“腰椎沒事。”


    “捏幾次能好?”


    老人噗哧笑了,說道:“要是你,就得三次,他隻能一次了,嗬嗬。”


    江帆也笑了,說道:“老先生很幽默。”


    彭長宜又大聲說道:“不是他一次了,是你要一次給他治好。”


    老人說:“碰運氣吧。”


    這時,肖愛國進來了,他在後麵說道:“不行的話,就讓老先生留一天,我們明天再派人把他送回去。”


    彭長宜說:“一會再說……”


    彭長宜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江帆呲牙咧嘴地“哎呦”一聲,彭長宜笑了,說道:“看來是用功了。”


    隻見江帆皺著眉頭,咧著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誰說他勁小,好疼——”


    “哈哈。”彭長宜笑了,說道:“他會冷不丁地病人疼一會,這個時候不能跟他說話,他在用功。”


    老人變化著手法,一會用指頭戳,一會用手指關節頂,一會揉,人們發現,他並不是單獨針對江帆的腰部,而是從頸椎到腳後跟,江帆不時地忍不住叫出聲。


    這樣揉捏了一會後,老人說道:“好了,雙手扒住床邊,扒緊。”


    江帆往床邊噌了噌,雙手緊緊地扒住了床邊。


    老人又說道:“你們誰的力氣大?站在他的腦頭,抱住他的兩隻膀子,一會我在下邊用力的時候,別讓他往下來就行。”


    邸鳳春站在江帆的頭前,他抱住了江帆。


    老人說:“不對,這樣,一定不能鬆勁。”


    彭長宜走了過去,說道:“我來吧,我比他知道怎麽用力。”


    江帆笑了,說道:“要開始上刑了。”


    彭長宜果真熟練地抱住江帆是兩隻膀子,彎腰,屈膝。


    老人看著邸鳳春說道:“他這個姿勢對。”


    彭長宜說:“我見過他給別人就是這麽治的。”


    老人來到江帆的腰部,雙手不停地揉著,最後冷不丁地雙手掐住江帆的腰往上、往下,一百五六十斤重的江帆,就被老人輕鬆地提起。


    江帆疼得呲牙咧嘴。


    這樣反複了兩下後,老人將他放下,跟彭長宜說,注意,說著,就拽住了江帆雙腳抖落了一下,然後放下,衝彭長宜揮了一下手。彭長宜離開,老人就從上到下拍打著江帆,最後直起腰,說道:“趴會再起來。”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外屋的吳冠奇和老顧就看見老人滿頭是汗。


    肖愛國跟了出來,遞給老人一塊濕毛巾,老人衝他擺了擺手,有些氣喘著說道:“一會。”


    吳冠奇說:“看來賣了力氣了。”


    老人抹了一把汗水,跟肖愛國說道:“他好多了,不胖,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那次是真費力,肉厚,我抓不住,提不起來,太重了。”


    老顧給老人倒了一杯水,遞給老人,老人同樣擺擺手,說道:“一會等著喝酒。”


    “哈哈哈。”


    他的話,逗得吳冠奇大笑了起來,他拍著老人的肩膀,說道:“老頭兒太可愛了。”


    江帆穿好衣服,從裏麵走了出來。


    老顧說:“您感覺怎麽樣?”


    江帆摸了一下腦門,說道:“疼出汗了。”


    老人笑了,說道:“轉轉腰,看看還疼嗎?”


    江帆抬起雙臂,不敢動。


    老人說:“沒事,輕輕地轉。”


    江帆閉著眼,自言自語地說:“但願別疼。”


    肖愛國笑了,說道:“疼怕了。”


    江帆試著輕輕地往左轉了一下,不疼。他又慢慢地試著往右轉動了一下,也沒疼。他睜開眼,再次重複了一下剛才的動作,驚奇地說道:“真的不疼了。”


    他還要轉,老人說道:“別轉了,小心再扭了。”


    江帆立刻停住了。


    老人說:“這今天少吹空調,少活動,過今天鞏固了就好了。”


    江帆湊到他的右耳邊,大聲說道:“我能跑步嗎?”


    老人說:“慢跑沒事。”


    江帆又說:“還用捏第二次嗎?”


    老人搖搖頭,說道:“不用。”


    邸鳳春湊到老人跟前,說道:“用貼貼膏藥嗎?”


    老人說:“我不賣膏藥。”


    “哈哈。”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江帆看著彭長宜說道:“好了,咱們去吃飯,太晚了,讓吳總餓肚子了。”


    吳冠奇說:“不晚,還不餓。”


    肖愛國從褲兜裏掏出二百元錢,塞進老人的手裏。老人看著錢,又看看彭長宜。


    彭長宜走進他,大聲說道:“收下吧。”


    老人抬頭看著彭長宜,說道:“太多了。”


    肖愛國大聲說道:“不多。”


    老人低頭看著兩張大鈔,說道:“是太多了,我平時捏一個人才要五塊錢。”


    吳冠奇驚訝地說:“五塊錢,跟不收費有什麽區別?”


    彭長宜說:“就是五塊錢,老人不圖掙錢,他的家境比較好,孩子都掙錢了,自己還有退休工資,他工作比我高,高級教師職稱,當年被打成臭老九,蹲牛棚,這個手藝就是那個時候學的。”


    江帆說:“難怪老人的氣質不一般。”


    老人堅持留下一張錢,他將另一張錢退給肖愛國,說:“要不了那麽多,我要一張都是巨貪。”


    “哈哈。”他的率真再次逗笑了大家。


    肖愛國不要,彭長宜說:“聽老先生的吧。”肖愛國這才收回了一百元錢。


    江帆說:“小邸,書櫥裏有兩瓶好酒,一會給老先生帶上。”


    “好的。”邸鳳春答應著,就去開書櫃拿酒。


    老先生將手裏的一百元對折,又對折了一次,他裝進自己的褲兜,這才發現兜裏有東西。他掏出一小包用報紙包著的東西,遞給江帆,說道:“這是洗藥,回家洗洗好得快。”


    彭長宜湊到老人跟前,大聲說道:“看見錢了才想起給藥啊?”


    老人笑了,說道:“這藥是給你拿的,我以為是你哪兒不好呢,就給你掖了一包洗藥。”


    彭長宜大聲說道:“別盼著我不好。”


    老人笑了。


    江帆打開,見是一撮中草藥,湊近他大聲說道:“怎麽用?”


    老人打岔說道:“好用,這都是我自己采的藥,自己配的,治療特別管事。”


    彭長宜湊到他跟前,捂著他的耳朵大聲說道:“市長問怎、麽、用?”


    老人輕聲說:“找一個幹淨的臉盆,用熱水一衝就行了。拿毛巾熱敷,要是腳扭了就直接泡,非常管事。”他再次強調了管用。


    江帆聞了聞,有一種刺鼻的清香。


    彭長宜再次湊到老人身邊,大聲說道:“告訴市長注意事項。”


    老人看著他,說道:“什麽注意事項?”


    彭長宜笑了,說道:“上次你怎麽囑咐我著?”


    老人笑了,說道:“你有種情況,江市長不會有。”


    彭長宜故意衝老人撅起了嘴,說道:“見人下菜碟。”


    老人笑了。


    江帆說:“什麽注意事項,你告訴我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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