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說:“這是爸爸讓顧大叔給你布置的,爸爸沒有時間,就把你的喜好跟顧大叔說了,顧大叔隻用了兩天就把這裏準備好了。”


    娜娜的小嘴樂得合不上嘴。


    “喜歡嗎?”


    “喜歡。”娜娜說著,就去抱那個布熊,沒想到她一抓布熊,布熊居然發出“你好”的問候。娜娜高興地去除了布熊上麵的透明塑料包裝,裏麵居然掉出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娜娜好,我叫小黃,讓我跟你作伴吧。”


    彭長宜接過紙條一看,就笑了,說道:“這是顧大叔給你買的,你要當麵向他道謝。”


    娜娜點點頭。


    “那我問你,是跟爸爸睡還是自己在這個屋子裏睡。”


    娜娜抬頭說道:“我自己在這裏睡。”


    “好,那你先回我屋洗臉、洗腳。”


    “好。”娜娜高興地跑進了爸爸的屋子。


    9.5


    其實,彭長宜早就打算在沈芳結婚的這幾天,讓娜娜晚上跟他住。但跟一個房間實在是不方便,他每天工作到很晚,影響娜娜的休息,就讓老顧將對麵另一個房間簡單布置了一下,沒想到女兒這麽好收買,沒花幾個錢她很高興。也許,最讓女兒高興的是,在媽媽那裏受了氣,在爸爸這裏得到安慰。


    他不太看好沈芳跟那個男人的婚姻,之前他不放心,還讓寇京海幫忙打探這個男人的底。這個男人經濟條件不是太好,他每月的工資都會寄回老家供兒子上大學,盡管彭長宜對這樁婚事不看好,但他不敢告訴沈芳自己的意見,沈芳願意,他是不能說三道四的,況且,隻要他一張口,沈芳會有八句話等著他,還是免開尊口,省得惹麻煩。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女兒跟媽媽鬧開了矛盾,這才決定今天就將女兒接過來。彭長宜白天是沒有時間照顧女兒的,隻得反複做女兒的工作,讓她跟媽媽搞好關係。


    彭長宜春節帶著女兒回老家過的年,他給沈芳騰出了充分的時間,直到沈芳給他打電話讓他把娜娜送回來,他才從老家回來,這個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五了。


    他把娜娜送到家門口,在娜娜頭下車的時候,將娜娜在老家收的壓歲錢給她裝在書包裏,又將李春雪給給娜娜買的一套衣服遞到她的手裏,然後跟娜娜擺手再見。


    正要轉身,就聽沈芳從胡同裏出來,說道:“怎麽著,大過年的都不進來坐坐,還怕別人吃了你不行嗎?”


    彭長宜轉過頭,就看到沈芳一個人從胡同裏走了出來。


    沈芳新做了頭,大波浪的發卷,頭發的顏色也被染成了棕栗色,配上她白白的皮膚和桃粉色的羊毛衫,非常奪目,而且氣色紅潤,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以前的愁眉不展早就不見了。


    他很想跟前妻開句玩笑話,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大過年的別找不痛快。他就正正經經地向沈芳說道:“過年好!”


    沈芳愣了一下,顯然她也沒想到彭長宜這麽客氣了,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昭示出了這對從前的夫妻此刻的距離,也許,這將是不可跨越的距離。


    沈芳有些尷尬,剛才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半天才說:“坐會吧?”話說出口後,她也感到了這話裏的客氣成分。


    彭長宜衝她笑笑,說道:“算了,不打擾你的新婚之喜了。”


    沈芳本來想出去旅遊度蜜月,但這個計劃遭到了娘家媽媽的強烈反對,她媽媽說:“一個二婚,有什麽好去旅遊度蜜月的?領了證就算結婚了,還走那過場幹嘛?再說了,他又沒有錢,旅遊度蜜月,還不是你花錢啊?”盡管沈芳知道媽媽對這個人有偏見,但是想到自己要倒貼錢,也就打消了旅遊的念頭。


    沈芳彭長宜說這話,似乎沒有什麽譏諷之意,她就說道:“你沒打擾我,他兒子來了,他回他那兒了。”


    “哦?那你怎麽沒跟過去?”


    “我過去幹嘛,那是他兒子。”


    “你這樣就不對了,你們倆現在是夫妻。”


    “夫妻怎麽了?他要回去我也沒攔著,再說,他也沒死乞白賴地讓我跟著過去。我心意到了就行了。”


    彭長宜不知,沈芳所說的“心意”,是指她讓那個男人給孩子帶去了一個紅包。


    彭長宜沒再說什麽,他見沈芳不再像頭結婚前那樣煩躁不安,見誰都不順眼,有心想了解一下她婚後的生活,但想到沈芳的脾氣,說不定哪句話惹得她不高興,大過年的,還是少惹是非吧。就說道:“算了,我還有事,那個,他回來後還用我來接娜娜嗎?”


    沒想到,沈芳一豎眉,說道:“彭長宜,你什麽意思?難道我再婚就不要我女兒了嗎?”


    彭長宜也沒想到沈芳這麽敏感,盡管他的話裏多多少少有這個意思,但他故意裝得很無辜地說道:“沒……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我告訴你,我就是嫁給中央委員,我也要女兒,倒是你……”


    彭長宜不想在街上跟吵,就連忙說:“好了好了,算我不會說話,行了吧?”


    沈芳氣鼓鼓地看著他,見他連忙道歉,想說什麽也說不出了,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下來了。


    彭長宜急了,說道:“別別別,你新婚大喜,掉眼淚不吉利,那個我先走,有事再聯係,娜娜,這兩天想去哪兒玩再給爸爸打電話,再見。”


    “爸爸再見。”女兒脆聲說道。


    彭長宜上了車,從後視鏡中看到,沈芳仍站在原地望著他,直到他拐進主路。


    他長歎了一口氣,他何嚐不知道沈芳的心情,畢竟夫妻這麽多年了,沈芳每個眼神每句話他還是能了解的,何況沈芳又是個心口如一的人,心裏想的什麽,肯定會在臉上表露出什麽,她剛才的激動和眼淚,足以說明了這一切。


    但這又有什麽用呢,既然事實如此,說什麽都是徒勞的。


    其實,他不願進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離婚後,家裏所有的擺設依然如故,沈芳並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家裏來個翻天覆地的改變,家裏的一切還都是他熟悉的那樣,所以,他不想在他親手建立的家裏,看到別的男人的痕跡,這一點,恐怕是所有男人共同的心理吧。


    彭長宜開著車,行駛在亢州大道上,節日的大街上,到處是電器商店促銷的廣告車隊,亂亂哄哄,他拐向城外的大道,掏出電話,不知該給誰打,別人都有家,隻有他此時孑然一身,無牽無掛。這也是他堅持在老家呆到初五從回來的主要原因。想想他自從離開家結婚後,從來都沒有哪個春節在老家過了這麽好幾天,即便媽媽在世的時候也沒有,所以,他推掉了所有的外事活動,踏踏實實在老家陪父親呆了五六天,如果不是沈芳打電話,他們還不會回來。


    他圍著亢州城轉了一圈後,這才轉頭,駛向城裏,直接把車開到了那個熟悉的三合院的大門口外,將在老家準備好的一個紅包揣在口袋裏,就下了車。


    院門開著,他進去後又退了出來,他特意看了看兩邊的門框,見上麵的對聯並不是部長的筆記,而是從街上買的對聯,他就有些納悶,按說王圓也回來了,部長該有心情自己寫對聯的,怎麽家裏貼的是大街上賣的對聯?看來這個老同誌的手懶了。


    院裏依舊打掃的幹幹淨淨,偶爾有一兩個炮屑,但不是鞭炮的那種,倒很像小孩玩的摔炮,他感到有些冷清,也許是自己剛從熱鬧的大街過的原因。


    “過年好!”他衝著北屋大聲說道。


    這時,北屋的門開了,從棉門簾處鑽出一個小腦袋,是王子奇,就聽王子奇稚聲稚氣地說道:“過年好——”


    “哈哈。”彭長宜走到門口,一下子就抱起王子奇,走進屋裏來。


    他看了看,客廳沒人,電視開著,他就有些奇怪,大過年的,這家人都去哪兒?


    “子奇,爺爺呢?”他知道,有王子奇的地方,必定有他爺爺王家棟。


    王子奇四下看了看,顯然,他也奇怪爺爺去哪兒了。一下從彭長宜的懷裏出溜下來,跑進了書房,叫道:“爺爺,客人來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老人家躲書房幹嘛呢?”說著,就跟在王子奇的後麵進了書房。


    王家棟正背著門口低著頭,聽見彭長宜進來,就戴上了花鏡,又裝作不適的樣子低頭擦了一幾下眼睛,重新戴上眼睛,說道:“你小子不在老家陪老人,跑回來幹嘛?”


    彭長宜感覺王家棟有些異樣,就說:“我陪了好幾天了,也得回來陪陪您啊。”


    王家棟沒說話,拄著拐棍,走出書房,坐在沙發上。


    王子奇依偎在王家棟的腿間,看著彭長宜。


    彭長宜從兜裏掏出紅包,說道:“子奇,給。”


    王子奇知道那是什麽,他笑了,但他沒有去接,而是看著爺爺王家棟。


    王家棟低頭看了一眼孫子,說道:“接著吧,然後怎麽說?”


    “謝謝彭大大。”


    “嗬嗬,瞧這輩兒亂的。”王家棟笑著說道。


    彭長宜說:“還不都是讓他爸給攪亂的,本來我和小圓就是兄弟,可是他非得給我長上一輩兒,結果人家王子奇怎麽看我怎麽不像爺爺,人家就自作主張,跟我叫開大大了。”


    王家棟也笑了。


    他感覺王家棟似乎心裏有事,就說道:“阿姨他們出去了?”


    “啊。”王家棟機械地應了一聲。


    “跟小圓他們一起?”


    “是。”王家棟仍然機械地答道。


    彭長宜感覺這家人肯定出了什麽事,就說道:“阿姨的身體怎麽樣?”


    不說這還好,一說道這裏,王家棟的眼圈又紅了,半天從說道:“晚期了……”


    “晚……”


    彭長宜下意識地說了一個字,就不忍重複下去了。他記得,王圓回來後,帶著部長夫人去醫院體檢過兩次,三十上午他頭回老家的時候來跟部長告別,看見部長夫人的氣色還很好,而且還送他出了門,怎麽這麽快就晚期了?


    “上次去北京複查,不是說沒多大問題嗎……”


    王家棟趕緊示意彭長宜別說了,他看了一眼正盯著電視看的王子奇,若無其事地跟彭長宜說道:“說話小心,這個小家夥,鬼得很,看似無意,實則把你說的話都記在心裏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給你禿嚕出來了。你跟我我來。”王家棟說著,就故意漫不經心地將自己的那條好腿從王子奇的身體的一側挪過來,拄著拐站了起來,向書房走去。


    彭長宜沒有立刻跟王家棟起身,他看著王子奇,見王家棟的離去沒有引起他太大的注意,這才悄悄地起身,走進了書房。


    “關上門。”王家棟說道:上次就是我和他爸爸說你阿姨的病情,結果被他聽到了,他就無意說了出來,弄得你阿姨怎麽也不去北京看病了。”


    “嗬嗬,這麽精。”彭長宜說道。


    王家棟定了定神,說道:“已經是晚期了,擴散了,沒得救了,隻能靠藥物來維持了。”


    每句話都有一個“了”,表示了他的無奈。


    “這麽嚴重?”


    “是的,那現在呢?”


    “化療。對身體和精神的摧殘太大了,每次都嘔吐不止……”


    “不是,我是說他們現在去哪兒了?”


    “又去北京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哦,那您一人弄得了王子奇?”


    “弄得了,他們今天早上走的,雯雯晚上會跟車回來,留下小圓一人陪床。”


    彭長宜吃驚地問道:“梅大夫也沒辦法了,不對,我是說梅大夫怎麽說?”梅大夫本來就不是腫瘤醫生,但是在彭長宜心裏,但凡有一線希望,梅大夫都會全力以赴救治部長夫人的。


    “這就是梅大夫說的。”


    “那怎麽辦?”彭長宜看著部長,在他印象中,無論部長遇到什麽驚天大事,都沒有慌亂的時候,即便他那次去錦安監獄看他,深陷囫圇的他,都依然是鎮靜,內斂。但這一次顯然不是了。


    “我不會放棄治療的!”王家棟低沉而有力的說道。


    “怎麽會這樣?您別急,醫院會有辦法的。”彭長宜安慰道。


    王家棟的眼圈又紅了,說道:“唉,本來她應該沒事的,當初的手術非常成功,而且我們一個季度就複查一次,最後是半年複查,這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沒有任何情況,都是因為我們父子倆,確切地說是我連累了她,沒管好小圓,讓他出了事,其次又是我,她從來都是拿我們父子倆當她的天,可是她的天相繼坍塌,她哪裏受得了啊!還要照顧雯雯母子倆,你說,她能不擔心雯雯帶孩子離婚嗎?可以說,她每時每刻都會經受三重的磨難,她的內心世界其實早就垮了,是信念支撐著她,本來我是不讓老樊為了我們家的事去求爺爺告奶奶的損了他的顏麵,是老樊的一句話打動了我,他說,我不是看在你們父子的麵上,我是看在孤兒寡母的麵上……”


    王家棟的嘴唇有些微微的顫抖,說道:“長宜,這麽多年,你沒見我心慌過吧,我跟你說實話,這次我心慌了,真的心裏沒底了。”


    彭長宜給部長倒了一杯水,說道:“您別慌,現在醫療條件這麽發達,隻要我們不放棄,一定會有辦法的。”盡管嘴上這麽說,彭長宜知道,這純粹是廢話,已經擴散了,唯一的治療就是化療,但這又能堅持多久呢?到了這一步,發達的醫學業,已是起不了什麽作用了。


    王家棟低下頭,歎了一口氣。


    彭長宜說:“這樣,我先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中午有飯吃吧?”


    “有,雯雯昨天晚上包的餃子,在冰箱裏凍著呢,我們這個年也沒有預備什麽,你年前送了那麽多東西,吃不完的,我們也就沒怎麽買東西,如果你出去是買吃的,大可不必,有那時間咱們多說會話,我也是盼著你回來,有些話想跟倒到呢。”


    的確如部長所說,彭長宜年前給他們送過來好多東西,米麵油不說,羊腿、兩個豬後座、豬蹄、豬肘子、生牛肉熟牛肉、兩大箱鮮菜、粉條……幾乎應有盡有,他們根本用不著上街去買什麽了,就連吃餃子的肉餡都是絞好了的。自從王家棟出事後,逢節過年,他都是這麽往他家送東西,他也極力在幫部長維持這個家,他也擔心盧雯雯這個時候提出離婚,甚至旁敲側擊給盧雯雯做工作,好在雯雯是個心地端正、懂事且顧大局的人,不但跟王圓沒有二心,反而和婆婆一起,堅強地支撐這個家,為此跟她親叔叔盧輝還翻了臉,翻臉原因別人尚且不知,但從盧輝一句半句話中透露出來的消息就是他曾經讓雯雯離開王家。這個家,好不容易受得雲開見日出,誰知,部長夫人的病情加重。


    彭長宜知道部長誤會了,就說:“我不是出去買東西。”


    “那你出去幹嘛?是不是市裏還有事?要是有事你就去忙。”


    彭長宜說:“我沒事,用不著我值班,我是想……”


    見他欲言又止,部長問道:“你想什麽?”


    彭長宜和所得:“我存折上還有點錢,阿姨這個病就是要砸錢,反正我眼下不娶媳婦不置地,錢閑著也是閑著。”


    王家棟衝他擺擺手,說:“眼下用不著,年前收上的租金,小圓沒全還了銀行,等需要的時候再跟你要不遲。”


    他說著,就起身往出走,就看見王子奇已經走到了書房的門口,但眼睛仍然盯著電視畫麵。


    彭長宜想想部長說的也有道理,就跟在他後麵說:“那行,我先不取,等用了一定告訴我。”


    王家棟坐下,說道:“放心,不會給你省著的,喝水自己沏。”


    這一對曾經是上下級關係的兩個人到了一起,話題總是離不開工作。談完了家務事,自然而然就扯到了目前的工作上。


    王家棟說:“那塊地皮的事我年前就聽說了,你不要較勁了,由他去吧。”


    彭長宜說:“我也是這麽想的,其實,老朱一直沒閑著,我聽說三十的上午他們還開市長辦公會著呢,但什麽精神我不知道。”


    “姚斌沒告訴你?”王家棟有些奇怪。


    彭長宜搖搖頭。


    王家棟琢磨了一會,忽然說:“長宜,你多大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問這幹嘛?”


    王家棟說:”你想過沒有,仕途上再上一個台階?”


    彭長宜如實地答道:“想,做夢都想,誰不想往上升啊,但現在這個市委書記是我的封頂之作了。”


    “為什麽?”


    “您還問我?您搞組織工作這麽多年,您想想,哪個幹部想升官,是他自己說了算的?”


    王家棟笑了,說:“倒是這個理。”


    彭長宜又說:“再說了,就憑我現在,剛挨了上級批評,而且我在錦安領導心目中的位置我非常清楚,還不如人家政府市長呢?”


    王家棟聽出彭長宜話裏的酸氣,就說:“是啊,老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最近看出你的情緒不高,應該是有段時間了,你不該這樣。”


    “哦,您看出來了?”


    “我當然看出來了。你在上級眼裏的地位下降,甚至覺得不如市長朱國慶,讓我說這很正常,人在官場中,都會經曆這樣的成長、低迷時期,哪能永遠都是你出氣順當的時候,總會有不順當的時候。你剛出道的時候,那是何等的風光,沒幾天的市長助理,轉成正式糧票,又當了沒幾天的副市長,一下子就到了縣長,盡管是貧困縣的縣長,那也是響當當的的正縣級,而且實職是縣長,縣長幹了兩年多,趕上鄔友福出事,順利接任縣委書記,縣委書記又沒幹了兩年多,調回亢州大市任市委書記,一路順風,節節攀升,羨煞眾人。別說別人,就拿江帆來說吧,我敢說,他都會羨慕你。”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心說,我那哪是升遷,純粹是玩命。


    王家棟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說道:“當然,你的幾次升遷都是被當做救火隊員提拔的,縱觀當時的全錦安,上級的確找不出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你也的確有這個實力,事實上你也沒讓提拔你的人失望,你給他們臉上增了光,你都憑借自己的能力和敢於啃硬骨頭的勁頭,拿下一個又一個難題。你也憑借你做人的真誠交下許多友好的社會關係,比如老胡,比如竇老,據我所聞,這些人都在最後這一步幫了你,這就使得想用你但還不想進一步提拔你的人最後終於提拔了你。”


    “那嶽筱跟鍾鳴義的關係早就不錯,在他當副市長的時候他們往來就非常親密,朱國慶跟鍾鳴義走的近,自然他們的關係就非同一般,朱國慶在開發區的時候,長期給嶽筱租了一個包間,嶽筱往來北京,必住在亢州,咱們當時都不知道這事。如今,提拔你的人淪為了階下囚,你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呆著就不錯了。”


    彭長宜不以為然地說道:“那開始提我的人現在是省委組織部部長,這又這麽說?”


    王家棟皺著眉毛,說道:“可是你小子別忘了,省委組織部部長提拔的不光是你啊。”


    彭長宜一下愣住了,的確,朱國慶當初也是樊文良提拔上來的。他一時語塞。


    “關於你和朱國慶合作之間的問題,我沒有向他說過半個字,懂嗎?”


    彭長宜看著他,點點頭,說道:“懂,省得落個護犢子之名。”


    “狹隘。”王家棟白了他一眼,繼續說:“就是我不說,他也知道一些,再說,樊部長是何等智慧的人,他洞悉一切,隻是他不方便摻和亢州任何的事情,誰都知道,亢州是他經營多年的地方,翟炳德在任的時候,就沒少跟省裏造他的輿論,說什麽亢州是他的獨立王國,錦安市委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你想,他還能摻和亢州的事嗎?其二,憑他的為人,他的手也絕不會伸那麽長,插到亢州來的,那讓錦安市委怎麽工作?他的超脫當下無人能比。這也就是老胡為什麽親樊而遠翟了,老胡認準了他,所以甘願受委屈,甘願舍身保樊,可以說,某種程度上是老胡成就了樊文良,也敦促他一直不敢走歪路的主要原因之一,試想,他要是走向歪路,像翟炳德那樣,他的成本該有多大,那麽多孤兒,他對上沒法交代,對下仍然沒法交代,我為什麽也跟老胡一樣,寧願舍身保樊,就是認準了他這一點,這樣的人,你隻能跟著他受益,而不會受到他的任何不良影響,甚至牽連。而翟炳德就不行了,他心胸狹窄,過於自我,而且難以容人,實則難成大器,我敢肯定,如果不是老胡和竇老,別看他提拔了你,到最後未必想重用你,因為你是我的人,是樊文良這條線上的人,這一點我敢肯定。當然,提你的時候,也有不同的聲音,但他決定了的事,沒有幾個人能改變得了的。”


    彭長宜點點頭,部長說的這些他都能理解,想起周林的落選,部長背後的做的一些工作,現在很難說不是樊文良授意,盡管不是明著授意,憑部長的精明,他也是看出什麽,才把工作做到書記開口的前頭,在想想翟炳德辦王家棟,很大程度上是打樊文良的臉,王家棟真的有那麽嚴重的問題嗎?以至於遭到重判不說,還遭了重刑,落得終身殘疾,想必王家棟沒有供出翟炳德想要的東西。


    王家棟又說道:“所以,於情於理,樊部長都不會摻和亢州的事,何況,亢州太小,跟全省比,它又算的了什麽?但老樊還是一個念舊之人,跟我還打聽你,每次話還都不多,就是一句,長宜最近去看你沒,就完了,甚至連問第二句話的時候都沒有。”


    彭長宜認真地聽著。大氣不敢出。


    “他連長宜工作怎麽樣都從來沒說過,這就意味著他不會摻和亢州任何事,當然,也不希望我跟他提亢州的事,但他還能以這樣的方式記著你,當然裏麵有對我的安慰成分,這個我懂。我們打電話,十有八九是敘舊情,或者討論某個問題,從不觸及具體的人和事。當然,你阿姨現在是我們通話的主要話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力之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諸並收藏權力之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