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真的香,入口即化,軟爛香濃。”


    屈老板說:“謝謝誇獎,回頭我把您這八個字當做廣告詞,寫在玻璃上。”


    “那不行,我是原創,是受知識產權保護的,你隨便盜用,小心我起訴你。”


    “哈哈,這樣,您這隻豬蹄算廣告費吧,怎麽樣?”


    “那行,你隨便用吧。”


    “哈哈,您慢用,我去給你們掂對兩樣素菜。”說著,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說:“別說,還真不錯。這紅亮亮的顏色,這幽幽的肉香,這顫微微的動感,真是看著誘人吃著香。誰發現這裏的?”


    溫陽說:“小姚。”


    “小姚,我怎麽不知道?”


    姚平說:“我也不知道,前幾天跟劉書記還有侯主任他們幾個來著,吃著不錯,我覺得你們不知道,就帶你們來了。”


    老顧說:“最主要的是小姚知道彭市長好這一口。”


    姚平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我知道您喜歡吃肉。”


    “嗬嗬,是啊,是啊,太好吃了,哪天帶市長來吃一回。”


    溫陽說:“我看市長吃東西很講究,他不會到這個地方來啃豬蹄子的。”


    彭長宜習慣性地一撇嘴,說道:“講究,他見了好吃的也走不動道兒。”


    “哈哈哈。”


    彭長宜說:“酒哪?怎麽不上酒?這麽好的美味,沒酒哪成?”


    溫陽說:“這裏隻有一種酒,二鍋頭,還是高度的。”


    “上啊,高度就高度唄,咱們什麽時候怵過喝酒?”


    正說著,老板娘給他們拿進來四瓶小二鍋頭,姚平趕緊說道:“我不喝。”


    彭長宜說:“你不喝你把我們領這兒來,吃這些東西就得喝酒,這才真正叫吃香的喝辣的,懂嗎?”


    姚平搖搖頭說:“懂這句話,不懂得喝酒。”


    老顧說:“這樣,我跟小姚我們喝一瓶啤酒吧,這個你們倆喝。”


    溫陽趕忙說:“我不喝,我不喝,一瓶啤酒你們倆喝不了,算我一個吧。”


    彭長宜說:“你們三一瓶啤酒,我一人四瓶白酒,這要是傳出去,在加上我現在這吃相,我整個一個酒囊飯袋啊,不是,你們什麽意思呀?”


    大家一聽,在看著四瓶小二鍋頭都推到他麵前,還有碗裏的整隻豬蹄,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


    彭長宜說:“好笑是吧,哼,沒門,今天都得喝白酒,誰不喝都不行。我告訴你溫陽,給我當秘書,必須要能喝酒,我當秘書那會,就是部長的酒桶。告訴你,你這酒要是練不出來,我就跟曹秘說,請求換人。”


    溫陽笑了,這話他已經聽過了無數次了,就說道:“您知道為什麽給您當秘書而練不出酒量來嗎?”


    “為什麽?”


    “因為我即便練的再能喝,也喝不過您,出去的時候,您不是還得替我喝酒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小姚,聽到了吧,他們就是這麽捉弄我的。可不如在區裏,在區裏跟劉書記田主任他們喝,誰都不這樣,就連侯麗霞一個女同誌那也是喝得天翻地覆。”彭長宜有個毛病,如果不跟其他領導在一起,他總是喜歡讓司機和秘書喝點酒,一旦有外人,就不往出推他們了,而是替他們擋酒。所以老顧聽了彭長宜的話,就主動打開了一瓶酒,倒在杯裏。


    溫陽也替姚平打開一瓶,姚平趕忙自己倒上一點,剩下的酒就放到彭長宜的麵前。


    彭長宜說:“是誰的就先放誰跟前,一會再說。”說著,又把酒放到了姚平跟前。


    姚平說:“您什麽時候看見我喝過酒?”


    彭長宜說:“還沒有見過誰辭過職,你不是也辭了嗎?衝這,今天我喝多少你就喝多麽,看來有一句話說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行,我佩服,來,喝。”說著,就端杯跟他們三人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說道:“真香。”然後,就開始對付自己那隻豬蹄。


    姚平聽到他提自己辭職的事,臉不由得一紅,說道:“我是迫不得已。”


    彭長宜低著頭邊吃邊說:“沒有什麽迫不得已的,隻有自己不珍惜的,你姐費了那麽大的功夫,給你找到一份穩定安逸的工作,你倒好,還辭了。”


    姚平臉上的紅暈沒有了,她小聲說:“別跟我提她。”


    老顧說:“先吃飯,等吃完了你好好跟市長匯報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來,我敬小姚。”


    姚平沒有了最初的興致,她端起杯,就喝了一大口。


    彭長宜兜裏的電話響了,他掏出來一看,趕忙接通,毫不掩飾自己嘴裏正在嚼著東西的聲音,就說道:“市長,您好,有什麽事?”


    江帆說道:“長宜,你在幹嘛,吃飯嗎?”


    “是的,我在吃豬蹄,可好吃了,等您哪天有時間我帶您來吃。”


    江帆一皺眉,說道:“長宜,你怎麽了,沒受什麽刺激吧?”


    彭長宜笑了兩聲,說道:“沒有啊,怎麽了?”


    “能回來嗎?”


    “嘿嘿,市長,我在陪一個小朋友吃飯,是個小妹妹。”


    “你小子在搞什麽鬼?!”


    電話裏突然傳出王家棟的聲音。


    彭長宜嬉皮笑臉地說道:“部長,我有客人,而且正在吃飯,如果沒有太艱巨的任務,讓我把飯吃完。”


    “混蛋,你可真是個沒把兒的流星,猴子屁股著火也是你,請小妹妹喝閑酒也是你,回來跟你算賬!”說完,“啪”就掛了電話。


    姚平說道:“是不是耽誤您的事情了,要不您回去吧?”


    老顧笑了,說道:“放心吃你的,沒事。”


    彭長宜說:“來,喝。”


    他端起杯子,電話又想了,彭長宜看了一眼,趕快拿起電話,說了一聲:“市長,嗯,您說。”邊說邊往出走。


    姚平看著彭長宜的背影,跟老顧說道:“市長肯定有事。”


    老顧說:“當然了,他哪天沒事?連喝酒吃飯都是工作,能抽出時間陪你,真是不容易了,你下午乖乖地回單位上班,不然對不起他。”


    姚平低下了頭,說道:“可是我已經辭職了。”


    溫陽說:“我剛出學校門的時候也是這樣,遇到問題就想逃避,結果逃到哪裏都有問題,索性不逃了,乖乖地踏踏實實地在一個地方幹,心態反而平靜了,也沒有覺得社會有什麽對不起自己的地方。”


    姚平說:“我的跟你的不一樣……”


    “隻要是問題就都一樣,逃,不是辦法。”溫陽說道。


    老顧說道:“我看看市長有什麽事沒有。”說著,就走了出來。


    彭長宜已經打完電話,正坐在門廳的凳子上跟老屈說話。江帆剛才來電話問他請誰,是哪個小妹妹,彭長宜就知道江帆誤會了,肯定以為是跟丁一在一起,他趕緊說明了情況,說是北城的小姚,姚靜的妹妹,她辭職了,我來勸勸她。江帆說那你就忙吧。說著,就掛了電話。彭長宜打電話這功夫,就見許多下班的人到這裏買豬蹄,打包後回家吃。沒想到大熱天,老屈的豬蹄居然賣的這麽火。等老屈忙過一陣他說道:“老屈,弄個大點的門臉,往城裏挪挪,準比你現在更火。”


    老屈點上一根煙,說道:“不了,門臉大了我們老倆就忙不過來了,就要雇服務員,雇服務員就要雇女的,男的沒人幹,雇女的就會生是非,我是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彭長宜見老屈並不避諱老伴兒,就說道:“哈哈,被蛇咬過?”


    “是啊,咬過。”


    門廳裏的兩桌客人吃完走了,老屈結完帳後,坐下來,跟彭長宜說道:“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當年也風光過,當過城關鎮的副鎮長,和當時一名副書記,我就不說是誰了,我們倆共同競爭鎮長的位子,有一天也是在飯店吃飯,有個女服務員特別漂亮,我們幾個男人的眼光自然就多往她的身上掃了幾眼,說來也怪,那天她就盯著我一個人看,而且總是給我滿酒,大家就起哄,說她對我有意思,也怪了,那天我酒喝得特別多,心裏就像揣著一隻小兔子那麽不安分,逞強,別人都不喝了,我還喝呐,等要走的時候,那個女服務員就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胳膊……”


    “來兩個豬蹄。”


    正說到節骨眼上,進來一個婦女,老屈趕忙收住了話頭,從外麵一口大鍋裏,撈出一兩隻滾燙的豬蹄,放進食品袋,進來後交到這名女同誌的手裏,找完零錢後,他跟顧客說了聲再見,擦了擦手,繼續說道:


    “我那天真喝多了,以為她對我有意思,問她,有事嗎?她說有事,然後就往後邊走,我就跟著她來到一個沒有人的房間,這個房間裏有一張床,我進來後她就把門關死,對著我就開始脫衣服,我急了,說,你這是幹嘛,快點穿上,穿上,誰知,那個人突然抱住了我。兩個奶子就貼在我身上,都是正值壯年,又是夏天,誰受得了這種誘惑,她就給我解褲子,掏出我的家夥,正在這時,有人進來了,是兩個男人,其中有一個說是她的男人,他是過來捉奸的,這下好了,泥巴掉進了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彭長宜笑了笑,說道:“你就為這個被……”彭長宜不忍說出“開除”兩個字。


    “這個還不行啊?那個年代,這就是大事,樊文良一怒之下,把我雙開到底,我就成了無業遊民。成了無業遊民後,我反而不怕了,就到原來那個飯店去找那個女的,飯店還在,那個女的早走了,老板說那個女的是他們雇來的服務員,出了事被警察帶走後,再也沒看見過她,家是哪兒的他們也不知道,那天那個男的也是在飯店吃飯著,不知怎麽就跑到後麵房間去了。開飯店的老板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後來我多次找到樊文良,為自己辯白,樊文良說誰能證明你的清白?為了這句話,我瘋了似的到處找這個女的,亢州的飯店找一遍後,又去找周邊飯店,結果可想而知,我不能證明自己,隻好認命。工作沒了,得活命吧,那個飯店的老板不知是可憐我還是同情我,就教給了我煮豬蹄這門手藝,我學會後,就跑到和甸去開了個醬豬蹄飯店,掙了很多錢,但是堅持不雇服務員,年歲大了,我也就回來了,反正這麽大歲數了,這件事也過去這麽多年了,臉皮厚了,也不知道寒磣了,見了熟人什麽的也好意思主動跟人家打招呼了。”


    彭長宜寬慰他說:“你是因禍得福,丟了工作,掙了大錢。”


    “的確是這樣,我該有的都有了,洋房汽車,可以說有私家車我應該是最早的那批人,但是那也沒用,一輩子背上有了汙點,到哪兒都沒人同情你,也沒人能給你證明,都是命。陷害我的人我後來弄個大概齊,但是沒有證據,我也告不倒人家,我認栽,誰讓我當初對那個女人的確是有點想入非非呢,最起碼我的思想出軌了,所以受到製裁也就認了。”


    “嗬嗬。”彭長宜知道他說的是誰,朱國慶,後來彭長宜調到市委組織部,偶爾聽別人說起過這件事,畢竟是陳年舊事,沒人再去議論它,官場就是這樣,隻有台上的人能讓人記住,那些下了台的人,基本就被人淡忘了,在這個以成敗論英雄的今天,那些敗者尤其是官場的敗者,鮮有人去同情,這些人也大多淪落為祥林嫂,絮絮叨叨地跟周圍的人訴說著自己的冤屈。


    也可能是看出了彭長宜的內心活動,老屈接著說道:“所以啊,我得出了一個這樣的結論,不管什麽年代,在官場上,有兩個問題是最致命的,一個是經濟問題,一個是作風問題,第一種問題需要證據,第二種問題不需要證據,捕風捉影就能讓你完蛋。一個人,尤其大小是個官的人,作風一定要檢點,否則真的影響仕途,你再有真才實學,也無濟於事,毀了前程,毀了父母的苦心培養。我這個人從來不盲目地向別人訴說當年的冤案,我隻對我認為是朋友的人才說,好讓別人不再犯我當年的錯誤。”


    他的話讓彭長宜有所感觸,想起自己前天晚上還和葉桐抵死纏綿過,作風問題是顯而易見的,按照老屈當年的處分,自己都該被槍斃了,看來以後的確要加以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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