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說:“他說現在他正有事,等一會空了再給您回電話。”


    彭長宜拿起電話就打,雯雯說:“您打不通。”


    彭長宜問:“為什麽?”


    丁一說道:“這還不明白,人家用的是愛情專線。”


    雯雯的臉紅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彭叔兒,不是愛情專線,是他太……太忙,所以有時不得不關一會手機……”


    彭長宜放下電話,說道:“理解。”就放回電話。


    雯雯說:“他過一會保證會給您打過來,你放心。”


    彭長宜點點頭。


    丁一說:“你們忙,我走了。”


    彭長宜說:“我送你吧。”


    丁一說:“不麻煩了,我打車回去。”


    雯雯說:“這麽晚了,打車我也不放心,如果彭叔兒要送,我就讓你走。”


    彭長宜說:“沒問題,走吧雯雯,咱們去送她。”說著,拿起桌上的鑰匙就往出走。


    他剛出來,就看見市長江帆和秘書回來了,江帆看到丁一就愣了一下,雯雯和丁一連忙跟他打招呼,江帆說道:“你們幹嘛去?”


    彭長宜說道:“我們正準備去送小丁。既然您回來了,就讓小許送一趟小丁吧。”彭長宜的司機老顧年紀大了,一般情況下,他都不讓老顧跟著自己熬夜。


    江帆看了丁一一眼,神情顯得很疲憊,漫不經心地說道:“好不容易來了,就再坐會吧。”


    丁一看著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就說:“不了,太晚了。”說著,繼續往出走。


    江帆說道:“長宜,要不你就去吧,我等你。”


    丁一回過頭,說道:“真的不用,這樣,你們忙,我自己下樓找小許。”


    彭長宜看著丁一的背影,就說道:“也行,雯雯,你負責押運。”


    兩個女孩子笑了,雯雯說:“放心,我保證押運安全。”


    彭長宜回過身,就跟著江帆來到辦公室,說道:“你們又去北城了?”


    江帆深深歎了一口氣,說:“是啊,暫時平息下去了,但是要想真正解決問題,就像你說的,離開了真金白銀不行。”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最後怎麽說的?”


    江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各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長把本鄉的人領回,以村為單位,統計出一個詳細的情況,最後統一解決,給老百姓口頭打了一個白條。”


    “什麽時候兌現?”


    “明天他們就著手統計,但到了真正兌現那天,鍾書記沒有說,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了。”江帆說。


    “如果賈東方仍然不露麵,那怎麽辦?”彭長宜擔心地問道。


    江帆搖搖頭。


    “是不是政府要替他買單?”彭長宜緊接著說道。


    江帆看著彭長宜,說道:“長宜,問題肯定要解決,畢竟涉及到了穩定這個大局,無論怎樣,他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支持。”


    彭長宜說:“我也沒有意見,隻要不讓農民受損失。但關鍵是,如果政府不從源頭解決問題,一味的這樣給騙子買單,這要買到什麽時候是個頭?今天這個他跑了,明天那個跑了,後天又跑了一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江帆看著彭長宜,輕輕地搖搖頭,疲憊地靠在椅子上,說道:“長宜,賈東方目前不是太大的問題,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同學給我打電話,告訴了我一個信息,國務院最近有可能要下發文件,在全國範圍內,要清理取締農村基金會,這個才是最不好辦的事啊。”


    彭長宜張大了嘴,半天才說:“真的要……要取締?”


    “是的,這個呼聲最近很高,長宜啊,我們開始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彭長宜低下頭,半天才抬起頭,說道:“那我們能不能提前做些工作?”


    “能做什麽工作?又能怎麽做這個工作?”江帆反問道。


    彭長宜想了半天,重重歎了一口氣,痛苦地說道:“市長,為什麽我們當初想到這一層了,可是我們卻無能為力?”


    江帆看著他,也很苦惱地說道:“因為我們太拿工作當事業了,甚至當做神聖的事業,我們更多的時候,是不能對上級的指示提出質疑的,不換思想就換人,這句話,成了一切新生政策的擋箭牌,說實在的,誰不怕丟官帽子,你怕,我怕,我們的上級領導也怕,我們的上上級領導還怕,推己由人,從上到下都是這樣。有的時候,明明知道這項工作有風險,即便提前預料到了也沒有辦法,服從命令聽指揮,就是這樣。”


    彭長宜也深深歎了口氣。


    江帆繼續說道:“其實,有些決策的確可以做到規避風險,隻是有的時候不具有普遍性,這種可能就被淡化了,或者說被淹沒在美好的願景之中了,再說得尖刻一下,是被淹沒在龐大的政績工程中了。”


    彭長宜感到今晚江帆似乎很悲觀,而是有些提不起來精神,甚至見了丁一也沒有表現出驚喜,難道隻是因為群眾圍堵企業大門的事嗎?還是因為國務院要清理取締農村基金會的事?


    這時,彭長宜握在手裏的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一怔,迅速摁下接聽鍵,果然,是王圓。


    “彭叔兒,聽雯雯說您找我?”


    “是的。”


    “您記下我這個號碼,有事打這個,這個長期開機,隻有家裏人知道這個號碼,您有什麽事嗎?”


    彭長宜看了一眼江帆,江帆向他揮了揮手,彭長宜衝他點了一下頭就走了出來,回到了自己辦公室,他說道:“小圓,說話方便嗎?”


    王圓說:“您說吧,方便。”


    彭長宜單刀直入,說道:“你知道賈東方在哪兒嗎?”


    王圓愣了一下,說道:“您什麽意思,我沒聽明白?”


    “是這樣,小圓,今天下午,部分養殖戶把他們公司的大門口堵住了,而且,市長剛才又跟我說了一個情況,就是上邊要清理取締農村基金會了,我擔心這個賈東方人間蒸發,所以問問你。”


    王圓想了想說道:“那他的末日就到了。”


    “小圓,我不知該怎麽跟你說好,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還要過兩天。”


    “小圓……”彭長宜的確不知該怎麽跟王圓說好,他吞吞吐吐地說道:“眼下,那些養殖戶散了,我知道賈東方早就是外強中幹,受損失的恐怕是這些老百姓和北城基金會了。”


    王圓說道:“彭叔兒,您跟我說這些幹嘛?您應該跟賈東方說去。”


    彭長宜尷尬地說:“小圓,我記得小時候看電影,每當好人生擒活捉仇人之後,恨不得將這個壞蛋扒皮抽筋,但總會有一個聲音說道:把他交給人民審判吧。”


    “哈哈,彭叔兒,您晚上是不是多喝了幾杯呀,怎麽幹起電影導演的差事了,別說,你這路數不錯,但是生活可不是演戲,更不是兒戲。”


    彭長宜“嗬嗬”笑了幾聲,話說到這份上,他也隻有幹笑而沒有別的話說了。


    “彭叔兒,我還有事,我先掛了。”王圓說道。


    彭長宜連忙說:“小圓,我剛才那個比喻也許不太恰當,我就是想問問你知道賈東方去哪兒了嗎?他還會不會回來?”


    王圓明顯的不耐煩了,他說道:“彭叔兒,賈東方的事我怎麽知道,我也不是他的跟包,即便是他的跟包,也有跟丟的時候,再有,他一屁股外債,人間蒸發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為這是最好的逃債方式,你們當初把他招進來的時候,他就沒想踏踏實實做實業。”


    “小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隻想知道他在哪兒?”


    “彭叔兒,我們是親人,親人間不能開這樣是玩笑,我跟賈東方沒有任何生意往來,他落戶亢州後,我們到現在都沒有見過麵,他不見了,跟我有什麽關係嗎?”


    彭長宜聽王圓這樣說,也覺得自己的確有些唐突,就說道:“你說得對,小圓,對不起,打擾你了。”


    “沒事。”王圓淡淡地說了一聲就率先掛了電話。


    王圓掛了電話後,彭長宜才悻悻地掛了電話。


    他尷尬地站在辦公室,不知如何是好,王圓的成熟和老練,已經超出自己和部長的想象,他也不知自己當時出於什麽目的非要找到王圓,找到王圓後還非要說出那麽一句話,哎,愚蠢!


    他重重拍了一下腦袋,就走了出去,當他來到江帆辦公室時,江帆已然不在屋裏了,金生水正在搞衛生,他抬頭看了一眼彭長宜說道:


    “彭市長,江市長走了,您要是有事就給他打電話吧。”


    “走了?”彭長宜一愣。


    “是啊,走了。”


    彭長宜站在原地,心想今天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就是等江帆回來的,他倒好,自己倒先走了。他想了想,已經十二點多了,這會回家的話恐怕又會吵醒沈芳的,但是不回家的話,身上的衣服該換了,夏天的衣服,一天不換就會有味道,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回家吧。


    令他感到吃驚的是,沈芳居然還沒有睡覺,正在洗茶杯。彭長宜輕輕推開門後說道:“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沈芳說:“嗨,李春雪和小鬆剛走。”


    在彭長宜的印象裏,李春雪已經好長時間不來了,就連侄子彭鬆都來的少了,今晚突然來家裏,而且還呆這麽晚,肯定有事,就沒好氣地說:“他們幹嘛來了?”


    “一是要結婚了,有些事想跟你商量商量,等了你半夜都沒回來。”


    “他們結婚就結婚,跟我商量什麽?我也不是媒人。”


    沈芳說:“你呀,總是這個態度,難怪這兩孩子現在都不來了,親戚都快做成了,你也該轉變態度了。”


    彭長宜說:“我轉變什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該怎麽著就怎麽著。”拿起睡袍就往出走,他要去洗澡。


    “你等等。”沈芳說道。


    “還有什麽事?”彭長宜回過頭。


    “還有一個事,李春雪的爸爸和叔叔,都養了東方公司的牛,早就到了回收的標準了,可是東方公司賴著不收,補助款也不給,她說村裏許多人都拉著牛去堵東方公司的大門口,他爸爸和叔叔考慮到你的因素,就沒去堵他們的大門口。問問你改怎麽辦?”


    彭長宜不假思索地說道:“他們家養的是東方公司的牛,又不是養的我彭長宜家的牛,跟我有什麽關係?”


    “人家不是考慮到你的原因,大小也算是幹部家屬,就沒有跟著一塊去鬧事,你怎麽還這麽說呀?”


    彭長宜冷笑了一聲,說道:“還大小也算幹部家屬,我大小現在是市級領導好不好,哼。”


    “嗬嗬。”沈芳笑了,她說:“你說如果明天有人繼續號召養殖戶去堵門口,他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去,幹嘛不去?堵,接著去堵,誰該錢就堵誰去,最好天天去堵!”


    彭長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說出這一番氣話,反正他就覺得心裏壓抑得慌,壓抑的難受,別說堵門口了,拿個炸藥包把東方公司炸了才好呢,自己才痛快!


    他媽的,如果真要是清理基金會,東方公司就是大麻煩,江帆和他當初為成立一個基金會,做了那麽多的功課,最終仍然付諸東流,什麽作用都沒起,還不如風,風還能改變地上漂浮物的位置,可是他們呢?不但絲毫改變不了什麽,可悲的是,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它爛掉而什麽都做不了!


    東方公司,從開始落戶的那天起,彭長宜就感到他不是做實業的,就是個牛騙子!但是他的力量太微薄了,太微不足道了,他跟任小亮吵過、鬧過,最後結果又怎麽樣?


    站在噴頭下,任由嘩嘩的水流衝刷著自己,彭長宜並不去抹臉上水,他的腦子裏在想江帆,想他是不是和自己此時的心境一樣?


    今天,江帆情緒突然低落下來,而且顯得很疲憊,甚至見到了丁一都沒有表現出精神,他是怎麽了?僅僅是因為養殖戶鬧事遠不至於如此吧?那麽就是因為他及早地聽到的要清理整頓基金會的消息,想必跟自己一樣,心裏堵得慌,本來已經提前預測到的風險,但卻無力阻止,任其畸形發展,比自己更明白權力更大的他,不悲哀不懊惱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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