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轉移葉天揚的注意力,彭長宜問道:“靳老師好嗎?”


    葉天揚說:“嗨,我這個大舅哥呀,天生就是一個散淡之人,這兩天又迷上了釣魚,下班就往河邊跑,人家釣魚都是去魚塘,他倒好,專門去釣野魚,弄得小桐也跟著他瘋跑,星期天他們出去了一大天,就釣回一大兩小三條魚,還美其名曰說是野生的鯽魚,三條魚加在一起有一斤多點,還說野生魚有營養,小桐的媽媽居然也如獲至寶,熬了一鍋鯽魚湯,別說,的確很鮮。得到全家誇獎後,嘿,一發不可收了,業餘時間全用在釣魚上了,連他的業餘愛好考古都放下了,我就猜測呀,他釣魚也不是偶然為之。”


    彭長宜笑了,低頭又看著手裏的電話,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小桐還好嗎?”


    葉天揚看著彭長宜,彭長宜心裏一動,就有些發慌,低頭打開電話,又合上。葉天揚說:“哎,怎麽說呢,女大不由爹娘,前兩天跟我說也想出國長長見識,我沒答應。”


    彭長宜隨口說道:“出國是去找男朋友嗎?”


    “你知道?小桐跟你說過她的事?”葉天揚問道。


    彭長宜趕忙掩飾道:“嗬嗬,提過。”


    葉天揚說:“說是前男友更貼切一些。都談了好幾年了,後來他出國了,聽說在國外結了婚,現在離婚了,回來又找小桐,我就說這樣的人不能再搭理了,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忽然又想出國了,我問她,她說不是為了那個前男友。”


    這時,彭長宜手裏的電話再次響起,他趕忙站起,重新走到芭蕉樹後,是林岩,林岩說:“彭市長,我已經把情況跟書記和市長匯報了,現在我準備去現場,您還有什麽具體指示嗎?”


    自從彭長宜跟林岩成為上下級關係後,在公開場合,林岩對彭長宜尊敬有加,盡管彭長宜很不習慣這樣的尊敬,但是官場上就是這樣,有著嚴格的等級尊嚴,他對部長對市長,不也是這樣嗎?所以也就順其自然了。他說道:“林主任,你是準備去東方公司嗎?”


    “是的。”林岩說道。


    彭長宜很欣賞林岩的勇氣,就說道:“記住,千萬別說過頭話,別激化矛盾,別跟他們大家談,七嘴八舌的你談不清,要他們選出代表,跟代表談。另外,農民們有什麽要求別私自拍板兒,多做解釋工作,千萬記住,別陷在裏麵出不來。”


    “好,我知道了。”


    “任書記呢?”


    “他去市委了。”


    彭長宜一聽就來氣,類似這種事情,任小亮從來都不會出頭露麵的,彭長宜太了解他了。彭長宜又不放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小林,還是剛才那些話,記住,不說過頭話,不激化矛盾,不跟大家談,跟代表談,不私自拍板兒,多帶幾個人去,千萬別陷在裏麵。另外,保持通訊聯係。”


    “好的,彭市長,我記住了,我掛了。”


    “小林,還有一件事,你更要引起注意,那就是千萬別讓老百姓的牛把國道堵住,更不能讓老百姓故意堵國道,保證國道暢通,千萬不能造成國道斷交。”


    林岩說道:“好的,彭市長,小林記住了。”


    彭長宜說:“那你就快去吧,如果看勢頭不好就往回撤。”說完,扣上了電話,從樹的後麵走出來。


    葉天揚不放心地問道:“出什麽事了?要是有事的話,你就回去。”


    彭長宜看了看裏麵,不安地說道:“不瞞您說,家裏的確出了點突發事。”他就簡要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跟葉天揚說了一遍,最後說:“我早就看出這個東方公司的老板就是個牛騙子,可是,那個時候人微言輕,沒人聽我的,現在這個老板已經不知去向,他如果真要是人間蒸發了,不光農民們的損失大,就連政府的損失也大。不瞞您說,我早就擔心這一天。”


    “既然你擔心,為什麽不提前規避這個風險。”葉天揚不客氣地說道。


    彭長宜往裏麵看了看,說道:“我跟您說句良心話,我在北城的時候,什麽招兒都用了,不管事,為什麽不管事,就因為書記說了算,基金會的錢敞開供應不說,市委對他們也是重點扶持,不要說是我,就是市長也沒有辦法。讓農民們領養牛,我就反對,因為這個跟書記還在黨委會上吵了起來,害得我跑去跟市委書記承認錯誤,第二天市委書記就去這個企業調研,拍板兒,我呢,要說這話都見不得光,我就消極怠工,天天假裝下鄉給農民做工作,雷聲大,雨點小,農民養的牛有限,後來被抽調到市裏搞清理整頓土法熬油,這項工作基本就撂下了。東方公司資金吃緊,而且這些牛一天派養不下去,一天就要吃飼料,他們壓力很大,黨委書記親自下鄉做工作,加大派養力度,而且直接用信用社小額貸款,給農民創造條件,讓大夥兒養這些牛。一時間,領養的不少,給東方公司減輕了壓力,而且他們還從信用社直接領到農民的小額貸款。您說,我能有什麽辦法?”


    彭長宜一口氣地跟葉天揚介紹完情況。


    “哦,既然是這樣,你有什麽不安的?有兩級書記頂著呢?”


    彭長宜說:“您不知道,這個公司欠著基金會幾百萬的貸款哪。”


    “誰欠誰還。”


    彭長宜又歎了口氣,說道:“我畢竟在北城呆了那麽長的時間,而且有些情況比較了解,盡管無能為力,但心裏也不是滋味。我是逃出來了,真要是把事鬧大了,我也有責任啊!”


    葉天揚很欣賞彭長宜這種擔當的氣概,他說道:“要不你就回去?”


    彭長宜又往裏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葉天揚知道他的心思,就說道:“沒事,我負責給你解釋。”


    彭長宜說:“我擔心的正是您的解釋,那樣的話,我就把我們那兒的市委書記都告了。”


    葉天揚笑了,說道:“你想的倒真周到,那你幹著急回不去怎麽辦?”


    彭長宜說:“再等等,如果情況不見好轉,我再回去。”


    葉天揚點點頭,說道:“當了副市長後,工作怎麽樣?”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比在下邊的時候工作單純一些,也不那麽累了。”他說完,就看著葉天揚說道:“您是不是不常下來呀?”


    “是啊,我這次是為一份內參文章來的,跟申書記去閬諸,後來他說要到錦安來,我也就跟著來了。”


    彭長宜說:“我還要感謝您哪,為了我的事您也沒少操心。”


    “這個,你別感謝我,是小桐,整天在我耳邊嘮叨,把你誇得跟花兒似的,說你如何會幹工作,如何有頭腦,如何對人對事真誠等等,逼著我給翟炳德打電話,讓我推薦你,嗬嗬,我一跟老翟通電話,老翟說正準備考察你,而且你們亢州的市長也推薦了你。前後就打了這一個電話,沒有起到什麽作用,我就是不打,你當副市長也沒有問題。”


    彭長宜趕緊說道:“您千萬別這麽說,我這段太忙,早就說去省城看您還有靳老師,上次去農業廳要幫扶資金,本來想去,不過當時錦安一個副市長跟著,而且請財政廳那幫人吃飯,又喝多了,就沒去成,等過了這段,我專程去省城看您和靳老師。”


    “也好,你不用感謝我,你就給我勸勸小桐,這段不知著了什麽魔,想出國。”


    “哦,她要出國?”


    葉天揚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這女孩子出國,十有八九就不想回來了,我們老倆歲數也不小了,萬一她要是不回來,我們什麽轍都沒有。她不想你,可是你想她的時候會受不了的,幫我勸勸她,別讓她出國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


    彭長宜心說,就您那個千金,誰能說服得了她?但是他嘴上仍然說:“行,我試試,我跟小桐不存在代溝問題,可能我們更容易溝通。”


    “哎,任性的很。”


    “嗬嗬。”彭長宜不好過多地跟葉天揚討論葉桐的事,他擔心自己露餡,就說道:“咱們要不要進去?”


    葉天揚擺擺手,說道:“不用,他們有他們的話題。”


    聽葉天揚這樣說,彭長宜就不好再進去了,本來,兩個兄弟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到一起,肯定有他們自己的話題,不然閬諸的申書記何故繞了這麽一大彎,又餓著肚子,來到閬諸,肯定有事,葉天揚都出來了,他也就不好再進去了。


    這時,彭長宜的電話又震動起來,他趕緊打開接通了,是江帆。江帆說道:“長宜,你在哪兒?”


    “市長,我還在錦安。”


    “哦,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彭長宜欲言又止。


    江帆不等他回話,就說道:“東方公司出事了,幾個村的農民把他們大門口圍住了,而且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一部分人開始在國道上靜坐了,現在林岩進去了,也被困在裏麵了,我剛從鍾書記屋裏出來,鍾書記的意思是不管怎樣,先答應農民們提出的所有條件再說。”


    “所有條件?”


    “是的,所有條件。”


    彭長宜沒有吱聲,所有條件就意味著政府要給賈東方買單。但是他沒有說出來,相信江帆不傻,他更能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因為他和任小亮、和賈東方有著太多的聯係,肯定不會把事鬧大。


    “長宜,你那邊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就趕緊回來吧,畢竟北城的情況你了解。”


    “好的,我盡快回去。”


    關上電話,彭長宜對葉天揚說:“葉總,看來我真得回去了,事情有點緊急,有人已經開始在國道上靜坐了,如果一旦造成國道交通斷交,那後果就嚴重了。”


    “好,那你就走吧。”


    “我進去跟翟書記說一聲吧。”


    “別說了,我給你說。”


    “那我也得進去,我的包還在裏麵。”


    “我去給你拿。”葉天揚說著,就走了進去。葉天揚見翟炳德和閬諸的申書記正在聚精會神地討論著什麽,也沒吭聲,拿起彭長宜的公文包就出來了,翟炳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聽申書記說話。


    葉天揚出來,彭長宜趕緊往前走了兩步,接過公文包,說道:“真是謝謝您了。”


    葉天揚說:“這沒什麽好謝的,畢竟你是真有事,趕快回去吧,別把事鬧大。”


    彭長宜說:“好的,那您替我跟翟書記解釋一下吧。”


    “放心,翟書記會理解的,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在給他幹工作。既然要走,就快點走吧。”葉天揚催促他說道。


    “好,葉總,有時間我再去拜訪您。”彭長宜說著,轉身就走了出去。


    葉天揚看著他的背景消失在綠色長廊拐彎的地方後,回到屋裏,就看見翟炳德和申書記倆人在互相舉杯。翟炳德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天揚,彭長宜幹嘛去了?”


    葉天揚笑了,說道:“倒是書記,一眼就看出問題來了,他呀,單位有急事,都打了好幾個電話了,不敢跟你請假,是我批準讓他走的。”


    翟炳德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多大的急事?”


    “很大,也很急。”


    葉天揚就把彭長宜跟他說的話,簡要地跟翟炳德又介紹了一遍,翟炳德臉上立刻就有了怒氣,說:“他急著回去幹嘛,上有書記市長,下有北城的書記和主任,就是逃避喝酒。”


    葉天揚笑了,說道:“他對北城的情況了解,另外東方公司的許多事他都參與了,他擔心農民趕著牛堵國道,國道斷交別說是他們縣級領導,就是你這個市委書記,也有責任。”


    申書記說:“對呀,老翟,咱們喝酒事小,這才是大事,你這個基層的副市長能想到這層很不簡單。”


    翟炳德臉上的怒容就消失了許多,他說道:“他沒有車怎麽走?是我把他叫回來的,讓我的車送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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