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件事上,鍾鳴義實際是遷就了雅娟,從內心來講,他是反對雅娟來亢州上班的,但是他不好駁她,畢竟,她是因為自己在南嶺呆不下去了,而且電視是她喜愛的職業,既然任小亮願意幫這個忙,鍾鳴義也就不說什麽了,原本這樣也可以很好,亢州和南嶺,分別在錦安的南北兩端,南嶺的人,隻知道她跟嫂子去北京跑銷售,亢州的人都知道她是任小亮弄進來的,和鍾鳴義沒有任何關係,唯一知道他們真實關係的就是任小亮,任小亮就是掉腦袋也不會說的。


    再一個就是丁一,丁一是雅娟唯一一個朋友,也是她完全可以信賴的人,經過北京半年的相處,雅娟對這一點深信不疑,所以,每當自己難受的時候,她就給丁一打電話,丁一是最好的傾訴夥伴。隻是那天晚上,當丁一送雅娟回到高爾夫小洋樓的時候,雅娟意外看見了窗戶上的燈光,她知道他沒有拋棄她,而是在家裏等她,那個時候,雅娟的心裏突然就少了許多埋怨,多了許多溫暖,她知道這晚對於她和鍾鳴義意味著什麽,所以才對丁一下了逐客令。


    雅娟非常清楚丁一半夜是很難打到車的,但是她顧不上丁一了,她離不開鍾鳴義,既然他能來這裏等她,說明他心裏有她,他在意她,本來他們倆人之間也沒有發生什麽實質矛盾,都是由嫂子引起的,也是話趕話鬧崩了,再次見麵,肯定是激情似火,如風雨後的彩虹那樣絢麗,如膠似漆。所以,丁一在肯定是不行的,所以雅娟才狠心的讓丁一回去了。


    那晚,鍾鳴義跟雅娟說:“我已經中了任小亮的毒了,那個毒就是你,他讓我失去了英雄氣概,讓我不能自拔,他擊中了我的軟肋。”


    當時雅娟聽了這話後,紮在鍾鳴義的懷裏,淚流滿麵……


    雅娟在接下來的養病期間,一直在琢磨鍾鳴義這句話的含量,盡管她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從鍾鳴義的話中,她感到自己的確給他添了麻煩,所以,這幾天也一直是鬱鬱寡歡。當然,更深的內幕她是不能告訴丁一的,那樣可能涉及到鍾鳴義的政治安全,她隻告訴丁一他們是真心相愛,這就夠了。


    丁一聽著雅娟給她解釋了那晚發生的事後,自己也是心潮起伏,五味雜陳。隻是此刻的雅娟,盡管很難過,但在她的敘述中,丁一分明感到了有一種難舍難解般的感情在裏邊。她被雅娟的故事感染了,站起身,來到了窗前,看著外麵的漫天飛雪,她感慨地說道:“雅娟姐,謝謝你對我的信任,隻是,你不該告訴我,真的不該。”說道這裏,丁一的眼裏也流出了淚水。


    人啊,有的時候知道的多了,的確是一種負擔,如果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掙紮在這種感情中,就不會感到這種感情有多麽的心累,反而會認為這種感情是最最考驗人的感情,偶爾相聚,感到很美好,一旦知道了這種感情殘酷的一麵,她的內心就會平添一種愁苦和悲傷。從雅娟這裏,她似乎沒有看出這種感情有多美好,反而見到更多的是利用,是折磨,是傷感,是痛苦,是無奈。她不知道自己和江帆是不是以後也會這樣,不過好在是她和江帆之間,沒有這麽多的身外之事。


    聽到丁一這樣說,雅娟苦笑了一下,她沒有說話,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外麵的雪已經下了很厚,車上和地上幾乎全白了,屋裏兩個各懷心事的女孩子,卻無心品嚐她們要的美味佳肴。丁一憑窗而望,喃喃的說道:“雅娟姐,你春節回家跟父母過年嗎?”


    雅娟幽幽的說道:“看起來你真不了解我,我的父母早就沒有了,我上學都是哥哥供我上的,不過這不怪你,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


    丁一怔了怔,她依然兩眼望著窗外飄雪的天空,說道:“差不多,我的媽媽也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每當春節放炮,別人都想家的時候,我就想媽媽。”


    雅娟離開餐桌,來到丁一身旁,她的雙手從背後抱住了丁一,臉就伏在了丁一的背上,說道:“女孩總是比男孩更愛想家,想媽媽,何況我們沒了媽媽。”


    聽了雅娟的話,丁一的眼裏淌出了淚水。


    雅娟又說:“你比我幸運,你還有疼你的爸爸。”


    “雅娟姐。”丁一有些哽咽說:“你不覺這雪花,其實是裝飾了天空嗎?”


    雅娟說:“怎麽講?”


    丁一笑了,擦著眼淚,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講,突然就這麽想的。都是讓你鬧的,我這心裏也戚戚然然的了。”


    倆人都無心品嚐她們要的飯菜,一瓶酒沒有喝完,雅娟感覺有些累了,她們就起身離開了酒店。雅娟沒有回單位,她說下午要去北城找任小亮有事,幫助嫂子去協調貸款,丁一就自己坐著出租車回到了單位。


    雪下的很大,下午單位上班的人不太多,丁一回來後,到製作室轉了一圈後,告訴製作人員自己在辦公室,有事叫她。年前,製作室是最忙的,前期工作做完後,最後才是後期製作,他們是電視節目的最後一道關。丁一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回到了宿舍,也許是剛才陪著雅娟流淚的原因,臉上皺巴巴的非常難受,她本想回宿舍去洗臉,剛進門就看到了窗台上那一盆美麗的蝴蝶蘭,潔白色的花瓣,猶如雪花般的高雅聖潔,她這才想起,昨天科長的司機給她送花來,由於當時正在製作室配音,收下鮮花後,忘了給科長打電話致謝了。


    想到這裏,她先用溫水洗了臉,往臉上拍了一些護膚品後,又聞了聞蝴蝶蘭那淡淡的幽香,摸了摸長到了外麵的氣根,就下樓來到辦公室,她直接給科長打了手機。


    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她想科長可能正在忙,畢竟到了年底,於是就給他呼機留言:謝謝您的花,我喜歡,丁。


    過了一會兒,丁一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是彭長宜,他說:“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呢。”


    丁一嘻嘻笑了,說道:“哪有女孩子不喜歡花的,真的是太漂亮了,謝謝啦!”


    “怎麽謝?”


    “你請我吃飯。”丁一調皮的說道。


    彭長宜哈哈笑了,說道:“你謝我,還要我請你吃飯,不錯,有進步,知道三多倆少就好。”


    丁一笑了,說:“科長現在在哪兒?”


    “我在高速路上。”


    “啊?下著大雪還打電話,趕快掛了吧。”


    彭長宜說:“我哪有那麽大的膽子,我是在停車帶上給你打的電話。”


    “哦——”丁一舒了一口氣說道:“路上雪多嗎?”


    “路上到沒有什麽積雪,都被車輪碾壓了,不過封路了,許多車上不來了,逐漸就要積雪了,我得趕快走,你要是死乞白賴的想請我吃飯的話,就趕緊找個火鍋店等著我,我晚上想吃涮羊肉了,你願意叫誰就叫誰。”說著,就掛了電話。


    丁一笑了,心說,誰說請你了,嘿嘿,真拿自己不當外人啊!想了想,就給林岩打了電話。林岩說他正在和市長在下邊慰問,問她有什麽事?


    丁一說:“沒事,你們晚上去哪兒吃飯?”


    林岩說:“目前還不知道怎麽安排,幹嘛,你想請客嗎?”


    丁一笑了,說道:“是啊,請你們吃涮羊肉,你們在下邊慰問,我就慰問一下你們。”


    林岩小聲說道:“估計夠嗆,錦安市紀委檢查工作來了,你到底什麽事?。”


    “我沒事,是彭主任讓我找人吃飯。”


    “哦,那你就跟他吃吧,估計市長要陪他們吃飯。”


    “嗯,好吧。”


    放下林岩的電話,雯雯打來了電話,說:“死丫頭,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給我打電話嗎?”


    丁一笑著說道:“我哪敢打擾你了,正常時間你工作,非正常時間你陪王姐夫,哪有時間跟我玩呀?”


    “亂說,我才不陪他哪,他出差好幾天了。”雯雯說道。


    “哈哈,原來如此啊,難怪你想起我了。”


    “死丫頭,說,是不是有人給你介紹對象呢?”


    丁一說:“你這消息也太快了吧,聽誰說的?”


    “我二舅媽。”


    “你二舅媽?”


    “是呀,小月姐姐是我二舅媽。”


    “是嗎?我怎麽從來都沒聽你說過?”


    “是沒有機會說。”


    丁一笑了,說道:“太複雜了,怎麽都能掛上關係呀?”


    雯雯也笑了,說道:“小地方就是這個這樣,動不動都能套上關係,什麽時候見麵?”


    丁一說:“你別起哄了,我有事了,掛了。”


    “別別別,我聽說那個人條件不錯,是二舅表叔的孩子,準備出國。”


    “出國?那還是算了吧。”丁一說道。


    “嘿嘿,你要是有足夠的魅力,興許人家就不出了。”雯雯調皮的說。


    “我能有什麽魅力呀,還是不要拉人家的後腿吧,雯雯,你晚上有事嗎?”


    “幹嘛?”


    “沒事請你吃飯。”


    “再說吧,我晚上想去串串門,到領導家去看看。”


    雯雯自從當上團委副書記後,也加入了春節“串門”之列了,丁一說:“那好吧,你去忙。”


    掛了雯雯的電話,丁一歎了一聲氣,心說,這年頭,想請人吃飯都請不著,她想給彭長宜打個電話,跟他說明情況,但是又擔心路滑,他無法接電話,等他回來再說吧。


    彭長宜是昨天下午散會後去的省城,他是自己開車去的,考慮到葉桐的關係,他沒有用老顧。


    昨天在南城的調研會上,江帆第一次表現出了強硬的態度,這在彭長宜的印象中幾乎沒有過。盡管江帆說的每句話,都是有的放矢,都是非常精準,但彭長宜還是為江帆有些擔心。基金會的問題的確很嚴重,江帆把話說得太滿,停貸整改,盡管國有銀行到年底也基本上停止貸款業務,但是他為什麽要用整改這個詞呢?


    這話說出去了,萬一北城的基金會達不到整改的效果怎麽辦?總不能不開展業務吧?再有,北城的基金會太敏感了,他這樣毫不留情麵的轟擊北城基金會,會不會樹敵太多?可是轉念又一想,作為市長的江帆,對北城基金會這種現狀如果不表態似乎也說不過去。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工作是一回事,表態是另一回事,敲敲警鍾也是必須的,但願能起作用。不過就目前局勢看,不會起太大的作用,基金會的問題已經是積重難返,這不是江帆或者彭長宜個人能左右得了的。


    散會後,彭長宜就開車直奔省城而來,他到了省城後,找好住處,沒敢吃飯,他擔心那盆嬌豔的蝴蝶蘭,離開溫暖潮濕的環境會變醜了,那樣就拿不出手了。於是他接上了靳老師,直奔省報家屬院而去。


    到了葉天揚樓下,彭長宜便把那盆蝴蝶蘭搬了下來,靳老師一看,說道:“太好看了!你怎麽想到要送他這個?昨天還跟我說讓我跟他去花卉市場逛逛呢,想要一盆西蘭,你今天就給他送來,太巧了!等等,是不是你得到了內部情報?小桐透露給你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肯定要做一些調查研究工作。”


    靳老師笑了,說道:“你搬花,我給你拿包。”說著,就接過彭長宜的包。


    彭長宜說:“您說就這一盆花是不是禮物輕點?”


    靳老師說:“不輕,他喜歡。可能以後這種花會便宜,但是眼下還是蠻貴的,夠了,夠了,上去吧。”說著,就帶頭上了樓梯。


    在彭長宜的意識中,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無論多貴也不叫“禮”,隻有真金白銀才是“禮”,不過第一次拜見,也不好直接就送“真金白銀”,那樣顯得的太過功利了,聽老師這樣說,就彎腰搬起花盆,跟在老師後麵上了樓。


    葉天揚的家在三層,葉桐給他們開的門,靳老師先進去的,彭長宜搬著花在後麵,葉桐沒有看見彭長宜的臉,隻看見了一簇紅白分明的蝴蝶蘭,她驚呼一聲:“哇塞,好漂亮!”說著,就伸手接過了這盆蝴蝶蘭,彭長宜這才從花的後麵露出了臉。


    葉天揚聞聲過來,跟彭長宜握過手之後,就打量著這盆花。連連讚歎:“不錯,不錯,好花,好花。”


    彭長宜坐下後,再打量這盆花時,居然有了跟在花卉市場時不一樣的感受。在花卉市場,不顯這花有多漂亮,可是放在這裏,這盆六株裝的蝴蝶蘭顯的很大氣,尤其是和葉天揚家那一套古樸的明式家具非常般配,青藍花的花盆,嬌豔欲滴的紅白色花朵,像一群紅的和白的蝴蝶,排列在一起,個個嬌態可人,在萬木蕭瑟的冬季,的確是賞心悅目,看上去讓人心情大好。就連平時覺得花花草草不是禮物的彭長宜自己都喜愛這花了,在那一刻,彭長宜忽然覺得葉桐堅持讓他給爸爸送花的諸多妙處。


    葉桐分別給彭長宜和靳老師倒了一杯水,靳老師問葉桐:“你媽呢?”


    “他們單位今晚有活動。”


    “哦,那晚上你們爺倆誰做的飯?”


    “舅舅,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葉桐埋怨著舅舅,偷偷看了彭長宜一眼。


    葉天揚說:“今晚是小桐從食堂買的大素包子,我熬的小米粥,唉,吃撐了,主要是小桐買的大素包子太好吃了,從來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包子。”


    靳老師笑了,說:“是她買的好還是食堂師傅做的好?”


    “當然是她買的好,師傅做的再好,她不買回來,我也吃不到啊。”葉天揚說道。


    彭長宜感覺葉天揚比較寵愛這個女兒。


    葉桐說:“你們倆這是用好話批評我不會做飯。”說著,連忙拿過一些瓜子給舅舅和彭長宜吃。


    葉天揚跟彭長宜說:“小彭,我聽小桐和你老師說了,幹得不錯啊!”


    彭長宜說:“是大家幫助的結果,沒有大家的幫助尤其是你們媒體的幫助,我到不了現在。早就想來拜訪您,當麵向您表示感謝。”


    葉天揚說:“你太客氣了,我喜歡年輕人的客氣,但是我更喜歡率性一點的年輕人,放開一些,別那麽拘謹,咱們這是在家裏。聽說你現在是市長助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個有前途的小夥子。”


    彭長宜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您過獎了,市長助理是暫時的,等這項工作幹完後,我還是要回北城的。”


    葉天揚說:“一般情況下回不去,按常規說,市長助理都會轉成副縣級,這是地方自己搞的人才儲備。”


    彭長宜說:“但是並不在上級的編製,所以要想讓上邊認可是很難的。”


    這時靳老師說:“天揚,你不是和翟炳德很熟嗎?有時間幫忙搭個橋,介紹一下小彭的情況。”


    葉天揚想了想說道:“這到不是不可以,方便的時候可以推舉一下。”


    彭長宜趕緊說:“那就謝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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