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彭長宜剛下了第一節課,正和清平的於副市長往衛生間走,口袋裏的呼機就傳來震動的聲音,他掏出一看,是陳樂:主任,速回電話,急事。


    彭長宜一愣,陳樂辦的事,都是最機密的事,難道?他顧不得去衛生間,跟於副市長說要打個電話,就掏出手機,拉出天線,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給陳樂打電話,剛響了一聲,陳樂就接通了。


    “小樂,什麽事這麽急?”


    “彭主任,您那兒說話方便嗎?”


    “方便,你說。”


    “我抓到那個偷拍的人了,而且沒收了他的相機。”


    “哦,是誰?”


    “您肯定不會想到,是星光集團侯副總的助理,叫侯青,是侯副總的親侄兒。”


    彭長宜張大了嘴,渾身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說:“是真的?”


    “沒錯。”


    “人現在在什麽地方?”


    “被我秘密控製住了。”


    “還有誰知道?”


    “主任,今天湊巧了,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我值班,就出來轉悠,有目的地到了市長住的賓館,就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麵轉悠,手裏拿著相機,我就盯上了他,快八點的時候,市長就出來了。”


    彭長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說道:“就市長一人嗎?”


    “開始的時候是他一人出來的,他出來後,就打車,然後沒有往前開,而是把車退到東門,一會兒就從裏麵出來一個女的。”


    彭長宜急切的問道:“誰?”


    “沒看清,裹著圍巾,短發。”


    “圍巾什麽顏色?”彭長宜覺得自己的喉嚨緊張的都幹了。


    “銀灰色。”


    丁一!沒錯,就是丁一,前兩天她來市政府找自己的時候,圍的就是銀灰色的圍巾。彭長宜的腦袋就是一聲嗡鳴,眼冒金星,盡管他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盡管他早就這樣認為,但真到了麵對事實的時候,他還是險些被擊倒。


    “主任?”聽不到他的聲音,小樂在電話裏叫道。


    彭長宜甩了甩頭,他控製著自己,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說:“小樂,你說。”


    “這個人怎麽處理,我不能總是扣著他,那是非法監禁,我怕他再給咱們來個倒打一耙,對市長影響就不好了。”


    彭長宜鎮靜了一下說,“容我想想,一會給你打電話,不能讓他走,把你們那些治安條例什麽的搬出來先讓學習學習,學習完了讓他背,背完了讓他自己對號入座,再嚇唬嚇唬他,拖延時間。”


    “是的主任,我是這樣做的。”


    “他反應如何?”


    “他呀,早就嚇得尿褲子了,嗬嗬。”


    “好,做筆錄了嗎?”


    “做了,該做的我都做了,就是和您商量下來的事怎麽辦。”


    “好,我想好後給你電話。”說著,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後,又到了上課的時間了,彭長宜也沒去衛生間,就又坐回了課堂。他無心聽講,就像丟了魂兒似的,神不守舍,心底有一種隱隱的痛,感覺就像被誰在他的心尖上紮了一針那樣地痛。


    他知道自己為什麽痛,其實,他早就猜到了他們的關係應該發展到的程度,但那畢竟是猜測,一旦被證實,他還是無法接受。他在捫心自問,他不是還希望他們倆能好上嗎?為什麽他們真的好上了,他的心會疼呢?他早就知道,他不能給丁一未來,但是江帆能給丁一未來,而且江帆比自己更愛丁一。


    所有的道理他都非常清楚,但就是難受,難受,他把胸緊靠在課桌邊沿,緊緊的頂住,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因為陳樂還等著他的回話呢?


    他不知道該不該把抓到偷拍的人告訴江帆,那樣是否有知道領導隱私的嫌疑?如果不告訴他,是不是就說明自己辦事不力?彭長宜陷入了二難選擇中了。


    盡管江帆讓他查偷拍,可是一旦查到,是不是某種程度上領導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了,如果江帆要是這麽看問題,那他們的關係就危險了。他甚至後悔答應江帆去調查偷拍的事了,盡管那個人沒有拍清那個女人是誰,但終究是個女人,傳出去江帆的形象就會受損。


    他心急如焚,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事,他失去了對事物判斷的能力。


    其實,如果不是涉及到丁一,如何處理這種事還是難不倒彭長宜的,是感情,讓他迷失了處理事情的能力。


    這件事事關重大,交給陳樂辦唯恐有閃失,下了課,他跟黨校請了半天假,連飯都沒吃,就殺回亢州,他要親自處理這件事。


    一路疾馳,進了亢州城,他給陳樂打電話,問他在哪裏,陳樂告訴他:他和那個侯助理沒有動地方,在中鐵賓館姓侯開的房間裏。


    彭長宜直接來到中鐵賓館,此時,早就過了用餐高峰,彭長宜把車停在一個僻靜的地方,走進餐廳,跟服務員要了一個雅間,點了兩個菜,要了兩碗米飯,這才給陳樂打電話,讓他下來。


    陳樂很快就下來了,他吃驚的說道:“主任,您真是神速啊!”


    彭長宜說:“下了課沒吃飯就回來了,連宿舍都沒回,你吃了嗎?”


    “我剛才要了兩個盒飯,我們倆都吃了。”


    彭長宜看見他手裏拿著一個紙袋,就伸出手。陳樂坐在他的旁邊,把袋子交給他,彭長宜打開後,直接把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有身份證、駕駛證、工作證,還有幾頁摁了無數紅手印的問訊筆錄。


    彭長宜從頭至尾看完了筆錄,他才知道,原來上次在咖啡廳的照片,也出自這個叫侯青的人之手。


    從這份筆錄中,彭長宜了解了偷拍背後的全部情況。


    侯青,是星光集團侯副總的侄子,上大學學的是園林綠化,畢業後,就到了星光集團工作,由於資曆淺,沒有什麽建樹,一直都是公司默默無聞的小職員。


    這次星光集團來亢州,承建了廣場工程和後期周邊城區改造工程,亢州工程由他的叔叔侯副總全權掌管,侯青就隨著叔叔來到了亢州,在一次尤總的私人宴會上,他認識了尤總的女朋友袁小姶,當袁小姶知道他在亢州工地時,當時就特地敬了他一杯酒,後來,在他一次回總公司時,偶爾碰到了來公司找尤總的袁小姶,袁小姶就要了他的聯係方式,說以後興許有事求他幫忙。


    侯青對尤總的女朋友當然不敢怠慢,當即就說有事您說話,我願意為您效勞。又過了幾天,侯青接到袁小姶的電話,讓他回京的時候給他打個電話,有事。侯青當即就說如果有事的話,我今晚就回去。


    在一個西餐廳,侯青和袁小姶見麵了,袁小姶交給了他一個非常小巧精致的全自動照相機,推到侯青的麵前,向他交代了偷拍亢州市長江帆私生活的任務。


    侯青開始不幹,說您讓我幹什麽都行,就是讓我偷拍鞏俐張藝謀我都敢,但是不敢偷拍市長,惹惱了他,我們的工程泡湯不說,我還會被送上法庭。袁小姶笑著說,沒那麽嚴重,偷拍頂多觸犯了治安管理條例,真要處理也就是罰點錢拉倒。放心,我不會讓你被處理的,再者,即便你被市長抓住了,還有候總和尤總,還有我,我們會保你的,你就說你是業餘攝影愛好者,隻是偶爾掃到了他。


    侯青還在猶豫,袁小姶就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個鼓鼓的信封放到他的麵前,隨後又說,隻要答應給我辦這事,我馬上讓你進入公司高管層,給尤總當助理,代他行使在亢州的權力。侯青知道行使權力不可能,現在是叔叔在負責亢州項目工程,但是如果能當上尤總的助理,那他就等於向飛黃騰達進了一步,於是就把錢揣進口袋,拿起照相機,答應了袁小姶的要求。果然,一個星期後,侯青被集團公司任命為總裁助理。


    開始的時候,侯青根本沒有時間出去偷拍江帆,因為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半個月過去了,袁小姶見侯青沒有動靜,就給他打電話,很不耐煩的說讓他盯牢江帆。


    侯青想,自己不可能盯牢他,隻能在他的住處守株待兔,一般情況下,如果當官的要想搞女人,總會帶回住處的,盯了一段後,沒有發現江帆帶女人出入。


    在一次請亢州質監部門吃完飯,又去喝咖啡的時候,他發現江帆和兩三個人也在裏麵喝咖啡,其中就有個女人,侯青不太關注亢州本地的電視節目,對這個女人也就沒在意,也沒想拍,送走客人後,侯青想了想還是把他們拍下來,省得袁小姶說自己工作沒進展,白拿了他的錢。


    於是,他就從懷裏掏出那個小照相機,拍了幾張。由於袁小姶有令在先,拍完後,把膠卷交給她衝洗,侯青不得擅自衝洗。所以,在一次回京時,侯青就把這個卷交給了袁小姶,後來的事就不知道了。


    彭長宜皺了眉頭,心說,夫妻到了這個份上,還做什麽夫妻呀,早該他媽的離婚,各奔東西算了。他繼續往下看,就見上麵寫道:


    問:你這次是怎麽想要偷拍的?


    答:因為我知道江市長住在這裏,所有,我就把晚上的應酬全部安排在這裏,甚至公司來人住宿也是安排在這裏的。由於中鐵賓館的主樓是不對外的,我們隻能在裙樓裏用餐和住宿。昨天晚上,我本來是送完客人上車要走的,這時發現江市長一個人出來後,急急忙忙開車走了,我一想都這麽晚了,那會兒有十點多了,我就想可能和女人有關係,就偷偷的潛伏下來,在賓館開了房間,由於我住的是西側的房間,正好看見大門口出入,很快,我就看見市長的車回來了,但這次他卻沒停在原來的位置,而是掉頭後,倒著進了東側胡同,由於我的位置在西側,我就看不見了。我更加懷疑和女人有關,就下來悄悄溜到東側,果然,看見賓館的東側有個小門,他就從這個門進去的。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起來守著了,遲遲不見市長出來,眼看快到上班的時間了,我正打算離開,這時就看見他從小門出來,進了汽車裏,他又把車倒進東側的小胡同,這時,就見一個女的出來,但是我沒看清她的臉,她上車後就離開了。


    問:這個女的是上次跟市長喝咖啡的那個人嗎?


    答:我沒看清,當時手也凍僵了,一個勁的對著他們摁快門,那個女的上車的速度很快,我估計我就抓拍到了一張,然後他們就走了。


    問:你做這一切你叔叔侯副總知道嗎?


    答:不知道,不敢告訴他。


    ……


    看完後,彭長宜問陳樂:“那個照相機呢?”


    陳樂從兜裏掏了出來。


    “膠卷還在嗎?”


    “在,我沒動。”


    彭長宜拿過相機,二話不說,直接打開後蓋,膠卷瞬間曝光,他覺得不解氣,又將膠卷取出,將裏麵的底片全部拉出曝光,氣憤的扔在桌上,嘴裏不停的罵道:“混蛋,混蛋,真他媽的混蛋!”


    陳樂看到彭長宜氣憤的樣子,就大氣不敢出了,他搞不清主任連串的“混蛋”,是究竟在罵誰,是侯青?袁小姶?還是……


    就在把膠卷曝光的那一刻,彭長宜想明白該怎麽做了,他拿起桌上的筆錄,說道:“小樂,你看這個筆錄,你做到這個地方,看清了嗎?這個地方。”他指著其中的一句話,說:“‘倒著進了東側,我就看不見了’,就在這個地方結束,這一頁的這一段,你在重新弄一下,讓他摁手印,然後我給他叔叔打電話,讓他來領人,這個小子不能呆在亢州了,必須滾蛋!”


    陳樂重新看了看筆錄,又看了看被曝光的底片,便明白了主任的意思,說道:“好,我這就上去,把這個地方再重新做一下。”說著,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後,又叫來服務員,讓他們快點把剛才要的米飯和菜上來。


    彭長宜說:“你如果吃了的話,就要一碗米飯和一個菜就行了。”


    這時服務員說:“正在給您做,米飯可以退掉,菜退不了。”


    彭長宜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服務員就出去了。


    很快,彭長宜要的米飯和兩個菜就端了上來,他看著眼前的飯菜,他已經沒了胃口,可能是餓過勁了,也可能是氣堵著,簡單的吃了幾嘴後,就放下了筷子。


    這時,陳樂拿著那個紙袋進來了,他什麽也沒說,就從裏麵掏出那份筆錄,彭長宜看了看,發現剛才那一段有了改動,結束的地方又添了一句:早晨我醒來後,就拿著相機來到了東側,市長的車還停在那裏,後來就見市長出來後走了。


    彭長宜沒有細問這句話是怎麽來的,又將筆錄前後仔細看了一遍,確信沒有驢唇不對馬嘴的地方後,就把原來的那一頁找了出來,跟小樂要了打火機,燒了,邊燒邊說:“小樂,記住,今天的事爛在肚子裏,跟誰都不能說。”


    陳樂嚴肅的點點頭,說道:“主任,不用囑咐我,我知道該怎麽做。”


    “嗯,後來讓他摁手印的時候,他看著嗎?”


    “沒有,他早就傻了,我讓他在哪兒摁他就在哪兒摁,而且囑咐他,就說他什麽都沒看見。”


    “他怎麽說?”


    “他說他的確什麽都沒看見。”


    “哼。”彭長宜差點樂出聲,說道:“小樂,這事你處理的不錯,好好幹。”


    “嗯,我別的不知道,我隻知道完成您交給我的任務,我必須做好。”


    彭長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你半天不去所裏露麵,怎麽跟所裏說的?”


    “不用說,我連續一周都是值夜班,所裏沒有其他情況,不會叫我。”


    “那就好,走,我們上去。”


    彭長宜和陳樂來到了樓上,就見那個叫侯青的年輕人坐在床邊掰著手指頭,聽見了腳步聲後,趕緊站起來,恐懼的打量著彭長宜,彭長宜跟陳樂說:“給他叔叔打電話了嗎?”


    “打了。”陳樂回答。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兔崽子,看你長得也蠻精神,還是大學學曆,怎麽不走正道,白瞎了你爹媽養你的這片苦心!”


    提到爹媽,侯青立刻垂下了頭,掉出了眼淚。


    很快,侯副總便急急忙忙的趕來了,進來一看彭長宜在房間裏,還有一個警察,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快和彭長宜握手,彭長宜沒有跟他握手,說道:“侯副總,侯青是你的員工,也是你的親侄,你是怎麽管教的?”


    侯副總連忙遞煙,試探著說道:“彭市長,他,他到底犯了什麽罪了?”


    “讓他自己說。”


    陳樂厲聲說道:“侯青,你自己說,你都幹了什麽!”


    侯青就結結巴巴的說道:“叔叔,我搞偷 拍著。”


    “偷 拍?”侯副總張大了嘴巴,看看侯青又看看彭長宜,說:“你偷 拍什麽了?”


    “我,我偷 拍江市長了?”侯青的頭幾乎低到了雙腿間。


    侯副總更驚訝了,他們是來做工程的,別說是江市長,亢州任何一個部門也得罪不得,侄子怎麽敢偷 拍江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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