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鳴義見彭長宜說的有理,盡管不符合他們的初衷,但是強按牛頭不飲水,就說道:“彭主任的兩項建議可行,怎麽樣賈總,你不會連這點誠意都沒有吧?”


    賈東方僵冷的臉上擠出一絲笑,隻好說:“沒問題,沒問題。”


    鍾鳴義很高興,沒想到他來後,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他高興的留在東方公司吃飯,賈東方說去飯店,鍾鳴義堅持在東方公司的內部食堂吃。


    席間,賈東方又說他們的冷庫如果建成,不僅可以解決本公司的需要,還可以吸納本地眾多的生豬屠宰戶,使亢州生豬屠宰規模化、規範化。他說:“屠宰和冷庫是緊密聯係的,一旦建起來,不但自己企業可以儲存鮮牛肉,還可以為十裏八村的蔬菜種植戶提供便利條件,為當地百姓服務。”


    鍾鳴義說:“你說的對,我們準備將來大力發展大棚菜,利用原有的大棚搞蔬菜種植,甚至蔬菜物流,到時你的冷庫就會派上用場了。”


    “所以,到時還請鍾書記多多支持啊!”賈東方不失時機的說道。


    鍾書記笑著指著任小亮和彭長宜說道:“你的父母官都在這裏呢,他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尤其是彭主任,是學產業經濟的研究生,目前是所有科技幹部隊伍中學曆最高的了,你呀,就不要找我了,找他們兩個就行了。”


    賈東方聽到這裏,削瘦的臉上露出笑意,他連忙站起,端起杯,說道:“彭主任,小弟來您這一畝三分地發財,萬望以後多多支持。”


    彭長宜沒有站起來,不知為什麽,他感到這個賈東方盡管個子不高,而且略有駝背,人長得也不壯實,但不知為什麽,此人眼裏的目光總是給人陰鷙、捉摸不定的感覺,而且他剛才的話聽起來總是讓彭長宜感到有點軟中帶硬,於是衝賈東方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賈東方看看他,又看看鍾鳴義和任小亮,不情願地把酒杯撂在桌上,坐了下來。


    彭長宜卻麵帶笑容,說道:“賈總,不是我駁你的麵子,你剛才的話不對。”


    “哦,彭主任請指教?”賈東方皺了一下眉頭,銳利的目光射向了彭長宜。


    鍾鳴義和任小亮也都放下筷子,看著彭長宜。


    彭長宜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一,這不是我的一畝三分地,如果偏要說是誰的一畝三分地的話,首先是共產黨的,其次是鍾書記的。再有,最能給你包括全市外來企業最大支持的是誰呀?是鍾書記,我哪能上升到這個層麵,另外,我受鍾書記的領導,他指向哪兒我們就打到哪兒,所以,這酒,我是萬萬不敢喝的。”


    賈東方一聽,這才鬆弛下來,他說道:“我看出彭主任的意思了,這酒我得先跟鍾書記喝呀。”說著,又站了起來,端起那杯酒,衝著鍾鳴義,雙手舉杯。


    鍾鳴義哈哈大笑,說道:“早就聽說彭長宜喝酒有一套,果然名不虛傳,兩句話就把這杯酒轉嫁到我這來了,這樣吧,賈總喝的也不少了,我們也快到了上班時間了,大家共同舉杯吧。”


    兩桌的人都站了起來,喝幹了杯中酒,鍾鳴義的調研圓滿成功。


    至此,彭長宜在農民領養“東方牛”這件事上做了讓步,東方公司也做了讓步,同意每頭牛隻收取一半的保證金。


    隻是這些工作推進的速度相當慢,為此,賈東方多次找到彭長宜協調,彭長宜嘴上都是積極支持,但就是工作力度不大。任小亮也急,好幾次親自下鄉,還請來雅娟現場報道,電視新聞播出後,農民主動谘詢的多了,但實際領養的效果並不明顯。


    賈東方按任小亮的暗示,也曾在彭長宜身上想盡了辦法,每次邀請彭長宜到公司視察的時候,彭長宜不是帶著田衝就是帶著劉忠和柳泉,農委主任更是少不了的,而且從不在他這裏吃飯,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辭掉了。顯然彭長宜對他是有戒心的,賈東方對彭長宜就更加的恨之入骨,認為彭長宜阻擋了自己發財的道,暗罵彭長宜給臉不要臉,並且多次跟任小亮建議拿掉彭長宜。


    任小亮也急,俗話說的好:吃人家的手軟,拿人家的手短。賈東方的牛派發速度慢,而且公司資金吃緊,最近這幾天總是找他,想再從基金會貸一筆款。任小亮說:“我不是不給你,彭長宜要求集體審批,你的款根本通不過。”


    賈東方說:“要不這樣吧,我們把公司租用的地皮買下,請任書記抓緊給我們辦這事。”


    任小亮說:“你資金吃緊,有錢買地皮。”


    賈東方露出一絲冷笑,說道:“任書記,我資金吃緊是暫時的,地皮買下來就解決問題了。”


    賈東方想用地皮套國有銀行的貸款,任小亮豈能不知道他的用意,就說:“這塊地皮涉及到三個村子,要挨家挨戶做老百姓工作,不是你說辦就立馬能辦的。”至此,任小亮對賈東方也有了戒心。但如今,他也被賈東方套牢,賈東方的困難就是他的困難,豈有袖手旁觀之理?所以,對彭長宜就怎麽看怎麽都不順眼了。


    有一次,任小亮跟鍾鳴義建議,鑒於目前黨政一把手合作不順利,能不能調走一個人?


    鍾鳴義當時沒表態,其實,他也在心裏琢磨這事,彭長宜明著來跟他承認錯誤,可是對錯誤悔改的誠意卻不大,處處製肘賈東方不說,還處處製肘基金會,這才是最令他反感的,隻是王家棟在亢州根深蒂固,勢力範圍滲透到各個領域,動彭長宜,勢必捅了王家棟的肺管子,而且王家棟和江帆目前聯係也很緊密,他不得不考慮到這些政治因素,所以,一時半會也就沒動彭長宜。


    這年入冬,亢州的鄰居閬諸的豐順縣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殃及到了和它相鄰的周邊市縣,亢州也受其影響,成了重災區。


    中央電視台對京州省境內的土法熬油汙染環境進行了連續曝光,此時, 正值國家取締十五小期間,這一組的連續曝光,無疑於一枚重磅炸彈,引起了國家環保總局和國務院的高度重視,責成省委省政府限期取締。省政府專門抽出一位副省長任總指揮,並與省政府立下軍令狀,對這些土法熬油的窩點重拳出擊,堅決徹底的予以取締。


    當這條新聞播出的時候,彭長宜正在和寇京海、黃金等人在金盾喝酒,彭長宜立刻揮手請大家安靜,等新聞播完後,寇京海和黃金都不約而同的放下酒杯,從各自的包裏掏出手機就開門出去了。


    彭長宜笑了,他知道,寇京海和黃金都有鄉下的親戚或者家人在熬油,由於土法熬油工藝簡單,投入極低,而且暴利。萬馬河沿岸的村子,幾乎家家都從事這個職業,剛改革開放的時候,還曾經被當做庭院經濟的典型報道過。但是,隨著國家對環保工作的逐漸重視和全民環保意識的增強,京州省對土法熬油的打擊力度加強,土法熬油的行為便由公開轉成了地下,並且大都是晚上偷偷幹。亢州也一直致力於打擊,但是,往往是執法人員剛走,身後就又開始冒黑煙。


    這次被中央台曝光的盡管是豐順縣,但是緊鄰豐順縣的亢州也不遜色,據說,導致這一曝光現象發生的是北京一項安居工程,由於用了豐順縣土法熬製的瀝青膏生產的卷材,致使這項工程質量出現問題,溯本求源,記者就追到了豐順縣,隨後對這一地區進行了多次暗訪,從生產源頭到銷售區域,都摸的一清二楚,包括土法熬油對環境所造成的汙染也給了重頭報道,當記者問正在熬油的人,說“你們這裏幹這個的多麽?”那個人說:“多的是,幾乎家家都幹。”記者又問:“當地政府不管嗎?”那個人幹脆的說:“管,但是塞給他們錢後就不管了。”記者又問:“除去你們豐順縣,其他地方有嗎?”那個人說:“有,沿著河套往上走是亢州,那裏更多。”至此,亢州也榜上有名。


    一時間,省電話會、錦安市電話會高密度召開,錦安市天天早上都要開半個小時的電話會,通報情況。亢州也成立了由副市長魏國才任總指揮,各鄉鎮長、環保、電力、公安、工商、土地、監察、質監等部門為成員的領導小組。


    可是,作為這次重點清查取締的縣市之一的亢州,這項工作從一開始就出現阻力,這個阻力主要來自於魏國才被非法熬油的人打傷住進了醫院。


    在一次夜間行動中,魏國才親自帶隊,環保公安等各個執法部門相繼查抄了四個熬油窩點,就在起吊大鍋的時候,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起吊上,絲毫沒注意從後麵衝出十多個人,掄起棍棒,就將魏國才等幾個執法隊員打傷,於是執法人員和這些人一片混戰。江帆得到報告後,帶領二十多名幹警快速趕赴現場,將參與襲擊執法人員的人全部帶走,交由公安機關處置。副市長魏國才重傷,被送進醫院,經診斷,顱骨骨折,亢州醫院無法救治這麽重的病人,連夜,魏國才被送進北京天壇醫院。


    魏國才住院,群龍無首,江帆連著兩個夜晚親自帶隊深入河套地區,現場執法。一幹就是一夜,別人白天還能休息,但是他不能,他還有許多別的工作。其他的副市長中,朱國慶沒有分管額外工作,隻有一個開發區,張懷也有他那一攤事,高鐵燕是女同誌,更不宜打打殺殺了,這天,在開專項整治匯報會的時候,江帆當著全體常務的麵提出,把彭長宜調上來,任這次整治行動的總指揮,他例舉了這樣做的多種理由,其中之一就是彭長宜敢於碰硬,熟悉鄉情民情,辦法多,另外本身他就是小組成員之一,提請常委會審議。


    江帆說出這話後,眾人都沉默了,王家棟看了一眼江帆,他感覺到很突然,倒是張懷率先打破了平靜,他說:“這個辦法可取,彭長宜幹這事沒問題,肯定有能力幹好,他在北城幾次硬性工作中就曾經表現很突出,目前,縱觀環保局和全市幹部中,擔綱這項工作還就是他最合適。”


    王家棟不說話,誰都知道他和彭長宜的關係,所以他采取沉默。


    狄貴和說道:“還別說,這個事交給彭長宜肯定沒問題,肯定還能幹好。跟這幫熬油的人打交道,就得鬥智鬥勇,亦正亦邪才行,隻是,單純的讓他當個總指揮,恐怕不能服眾。”


    張懷緊接著狄貴和的話題說:“我看,我們可以內部任命他為市長助理,讓他專門負責這項工作,同時還兼任著北城的工作。”


    鍾鳴義微微皺了一下眉毛,他偷偷看了王家棟一眼,就聽王家棟堅決的說道:


    “我反對。”


    哪知王家棟第一個反對,江帆一愣,就聽王家棟說道:“彭長宜在北城幹的好好的,冷不丁擔任這麽重要艱巨的任務,我擔心他做不好這項工作,到時拉了全錦安乃至全省的後腿,那樣我們的工作就被動多了,所以,我堅決反對。”


    武裝部季部長說:“我看也沒問題,隻要給他尚方寶劍,保證能做好。”


    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鍾鳴義不時認真的傾聽著,但是他的腦子裏卻浮現出昨晚任小亮再次跟他說的話,任小亮說:這個彭長宜最近越來越不像話,黨委許多意願無法在黨委會上體現,尤其是他幹預基金會和東方大世界的事過多,就拿動員農民養牛來說吧,本來我們應該積極勸他們多養,他到好,反而做一些相反的工作,本來可以全額收農民的保證金,可是他堅持要農民交一半,我現在越來越跟他合作不到一塊了,還請市委考慮一下,能不能把我們兩人分開,不然到時鬧到不可開交,對誰都不好,市委也難擺布。


    任小亮這樣說,作為市委當然要尊重一個黨委書記的意見,這些日子,鍾鳴義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他礙於江帆和王家棟的勢力,始終沒有輕言調離彭長宜,他也不喜歡彭長宜,主要是因為他身上有著江帆和王家棟的印記。市長助理也不是不可以,今天讓你助理你就是助理,明天不讓你助理了,你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把你挪到別處也有可能。北城,是亢州的經濟和政治文化的中心,這個地方的當家人,必須是跟市委書記關係最近的人來占據,而不該讓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占著地方。


    但是,隨之又一個顧慮跟著就出來了,如果任命他為市長助理,又怕犯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錯誤,那樣豈不是倒幫了江帆和王家棟?


    鍾鳴義陷入了兩難。這時,就聽王家棟又說道:“我仍然反對,誰都知道市長助理是個內部糧票,是不在市領導編製之內的,我們用完傻小子了,再把人家退回去,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鍾鳴義一聽這話,馬上拉下臉來說:“王書記這話詫異,什麽叫用傻小子?都是黨的工作,人民的工作,現在工作需要他,他就應該義無反顧,不能挑三揀四,這項工作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如果到期完不成,我和江市長都要被處分。我看這事可以定下來,馬上由市委組織部起草文件,任命彭長宜為市長助理,下發到各個單位,彭長宜即刻到位!他原來的工作由北城黨委安排人臨時主持。”


    王家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漫不經心的看了江帆一眼,隻見江帆正若無其事的跟鍾鳴義耳語著什麽。他非常清楚,正是自己的極力反對,甚至指出市長助理是內部糧票這一尷尬事實,目的就是在促進鍾鳴義下決心同意彭長宜任市長助理,盡管江帆有權提出要一個市長助理,但如果鍾鳴義硬不同意也不好說,甚至將來還涉及到轉正的問題。彭長宜這樣“上位”,既給眾人一個臨危受命天降大任的感覺,也走了許多捷徑,隻是要苦了這個小子了,因為他沒有了退路,隻有往前拱卒,把這項工作完成的漂漂亮亮的,才能為以後的轉正打好基礎,這也是在江帆提出這個建議提出後,他瞬間就想明白的事,而且和江帆張懷等一唱一和,居然在會上就促成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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