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彭長宜一言不發。田衝說道:“彭主任,行啊,太了不起了!原來……”


    劉忠也說:“長宜,你能答疑解惑嗎?”


    “不能,天機不肯泄露。”彭長宜知道他們要問什麽,就微笑著說道。


    劉忠說,“還想跟你學兩手呢,這倒好,直接回絕了。”


    田衝說:“你說你比我們倆小好幾歲,怎麽主意比我們還多呀?想的做的都這麽周到。”


    劉忠也說道:“是啊,就拿上午來說吧,長宜看白家的照片,我也看,到這裏我還納悶,他看人家公開欄幹嘛,取經嗎?也該著露臉,剛進門就看到了姓白的,而且單刀直入,不容對方回避,再有,看那小話兒說的,軟硬都有,而且擺明了今天找你來是給你臉,如果不配合,拿你是沒辦法,但是有辦法對付你的家人,市紀委有權追究你弟弟的責任,而且,還是個剛剛提拔上來的副隊長。”劉忠也興奮的說。


    彭長宜笑了 ,說道:“你們說得我胳膊都起雞皮疙瘩了,這些讓我牙酸的話少說點吧。”


    田衝說:“不服不行啊。”


    “是啊,不服不行。”劉忠附和了一句。


    田衝說:“你是怎麽……”其實,田衝很想問彭長宜,他是怎麽讓秘書長打的這個電話?但是礙於司機在此,他也就不便多問了。


    彭長宜非常清楚田衝和劉忠到底想知道什麽?就是沒有司機老顧在,有些話他能說,有些話他不能說,許多事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王家棟說過,人在官場上行走,要善於網絡各種信息,哪怕在街頭早點攤上都能聽到有用的信息,這也是彭長宜善於交際的一個目的。沈芳經常說他,總是出去喝酒,有什麽意思?在家就不能喝嗎?其實,喝酒,隻是獲取信息增加感情聯絡的一種手段,他彭長宜就是再饞,也不會饞那幾口酒的。他喝酒的目的,就是獲取信息,增加人脈,了解社會各方麵的關係。有時候,他的確把喝酒聚會看做比回家重要,原因就是在酒場上,你能迅速分辨出誰和誰是怎麽回事,是什麽關係,誰是誰圈裏的人,這些關係在工作中是看不出來,可是在酒桌上很快就能做到一目了然,而且百試不爽。


    彭長宜天生就對酒場的事物敏感,而且無師自通,別人一頓酒下來可能暈暈乎乎,但是他盡管喝多了也能對酒桌上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況且,他也很少有喝多的時候,大都情況下都是他讓別人喝多了。寇京海他們常說他是酒桌上的天才。


    有的時候,有些信息暫時是沒用的,對於這些沒用的信息,他暫時儲存起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上了。包括那個姓白的在錦安工業局呆過這個信息,就是他從酒桌上獲取的。戴阿姨是高安縣人,姓白的曾經是她的手下,他能出任副縣長,肯定戴秘書長幫過忙。


    酒桌,能反應出許多東西,官場和社會百態,都能在酒桌上表現出來,哪怕細微的形勢變化,也能從酒場百態中折射出來。


    他不嫌麻煩,繞了好幾十裏路,給戴阿姨送去靳老師愛吃的驢肉,見了戴秘書長,就把自己要去高安的事跟阿姨說了,不曾想,她主動說要給姓白的打電話,不曾想,電話打了兩次居然沒人接,她就讓他們先去趕路。盡管這一切都在自己策劃之中,他還是有些欣喜。


    酒桌,的確能提供給他許多有用的東西,對於基層官場的小人物來說,酒場,是萬萬不能冷落和忽視的地方。


    田衝沒有問出他想知道的信息,就說:“像姓白的這樣人,居然能當上副縣長?”


    “請注意,是貧困縣的縣長。”劉忠補充道。


    田衝說:“貧困縣就有理啊?我現在覺得,貧困縣的幹部有一個共同的地方,就是傲,好像他就該貧,而且貧的有理,即便有些曆史原因不好逆轉,那也不能拿貧說事,也不能因為你貧就不要臉吧?”


    劉忠說道:“難怪寇京海說周林,你一個小貧困縣的縣長子,有什麽了不起的?剛才在他屋子,看他那耀武揚威的勁兒,真想說這句話著。”


    “嗬嗬,估計你就是說出來,也不足以打擊他的囂張氣焰,還是領導的電話好使,你看他那個諂媚勁兒,惡心!”田衝厭惡的說道。


    “不過咱們正科級幹部說的那幾句話也夠他臉紅三天的了。”劉忠笑嗬嗬的說道。


    田衝說:“如果他要是臉皮厚或者不打算要臉的話,這幾句話也沒用,對這樣的人可能不起作用。”


    他們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彭長宜沒有說話,他在琢磨下一步,如果白中林不回亢州老家做工作怎麽辦?或者攻不下白家這座堡壘怎麽辦?難道,這項工作剛開始就陷在裏河屯?


    早晨,丁一剛上班,就被溫慶軒叫到了辦公室,她開開門的一霎那,就看見了在廣院一塊學習的好朋友雅娟,笑嘻嘻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驚喜的睜大了眼睛,說道:“雅娟姐,你怎麽時候來了?”


    溫慶軒說:“小丁啊,邢雅娟從今天開始,就是咱們亢州電視台的正式員工了。”


    丁一有些驚訝,說道:“真的呀?太好了!”


    雅娟握著她的手說:“歡迎嗎?”


    “當然歡迎了!”


    溫慶軒說:“小丁,讓雅娟先給你一個宿舍,一會我跟辦公室說,加一張床。”


    “不用,溫局,我……找好了住處,不麻煩您了。”雅娟說道。


    溫慶軒想了想,就點點頭,說:“那好,住宿的事我就不惦記著了。”說著,他就給樓下打了電話,叫上了新聞部主任宋嘉玉。溫慶軒說道:“小邢,這是咱們台電視新聞部宋嘉玉,是咱們亢州人民廣播電台國家一級播音員,也是亢州電視台第一位新聞女主播。”


    雅娟握住了宋嘉玉的手,說:“在廣院學習的時候,就聽小丁說,他們台有位漂亮的新聞女主播,果然名不虛傳。”


    宋嘉玉主任淡淡的笑了一下,從小到大可能早就聽慣了這些讚譽的話,她顯得的有些波瀾不驚,握著雅娟的手,淡淡的說了句:“你好。”就看著溫局長。


    溫慶軒說:“宋主任,這是新來的邢雅娟,放在你們科室,具體分工下來再定。”


    宋主任點頭,衝雅娟說道:“歡迎你。”


    雅娟見這個宋主任淡淡的樣子,也就收斂了一些熱情,說道:“請多多關照。”


    溫慶軒說:“宋主任,你領小邢下去吧,我跟小丁有點事。”


    宋主任說:“安排在哪屋辦公?”


    溫慶軒說:“這還問我?你看著安排吧。”


    宋主任點點頭,跟雅娟說:“咱們下去吧。”


    雅娟拉了下丁一的手,說道:“我先下去,一會再找你。”


    丁一點點頭,把雅娟送到門口。


    溫慶軒指了一下沙發,說道:“坐下說。”


    丁一坐下後,溫慶軒又說:“這個雅娟,是不是要跟你合作畢業作品的那個?”


    “是的。”


    “她的業務怎麽樣?”


    “她幹了五六年了,一直都是南嶺電視台的新聞主播,肯定很棒。”


    “嗯,我不想讓她上新聞,她長的有些苦,我的意思是你主持兩檔專題比較累,拿出一檔來,給她。”


    “沒問題。”丁一點頭說道。


    溫慶軒說的是實話,丁一自從去年學習結束後,就先後主持著兩檔專題節目,一檔是十五分鍾的社會專題“記錄”,一檔是四十分鍾的訪談類節目“今日話題”。這兩檔節目從策劃到采訪、撰稿,甚至剪輯,她從頭參與到尾,的確她的負擔很重。前一檔節目就是溫慶軒為她量身打造的,也體現了溫慶軒對社會一些觀察與思考,有著溫慶軒鮮明的特色。後一檔節目是市委宣傳部要求上的,當時讓丁一接受這個任務時,丁一有些抵觸,認為自己不適合做這類節目,因為時政性太強,她還是偏重社會專題,這檔節目能不能讓別人上。溫慶軒說沒有別你再合適的人選了,而且其他主持人都兼著兩三檔節目。


    眼下,聽溫慶軒要拿走一檔節目,她很高興,說道:“太好了,把今日訪談給她吧?”


    溫慶軒笑了,說:“就知道你會說這個,告訴你,我的意思正相反。”


    丁一失望的說:“為什麽?您知道,我不太適合做這類節目,我……”


    溫慶軒擺擺手,說道:“你是從你個人喜好的角度出發,我則是全盤考慮,好了,你下去吧。”看著丁一失望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溫慶軒滿意的笑了。


    丁一最大的優點,聽話。通過半年的工作表現,溫慶軒覺得把丁一挖來是自己作為一局之長最英明的決定,盡管得罪了副市長高鐵燕,也值得。她不但工作態度好,通過在廣院半年的培訓,業務也是單位眾多采編播裏最優秀的人才,不但力挑兩個專題,還多次參與大型節目串聯詞的重任,而且幹活從不挑肥揀瘦,從是很能出色的完成任務,這樣的人的確一個頂倆,甚至頂三,即便有一天她真的會閬諸,培訓她這半年,也值了。


    溫慶軒記得有一次高鐵燕來台裏做訪談,當她問誰來主持的時候,溫慶軒說了一句:小丁。高鐵燕一聽,就拉下了臉,說道:換一個,我不用她。溫慶軒說:她是台裏目前最好的主持人,許多人都點名要她做訪談呢?高鐵燕說:別人是別人,我不稀罕。溫慶軒知道高鐵燕心裏還有芥蒂,就說:市長這是打我的臉,當初要不是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挖高市長的牆角,亢州電視台不會出這麽一個優秀的電視從業者,現在想想,即便您記恨我一輩子也值啊!高鐵燕瞪了他一眼,說道:得便宜賣乖!


    事實證明,丁一的確挖對了,隻是,丁一沒了自己的業餘時間,丁一感到,電視這個職業,就值得為之癡迷,為之搭上所有時間還覺得時間很緊迫的職業,一天24小時全部用來工作都有的幹。


    溫慶軒之所以不把今日話題交給雅娟,而是繼續讓丁一做,原因很簡單,就是這檔節目打交道的人大部分都是政府官員,各局委辦的領導,如果這個節目的主辦人不是一個穩重自尊,事業心強的人,是很容易給台裏帶來麻煩的,這是溫慶軒沒有從業務角度考慮的主要原因,畢竟,雅娟他還不熟悉,盡管她是鍾書記介紹來的。


    十多天前,亢州在北京舉辦了一次招商會,這個招商會是由駐京辦籌備的。電視台加以大力宣傳是職責所在。一天,鍾鳴義給溫慶軒打電話,要溫慶軒匯報邀請上級媒體參與的事,匯報結束後,鍾鳴義讓溫慶軒陪他進京,又聽取了駐京辦主任做的會議籌備情況匯報.


    中午吃飯的時候,有一個漂亮的姑娘作陪,這個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雅娟。駐京辦主任說,“讓我們的形象大使陪兩位領導用餐吧。”


    溫慶軒不認識,鍾鳴義就跟駐京辦主任說:“你給溫局介紹一下吧。”


    駐京辦主任就說道:“溫局,這是我們的形象大使邢雅娟,小邢,這是咱們亢州廣電局的溫局長,你今天隻要把溫局陪好,你的問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


    溫慶軒不明白駐京辦主任為什麽這麽說,就看著鍾鳴義。


    鍾鳴義說:“溫局,你看小邢怎麽樣?”


    溫慶軒看了一眼雅娟,覺得她的氣質不錯,長的也漂亮,盡管大眼睛有些憂鬱,但是更有一種哀婉的美,就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美啊!”


    鍾鳴義說道:“小邢原來是搞電視的,做過新聞主播,是個金牌主持人,後來調出電視台,現在還想做電視,畢竟她是學電視專業的。”


    溫慶軒盡管書生氣,但是多年在官場上的摸爬滾打,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姑娘,才是書記叫他來北京的真實目的,隻是,鍾書記一沒有說她在哪個電視台,二沒有說她跟他是什麽關係,但是這都無需多問,他隱約的感到,這個姑娘應該跟鍾鳴義關係很好,於是他就問道:“小邢在哪兒電視台呆過。”


    姑娘立刻說道:“我在南嶺電視台,工作了六年。”


    溫慶軒無需在打聽什麽了,他差不多已經明白了。


    鍾鳴義說:“怎麽樣溫局,收下吧?”


    溫慶軒說:“書記發話了,我哪敢不從,沒問題。”


    鍾鳴義說:“她的確主持的不錯,小邢,一會把你主持的錄像帶給溫局一盤,讓溫局把把關。”


    “好的。”邢雅娟痛快的答應著。


    溫慶軒說:“不用把關,鍾書記看上的不會有問題,我們現在正缺你這樣的專業人才,你就說什麽時候上班吧?”


    鍾鳴義顯然很高興,說道:“小邢,快謝溫局長,我和主任陪著。”


    雅娟趕忙端起一小杯酒,跟溫慶軒碰杯,幹了。


    溫慶軒心裏十分清楚,這是鍾鳴義早就計劃好的事,他隻有同意的份兒,再說,電視台目前也的確缺主持人。


    就這樣,邢雅娟就成了亢州電視台一分子,但是鍾鳴義特別指出讓雅娟播新聞,他說現在那個女主持人目光遊離,而且說話的時候五官動作幅度明顯,還不如做訪談的那個主持人。


    溫慶軒笑了,說道:“現在這個主持人當初是請著名新聞主持人xx給敲定的,當時就說她稍加鍛煉,就能拿過來用,聲音寬厚,圓潤,非常具有穿透力,會是不錯的新聞主持人和大型活動的主持者。因為考慮到咱們這裏是個發達的縣城,將來會有許多戶外活動,而她的聲音是非常適合戶外主持的那種。做訪談節目的那個主持人,偏向於穩重、知性、自然、大方。”


    雅娟說道:“那麽溫局,您看我要是去了擔任哪檔節目的主持?”


    溫慶軒剛要說,鍾鳴義就說道:“下來讓溫局安排吧。”


    溫慶軒說:“對,咱們現在正缺主持人,哪檔節目都缺,別說來你一個,多來兩個才好呢。”


    就這樣,邢雅娟追逐鍾鳴義的腳步,離開南嶺,到駐京辦過渡後,來到了亢州電視台,開始主持“記錄”專題節目,顯然,她對於主持這個專題節目有些不滿足,一周後,又開始主持收視率更高的亢州新聞節目。


    對於電視,雅娟果然是熟手,無論是形象還是氣質,甚至聲音,都蓋過了原來那個新聞主持人,得到了亢州各界的好評。對於電視,人們更多關注的是新鮮麵孔,溫慶軒開始還擔心她“哭”相,怕不為觀眾所接受,通過化妝後便被掩蓋了起來,使雅娟迅速脫穎而出。而雅娟真正亮相的是在蓮花高爾夫俱樂部落成暨港澳三地春季高爾夫邀請賽的儀式上。


    對於轄區內這個盛大儀式的舉行,彭長宜可以說是幾乎沒怎麽往前湊,市裏的常務副市長張懷,北城區黨委書記任小亮,為了這個儀式,沒少嘔心瀝血,幾乎天天往那裏跑。盡管是企業行為,但是對兩眼抹黑的司徒清源來說,如果沒有當地政府的支持,這個項目也是很難完成的。亢州也將這個高爾夫作為一張靚麗的名片加以宣傳報道,邀請了各大媒體前來參加這個儀式。那個年代,高爾夫似乎隻有出現在國家大中城市中,而對於亢州這樣的縣級城市來說,的確不多見。所以,對於企業來說是盛事,對於亢州來說也是一件大事。協助企業搞好這次慶典和兩岸三地的賽事,也就成了北城黨委和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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