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其把陳二喜送到樓梯後,又回到彭長宜辦公室,彭長宜剛要打電話,見孫其進來,彭長宜就說道:“孫科長,你在北城工作多長時間了?”


    “七年了。”孫其說道。


    “之前在哪兒?”


    “武警部隊。”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七年,遇到過這類事嗎?”


    “沒有,陳二喜今天要是不說,打死我都不相信。”


    “是啊,也不知他家老太太當初是怎麽想的,居然用一袋糧食,換了一個傳宗接代的孩子?她老人家與世長辭了,不知道給後世留下多少麻煩和隱患,這事如果不妥善解決,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啊。”彭長宜說道。


    “您說的太對了,那咱們怎麽辦?”


    “怎麽辦?孩子不能讓這個劉成帶走。你琢磨琢磨,看看有沒有相同的案件參考一下。”


    孫其想了想說:“彭主任,如果咱們解決不了的話,就讓他們上法庭去解決吧,許多法律上的東西,咱們掌握不好。”


    彭長宜說:“如果移交給司法部門當然好,咱們省得麻煩,可是你想想,陳二喜為什麽找咱們而不去打官司,一是他相信咱們,二是他不想把這事公開化,你想想,如果公開了,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們一家都沒法在村裏呆下去了,尤其是對孩子成長相當不利,這個孩子應該上小學了,他還不能承受這樣的心靈打擊。”


    孫其點點頭,說道:“您考慮的很周到,我聽您的,馬上去谘詢專業人士,找找有沒有相同的案例。”


    孫其剛走,陳樂就到了。


    “主任,您找我?”


    彭長宜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小樂,祝賀你,我聽你們所長說,你當上片長了?”


    陳樂摘下帽子,摸摸頭,不好意思的說道:“還不是您栽培的結果,沒有您,我可能還在工地幹苦力呢?”


    “嗬嗬,還是你自己有出息。”彭長宜接著說:“你認識你們村的陳二喜嗎?”


    “認識,是我一個遠房叔叔。”


    “他剛走。”彭長宜就將陳二喜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直把他聽的目瞪口呆, 半天說不出話來。


    “嗬嗬,傻了?”彭長宜問道。


    “主任,我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事。”


    “是啊,你什麽意見?”


    “什麽意見,當然這個孩子不能給他了!我馬上就找人把他拘起來。”陳樂站起就要往出走。


    “嗬嗬,剛誇完你就出息了,我問你,憑什麽拘他?”


    “他,他……他當初的行為應該算是強奸!”陳樂梗著脖子說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白在派出所幹了這麽長時間,怎麽學的這法律知識?什麽叫強奸你都不懂嗎?”


    “懂是懂,我隻是想這樣嚇唬他,這個孩子,是我二叔家的命,絕不許他帶走,還反了他了!”陳樂激動的說道。


    “就因為他是你二叔?”


    “不是,他是我們村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這樣做,向理不向人!”陳樂理直氣壯的說道。


    彭長宜說:“別衝動。按說這件事你叔叔不願讓你知道,但是為了不擴大範圍,有些事我隻能交給你去做,你呆會去找孫科長,跟他合計一下,先接觸一下劉成這個人,探探他的口風在說。”


    陳樂點點頭。


    “還有,記住要冷靜,知道嗎?你這樣子我對你有些不放心了。”


    陳樂低下頭,半天抬起頭說道:“對不起,我剛才是不太冷靜,想想他劉成,睡了人家的媳婦,要了人家的糧食,不能因為人家老太太不在了就來要孩子,哪有這樣的事?”


    彭長宜說:“不許帶著自己的感情色彩辦案,這是你們一個民警的大忌,懂嗎?”


    “懂。”


    “你認識劉成嗎?”


    “我歲數小,對他可能會有印象,但是他肯定不會認識我。”


    “嗯,那好,你去找孫科長吧。”


    彭長宜的電話響了,接通後,是江帆。


    江帆說道:“長宜,放下手裏的活兒,跟我去北京。”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多長時間能回來?”


    “下午吧。”


    “好,我安排一下。”


    彭長宜放下電話後,看了看學習排班表,一看今天正是自己召集學習的日子,這幾天,他們學習的主要任務就是省報那篇文章,一個共產黨員的追求,這幾天一直在對照文章,做有針對性的發言。想到這裏,就就拿起手包,走出辦公室,敲開了劉忠的門,劉忠不在屋子,他就來到了任小亮的辦公室,就見市委信息科的兩人在跟任小亮座談什麽,彭長宜進來後和他倆握過手之後,就跟任小亮說道:


    “任書記,我有點急事,去趟北京。”


    任小亮抬頭看著彭長宜,又低頭看看學習表。


    彭長宜說:“今天是我組織學習,如果我回來的晚,你就幫我調個班,我估計差不多能趕回來。”


    任小亮說:“好吧,如果趕不回咱倆調換一下,你去吧,他們就是來給咱們總結學習經驗來的,本來還想讓你介紹一下情況呢。”


    彭長宜說:“任書記都代表了吧,不湊巧,我的確遇到點急事。”


    任小亮說:“你去吧,我們接著座談。”


    彭長宜又跟那兩個人打了一下招呼就出來了。他走出單位,沒在大門口等江帆,而是往前迎了一截,就見江帆的車過來了,小許降下車窗,衝他笑笑。


    彭長宜上車後,見江帆一人坐在後麵,他回頭看了一眼江帆,說道:“林秘書沒來?”


    “哦,我讓他替我去開了會。”江帆答道。


    “嗬嗬,我還擔心出不來了呢,市委辦來人,總結我們學習經驗來了。”


    “哦,你們要成為典型了。”江帆笑著說道。


    “估計是我們選擇的教材好。”彭長宜的嘴角彎起一絲笑。


    江帆沒有繼續和他討論“教材”的事,說道:“長宜,咱們今天去見經貿大學的一個金融教授,是去谘詢有關基金會的事。為什麽叫上你哪?就是讓你了解一下這裏麵有可能出現的問題,我最擔心這個了,因為其他地方已經出現問題了,所以想讓你了解的多些。”


    “嗬嗬,我了解管用嗎?”彭長宜說道。


    “當然管用,基金會是政府的事,北城是試點,你提前了解一下有可能出現的風險,到時在管理上好引以為戒。”


    “估計不管用,市、區兩級書記對基金會都很上心,這麽一塊大蛋糕,肯定是書記做主。”


    “你態度不端正,我們隻做我們該做的,至於結果不去管他。”江帆淡定的說道。


    彭長宜感覺江帆很有理想主義色彩,放著市裏的會議不開,去北京見什麽專家?如果以彭長宜的性格,這個基金會早就該成立了,甚至從上級有精神有文件那天起就該成立。他已經聽到不止一家企業跟他抱怨,說市裏為什麽遲遲不見動靜,北城運輸公司的經理甚至直接跟彭長宜說:文官就不能抓經濟,因為懂的多,顧慮就多,一有顧慮,機會就錯過了。甚至彭長宜也認為江帆有些過於謹慎。前幾天,他就聽說亢州有些有錢人,就到外縣去入股基金會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亢州的資金就都外流了,想到這裏他說:


    “您過於謹慎了。”


    江帆一愣,他一直以來,都認為彭長宜最理解他,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彭長宜卻不溫不火的說了這麽一句。要知道,北城,將作為第一個農村基金會的試點單位,如果北城政府一把手不能和他達到共識,那他所有的努力也就白費。


    想到這裏,江帆說道:“長宜,你在溫和的批評我動作慢?”


    彭長宜笑了,說道:“哪敢呀?”


    江帆說道:“我最近也聽到了不少要求成立基金會的呼聲,你不知道啊,上周開通了市長熱線,就接到了好幾個詢問什麽時候成立基金會的電話。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思想保守?”


    彭長宜嘿嘿笑了,算作回答。


    “你看看這個?”


    彭長宜回頭,接過來江帆遞過來的一張報紙,他說:“這是什麽?”


    “這是我讓小林搜集的一個學者的文章,咱們今天就去見這個人。”


    這是一張金融時報,在二版頭條位置上,刊登著一篇署名文章:農村基金會發展初探。


    彭長宜有個毛病,那就是坐車的時候不能看東西,暈車,他就說道:“我看不了,暈車,您給我簡單說一下吧。”


    江帆說道:“這個人叫畢格金,是經貿大學金融係博導,是很有名的經濟學家,與其他三位新近鵲起的年輕經濟學專家並列為京城四少,曾經參與許多經濟金融領域裏的政策製定工作,從一開始,他就跟蹤研究農村基金會這一金融組織形式,可以說目前是我們國家對農村基金會最門清的學者了。我們去聽聽他的意見,沒有壞處。”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太注重政策層麵上的東西了,在基層,都是先做了再說。”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明明看到了風險,在那麽做的話就有些揣著明白使糊塗了。”


    “明白不明白也要做,這是上麵要求的。”彭長宜很少有反駁江帆的時候。


    “上麵是這樣要求的,我們也必須做,但是咱們可以做的更加科學一些不更好嗎?省得到時留下許多後遺症。”江帆說道。


    彭長宜想了想說:“這項工作是基層的事,市政府隻是起到一個審批作用,即便真有了問題,與市政府也沒多大關係。”


    江帆說:“長宜,考慮問題不能那麽狹隘,真是出了問題,凡是涉及到錢的都是大事,將來都是政府的事。我們提前了解一下,對這項工作做到心中有數,不是更好嗎?”


    彭長宜顯然沒太懂,他嘿嘿的笑著說:“我搞不懂了。”


    “有什麽不懂的呢?將來做具體工作的是北城區政府,政府一把手是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了,您這是從娃娃抓起呀?”


    江帆也笑了,他說道:“也可能我做的是無用功,但總是小心沒過,長宜,你知道那天說起基金會的事,鍾書記說我什麽嗎?”


    “他說您什麽?”


    “嘿嘿,說我怎麽跟小腳女人一樣,還說南嶺縣你們窮,都成立了三家基金會了,亢州這麽富裕,居然這項工作落後了。”


    “嗬嗬,也是,難怪他會這麽說您了。”


    “如果不是廣場項目,我還不會著急呢,我想等到明年。看來,這項工作在不做的話,不但上級不滿意,同僚不滿意,興許啊,下邊人也不滿意呀。”江帆偷偷看了一眼彭長宜。


    彭長宜笑了,說道:“到沒什麽不滿意的,這畢竟是好事,有利於鄉鎮企業發展。”


    “嗯,所以我也想明白了,不能因為別處出了問題,我們就因噎廢食,有些風險是可以規避的,這也是我為什麽執意要見畢格金的緣故。”


    “您怎麽認識的他?”


    “我不認識,是我同學介紹的。我們今天中午跟他吃飯,邊吃邊聊,聽聽學者怎麽說,我昨天和人行的梁行長呆了一會,他把農村基金會抨擊的體無完膚,說是地方政府滋生政績的怪胎,是擾亂金融市場的殺手,簡直就是十惡不赦。”


    彭長宜笑了,說道:“他們當然要抨擊基金會了,因為搶了銀行的市場份額,誰讓他們門坎那麽高,企業想貸款,四處求爺爺告奶奶不說,還要請客送禮,如果按照他們的規定貸款,許多企業都達不到他們的標準,所以,這裏就有了潛規則。我突然想起阿q正傳裏,阿q說的話,他說:不是我不想姓趙,是趙老太爺不讓我姓趙。現在銀行體製,遠遠不能適應改革開放形勢的需要,所以才會有農村基金會這樣一種民間融資載體的出現,其實,在南方,民間融資早在十年前就出現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銀行服務意識的缺失和服務意識的淡漠!”


    “你這身歪理邪說,銀行有銀行的操作流程,有銀行的管理體係,哪能誰想用誰就用?對了,你這樣說是不是將來有了基金會就可以隨便貸款了?”江帆說道。


    “嗬嗬,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了基金會,肯定會有一些違規行為了,不瞞您說,我對基金會也關注很長時間了。”


    江帆高興的說:“哦,看來你也上心了。”


    彭長宜也笑著說道:“是啊,您幾次在我麵前流露出對基金會的擔憂,我再不上心就屬於冥頑不化了。”


    江帆笑了,說:“好啊,好,上心就說明用心了,用心做的事和不用心做的事結果就不能一樣。這件事上,你用心,我就會省心。”


    “但願我將來能有讓您省心的資格。”


    “嗯?什麽意思?”


    “隻要我能做主,就怕到時我做不了主。”


    江帆不言語了,他知道,他們是兩個不同級別的政府一把手,但是,他們前麵都有一個主事的書記。


    其實,盡管彭長宜也感覺江帆在這個問題上思慮過於謹慎,但他還是很佩服江帆嚴謹的態度,已經有幾個縣成立了農村基金會,但是作為經濟條件做好的亢州,卻在這項工作中落了後,彭長宜知道主要是江帆還在顧慮。按說,這件事對地方政府是很有好處的,許多行政長官為能有這樣支配資金的權利而歡欣,畢竟這是政府部門的金融機構,支持地方企業,再也用不著求爺爺告奶奶仰頭看那些國有銀行老爺的臉色了。


    其實,對市裏遲遲不成立基金會,彭長宜也有看法,自從知道了江帆的顧慮後,他也理解了江帆,有些事,如果操作不好捅婁子,莫不如不做,尤其是基金會這類金融性質的領域,跟政府一般工作還不一樣。所以,江帆嚴謹的態度也讓他有所長識,對於新鮮事物,任何冒進和蠻幹都將付出代價,這已經被多次實踐驗證過的道理。但是,在基層,行政長官的命令往往取代一切科學的論證,早就是不爭的事實,江帆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想到這裏他就說道:“也可能您現在費了半天心思,等到了具體運作的時候,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這就是我叫叫來的初衷。”


    “我能頂那麽大的作用嗎?”


    “按照文件要求,都是基層政府牽頭,行政一把手參與。審批貸款也應該參照專有銀行那樣的程序,不然就會出問題,甚至是大問題,這是我最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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