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剛說完這幾句話,會場想起一種熱烈的掌聲。


    此時,江帆的眼中,有著一種深刻的平靜,他的目光掠過全場,似乎從每個人的頭頂上掃過,繼續說道: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我將不辱使命,在亢州市委的領導下,與亢州政府一班人一道,忠實履職,恪盡職守,努力做到務實、為民、勤政、清廉,說好亢州話,當好亢州人,幹好亢州事,做一名好公民、好黨員、好幹部,不愧對‘市長’這個神聖的崗位,不愧對亢州人民,努力建設一個法製政府,責任政府,高效實幹的政府!”


    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這是本屆政府的定位,也是宗旨,這是曆屆政府中最實在也是離百姓最近的口號。所以,下邊的掌聲非常熱烈。


    江帆最後說道:“最後,祝願我們亢州蒸蒸日上、繁榮富強,祝各位身體健康,萬事,順安!”


    此時,台下的彭長宜感到江帆已經成熟了,無論是他的堅定和氣宇,已經非常像一個市長的樣子了。


    在亢州金盾大酒店,本屆人代會最後一頓晚餐上,樊文良領著江帆和主要領導挨桌敬酒,張懷緊跟在江帆的後麵,一副和諧的氣象,沒有人知道台麵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在前來敬酒的領導們中,其實早就發生過一場劍拔弩張的暗戰了。


    張懷盡管跟在江帆的後麵,但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瞟著樊文良,他擔心塵埃落定後,樊文良會跟他秋後算總賬,所以內心惶恐不安。


    樊文良根本沒有在意張懷,他不停的舉杯,象征性的抿著酒,還不時的和代表們說著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大家辛苦了,提前祝大家元宵節快樂。”


    事後,王家棟對樊文良說:“多虧了我們有這樣一封信,才把張懷這個瘋子製止住。”


    樊文良說道:“家棟啊,沒有這樣一封信也能製止住他,他幹的事,你我同樣能幹,相信聽你、我話的人多,聽他話的人少,即便是聽他話的人,最後也得聽我們的話,這年頭誰有船不坐非要抱塊木頭漂泊呢?”


    樊文良說的太對了,這就是權力的魅力。


    王家棟說:“還是老板高明,最後讓他替咱們去做代表們的工作,讓他自己在代表們麵前出爾反爾。”


    樊文良說:“活該,就該讓他自己去擦屁股。”


    遠在錦安的市委書記翟炳德,接到亢州市委的報告後,他陷入了沉思。


    說真的,他不得不佩服老領導樊文良的領導水平和領導能力。本來他想在樊文良控製權力方麵做文章,但正是這一點樊文良做的非常出色。去年,成功的把周林選掉,拔掉了自己插在亢州的一根釘子,省市兩級調查組也沒有查出在選舉過程中亢州有什麽人違法違紀的事實;接下來,他采取了懷柔政策,就地提拔了江帆為代市長,沒想到樊文良很買賬,對江帆采取了包容、扶持的策略,黨政一把手相處的和諧融洽,這裏固然和江帆自己的努力有關,但是也和樊文良的寬懷大度有關。半年後,又把自己的前任秘書派到亢州任副市長,亢州的各項工作穩步推進,江帆也取得了令人欣慰的成就。一年中,亢州沒有出現讓上級市委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沒想到在這次選舉中,竟然出現了代表另行推舉市長候選人的事件。當他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後,首先想到的是錦安市委不派人去協助,你樊文良本身就是錦安市委副書記,有責任和義務搞好這次選舉。他原以為憑樊文良的個性,為了力保選舉順利進行,會對另一個市長候選人孟客勸退,沒想到,他不但不對孟客進行勸退,反而采取了包容和接受,向孟客表示祝賀,並肯定了孟客到亢州後的工作成績,還說讓他做好接受代表評議的準備,展現了主政者的自信和風度,順應了民意,絲毫沒有大動幹戈,一切都在平靜有序的外表下進行著,最後孟客隻得了23票。


    翟炳德對亢州似乎有些看不明白了,對這位老領導佩服有加,同時,麵對這樣一個非常具有領導能力的下級來說,翟炳德也的確感覺到了危機。


    兩天後,當江帆出現在翟炳德辦公室時,翟炳德看到了一個和一年前有些不一樣的江帆。眼前這個江帆,更加成熟,穩重,氣宇中還有了幾分老練和深沉。他笑著說:“嗬嗬,不錯,很像一個市長的樣子了。”


    江帆趕忙說:“多謝您的栽培。”


    “嗬嗬,應該是樊文良的栽培才對。”


    江帆一愣,隨即就笑了,說道:“如果您不把我硬掫到這個位置,恐怕我都不會和樊書記打什麽直接的交道。”


    “嗨,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栽培你還栽培錯了不成?”


    “嗬嗬,還好,您終於承認了。”


    翟炳德想了想,笑了,說道:“真是跟著樊文良長本事了,說話都和從前大不一樣了,會截話了。”


    江帆笑了。


    翟炳德收住笑,說道:“候選人的事,不是孟客的本意,你要正確認識。”


    江帆一聽,趕緊前傾著身子說道:“翟書記,我怎麽能不正確認識呢,孟客到亢州後,他的工作和能力有目共睹,的確得到了代表們的好評,是我的好幫手,我感謝他還來不及呢。”


    翟炳德相信江帆說這話是發自肺腑,就說道:“你們倆以後還要繼續合作,共同做好各項工作,別讓我失望。”


    江帆說:“我會的,孟客也會的。”


    翟炳德想了一下突然說道:“春節回北京著嗎?”


    江帆說道:“初二回去著。”


    “你老嶽父身體怎麽樣?”


    “還行,現在基本適應了退下來的生活。”


    “你嶽母是個本分善良的人啊!她對妞妞的事一直無法釋懷。”


    江帆愣住了,半天才說:“翟書記,您認識他們?”


    “哈哈,豈止認識,那是我曾經的老領導啊。”


    江帆徹底懵了。


    樊文良說:“我剛參軍的時候,你嶽父是我們團長,按說一個新兵蛋子怎麽會和團長扯上關係呢?可就是這麽巧,有一次團長到我們連隊視察,我那時個子小,站在前排,在毒太陽的曬烤下,我們依然保持著端正的軍姿,團長不時的向我們揮手,說道:同誌們好!我們大聲說道:首長好!他又說:同誌們辛苦了!我們也大聲說:首長辛苦!他來到我們麵前,發表了一通講話後,最後和前排的戰士挨個握手,到了我跟前,他沒和我握手,居然拍著我的肩膀說道,這小鬼,真可愛。我聽後啪的一個敬禮,一本正經的大聲說道:首長可愛!他聽後愣了幾秒鍾,隨後哈哈大笑,笑完後,就和我旁邊的戰士握手,我急了,又大聲說道:報告首長,你沒跟我握手!我身後就有人提醒我,哪知他沒有生氣,還哈哈笑著又走了回來,重新跟我握手,還問我叫什麽名字,我就報告給首長說,新兵一營二排三班翟炳德!他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肯定又想說我真可愛,但是怕我再回複他首長可愛,就笑笑走開了。新兵訓練結束後不久,我就被調到了他的身邊,當了首長一名通訊員。後來想想,用現在時髦的話說,我那次是成功的推銷了自己一回。”


    江帆的心有些亂,說道:“您怎麽剛告訴我?怎麽之前我一點都不知道。”


    “一年前就想告訴你,你嶽父不讓,他說你有自己的誌向,囑咐我能幫什麽忙就幫什麽忙,所以,我就去省委組織部,在多個掛職鍛煉的名單中找到你,就把你要來,放在了離北京最近的亢州了。”


    翟炳德說完,偷眼打量著江帆,他知道這話對江帆起到了觸動,就接著說道:“如果說是栽培的話,你、我都是你嶽父栽培的結果。”


    江帆把該拜的領導拜了一遍後,從錦安市常委樓裏出來的時候,林岩發現市長臉色有些不對,沒有變點的輕鬆和欣喜,表情嚴肅,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林岩很納悶,來的路上他還躊躇滿誌神采奕奕的樣子,怎麽出來後就變了一個人?甚至在回去的路上都是一言不發。


    林岩斷定江帆肯定有事,是不是遭到了翟書記的批評?翟書記沒有理由批評他啊?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和孟客有關?


    任林岩怎麽絞盡腦計、挖空心思也想不出錦安市委批評江帆的理由和依據,但是市長進去和出來的確像換了一個人。


    江帆剛走,錦安市委副書記謝長友就進來了,翟炳德說:“江帆去你那裏了嗎?”


    謝長友說:“剛走。”


    “你說這亢州出現副市長和市長爭選票這事,怎麽處理呀?”


    謝長友一時沒明白書記的意思,半天才說:“我估計是被人利用了,亢州表麵鐵板一塊,其實未必。”


    “哦,說說看。”翟炳德坐了下來,看著謝長友。


    “目前還沒有明顯跡象,但是兩次選舉足以說明這個問題,這不過樊文良控製得當,一些不利因素沒有真正暴露出來。”


    “依你看,這次事故誰是幕後操手?”


    謝長友沒有立刻回答,他是管組織的副書記,盡管幾年來他和一把手配合的不錯,但是涉及到亢州的問題,他還是比較慎重的。


    “但說無妨。”翟炳德伸了一下手,示意他盡管說。


    “我感覺是張懷。”謝長友說道。


    “哦?”


    “您想,無論是樊文良還是王家棟,這一年來江帆和他們配合的不錯,他們沒有理由不支持他。再有,如果江帆落選,明顯的他們不但不會受益,有可能還會被問責,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張懷了。因為周林落選後,江帆頂了上來,那麽如果這次江帆落選後,按這個邏輯推理,張懷就有可能也頂上來,在頭選舉前,他上來的次數比較多,所以我分析和張還的可能性極大。”


    “但是,他完全可以讓代表們直接推舉他呀,為什麽把孟客推出來?而且孟客被推出來後,最後得票並不高?”翟炳德說。


    “是啊,這也是讓人想不通的地方,興許隻有樊文良本人才知道這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謝長友無奈的笑笑。


    “詭異!”翟炳德想了半天,才說出這兩個字。


    “您準備怎麽安排孟客?”謝長友問道。


    “沒想好。”翟炳德實事求是的說道。


    “經過了這次事故,江帆會不會和孟客之間產生什麽不和諧的因素?”謝長友繼續問道。


    “按江帆的態度來說不會,我現在擔心的不是江帆,這個幹部身上有一種理想色彩,稍加錘煉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幹部。他很有雅量,也很明白。我擔心的是孟客,畢竟發生了這麽一檔子事,盡管得票不多,但也說明了他有一定的群眾基礎,難免在以後跟江帆合作中,產生嫌隙。”翟炳德也有些憂慮。


    “是啊,亢州是經濟發達的縣級城市,市長和副市長鬧意見的話,會影響發展大局的。我擔心這次選舉會影響兩人的關係。”


    “嗯,我也擔心。”翟炳德點點頭說。


    “我的意思是把孟客調開,往上提一格。”謝長友說。


    “他現在分管著開發區和城建工作,別的都還好說,目前這兩塊工作江帆還有些離不開他。”


    “開發區需要他協調的就是征地,一期征地工作已經基本結束,二期很快就會進行完,城建工作說是問題也不是問題。”謝長友說道。


    “如果沒有這次候選人的事,他們兩個還真是配合不錯。”翟炳德很欣慰的說道。


    “亢州目前是什麽意見?”謝長友試探著問道。


    “樊文良什麽都沒說,即便有什麽想法,他也不會輕易吐露的,我那個老領導,唉——”翟炳德歎了一口氣。


    謝長友笑笑,沒有說什麽。


    “他不主動提出處理意見,就是想把問題上交。如果把孟客拿走我還真擔心那裏的政府工作會受到影響。”


    “看來,您對亢州還是厚愛一層啊。”謝長友說道。


    翟炳德不再說話。


    謝長友又說:“我還是想再囉嗦一句,盡管目前亢州有些工作離不開,但是要是等到他們倆有嫌隙了再分開就晚了,這可是您著力培養的兩個幹部。”


    翟炳德想了想說:“你說的不無道理,把他放到什麽地方呐?”


    “市直單位一把沒問題。”


    “孟客在亢州表現的不錯,有思想,懂配合,肯幹事,這樣的年輕幹部我還是想放在下麵,希望他們能夠造福一方。”


    謝長友點點頭。


    翟炳德又說:“據你的觀察,江帆目前怎麽樣?”


    “嗬嗬,這個您比我心裏有數。”謝長友笑著說道。


    “我開始讓他上來當市長的確有點冒險,擔心他挑不起這個擔子,擔心他太嫩,不能跟樊文良很好的合作,還擔心年輕人理想色彩太濃,工作不務實……但是現在看來苗頭還不錯。”翟炳德輕鬆的說道。


    “您是慧眼識英才啊,我看這個孟客同樣不錯。”謝長友說這話不是恭維。


    “是啊,其實對於孟客我開始也是準備讓到直接到下邊,總覺得還有些不放心,這樣就把他放在政府辦了,看來,他到亢州能很快適應角色,跟在政府辦的曆練是分不開的。”


    “那是。”


    錦安市委一二把手,對亢州這次選舉中出現的問題,交換了各自不同的看法,最後達成了一致。


    幾天後,孟客被翟炳德叫回,寒暄了幾句後翟炳德就問道:“這次選舉究竟是怎麽回事?什麽人到搗鬼,你心裏有數嗎?”


    孟客想了想說道:“這個,我沒跟任何人私下探討過,我懷疑是張懷,並且似乎江帆也這樣懷疑。”


    翟炳德點點頭。


    孟客又說道:“但是我後來看出張懷似乎很緊張,當江帆當選的時候,他是真心實意向他表示祝賀,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的虛情假意。”


    “哦?”翟炳德看了孟客一眼。


    “是的,而且樊文良從始至終都是臨陣不亂,和我談話的時候也很誠懇。不滿您說,這事我也琢磨了很長時間,但是琢磨不出所以然來。”孟客搖了搖頭說道。


    至此,翟炳德充分相信還是樊文良最後控製了局麵。他想了想說道:“嗯,這個事過去就過去了,以後就不要提了。你有什麽想法嗎?”


    孟客說:“我到是沒什麽想法,隻要江帆同誌不計前嫌,我會一如既往的好好配合他的。”


    “是心裏話嗎?”


    “是心裏話。”孟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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