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配合古街改造和開發區的籌備,亢州決定派出考察組,到特區深圳和全國各地參觀取經。


    第一批考察組由樊文良帶隊,目的地是深圳,考察主題是新興城市建設和規劃。第二批考察組江帆帶隊,目的地是華東五省。第三批是狄貴和帶隊,目的地是青島等城市。


    當江帆在會上擬好名單後,由蘇乾交到市委後,很快就返了回來。江帆注意到,樊書記將張懷拉了下來,添上了高鐵燕,把張懷放到了狄貴和這組。江


    帆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其實在擬定第一批人選的時候,江帆就考慮要把高鐵燕放在樊文良這一組,後來臨時動意,就又把張懷寫上了。


    這一替換,江帆的心裏就有數了。有的時候,智者之間互相探底,是用不著語言交流的,許多看似不經意的小事都能互相傳遞信息。


    第一批、第二批和第三批的考察名單很快就擬了出來。帶隊的分別是樊文良、江帆、狄貴和。由於孟客陪翟書記去過多次這些地方,這次就主動放棄考察的機會,在家留守。


    彭長宜也被編入了第一批考察人員中。因為這次考察和每次一樣,都會有相關鄉鎮和各局委辦參加的。要這些單位參加考察最大的好處是不僅為了今後的工作,更重要的一點是為考察買單。費用均攤到各個單位。這早就是至下而上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和做法。


    由於王家棟編入了第一組,彭長宜可能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為王家棟服務,彭長宜走後,王家棟一直沒有找到可以做秘書工作的人選。


    其實,任小亮是很想第一批去的,也不知道是朱國慶得到授意還是其它的原因,他就跟任小亮說了一句話“長宜第一批,你第二批,我第三批去,這次咱們倒著來。”他這麽一說,任小亮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當丁一得知科長也在考察人員中的時候,很是高興,她悄悄的給他打了一個傳呼:很高興你也去。


    接到這個傳呼後,彭長宜的心裏感到一陣溫馨。丁一是他內心裏最隱秘的部分,盡管他不敢觸摸這個地方,但是他知道她始終都呆在心底裏的某個角落。他想給她回複一條,但是拿起電話後就改變了主意,要通尋呼台後,他留言到:“方便請回電話。”


    很快,他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他心想,看起來她現在就很方便,於是,拿起電話說道:“這麽快?”


    “什麽這麽快?”話筒裏傳來了王家棟的聲音。


    彭長宜趕緊叫了一聲:“部長。”


    “你小子在等誰的電話,口氣這麽溫柔?我告訴你,芳芳可是把狀告到我這裏來了,說你跟那個省報記者卿卿我我的,半夜還聊個沒完沒了的!”王家棟生氣的說道。


    “您怎麽聽她的呀,那是人家夜間寫稿,跟我核實一些情況,再說了,即便是卿卿我我也不可能在家裏當著她的麵啊?”彭長宜委屈的說道。


    “什麽話,你還有背著她的時候?”王家棟步步緊逼。


    “哎呦,您怎麽也跟著冤枉我呀,一會老天就下雪了。”


    王家棟見威脅的差不多了就緩和了語氣說道:“當然,她也不是特地告你的狀,也是順便說的,不過你要注意,即便沒有,就更不應該讓她有這想法了,女人一旦在這方麵跟你動了心思,你就永無安寧之日了。”


    彭長宜覺得部長說的有道理,就說:“是,我今後多加注意。”


    “你現在在幹什麽?”


    “我……”他總不能說在等女人的電話,剛剛挨了訓,就說道:“我現在沒事,您有事就吩咐。”


    “那你馬上到中鐵集團招待所來一趟。”說著掛了電話。


    中鐵集團招待所?部長原來在那裏,難怪黃金找不到他。嗬嗬,說不定有多少像黃金一樣的人找不到部長呢?可是部長卻上門找他來了。


    想到這裏,他自嘲的搖搖頭,告誡自己切不可得意忘形,官場上的事,永遠都是變幻莫測,今天你是領導的寵臣,說不定明天你的靠山不在了,你也就完蛋了。風水輪流轉,不可能得意的總是你。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電話,心想丁一現在肯定不方便給自己回話,就關上門走了出來。他剛關上門,就聽見裏麵電話想,趕緊又掏鑰匙開門,兩步走到桌邊,抓起電話“喂”了一聲。


    “長宜,這會不忙?”


    彭長宜聽出是姚斌,就說道:“是師兄啊,這會不忙。”


    “晚上有時間嗎?一塊坐坐。”


    “現在不敢說,我馬上要出去。”彭長宜說道。


    “哦,那我等你電話。”


    “好的。”說著彭長宜就要掛。


    “長宜。”姚斌又說道:“見著部長了嗎?”


    “沒有,我好長時間沒見他了,師兄有事?”


    “發現了一個能做海鮮的地方,想請請他,找不到了。”


    彭長宜不能跟他說部長就在中鐵招待所,就說道:“他最愛吃那一口了。”他還想說等見著他我幫你約他,但是話幾乎要說出口的時候,彭長宜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已經不是天天在機關圍著部長轉的那個科長兼秘書了,如果再這樣說會讓別人聽著不舒服的。


    “行,你先去忙,空了就給我回話,抽不開身就不回。我也就不等你了。”姚斌說話向來比黃金含蓄。


    自從寇京海調到交通局後,市委又小範圍的微調了兩三個人。所以,人心惶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畢竟,沒人願意失去手中的權力,誰都期望自己能夠掌握更大的權力,為了這個目標,不餘遺力,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以謀取最好的位置,達到最好的理想。


    彭長宜答應姚斌後就放下了電話,趕快鎖上門,他不能耽誤時間太久,不知道部長找他是什麽事。


    出了自己辦公室,他來到朱國慶門前,剛要敲門,就見任小亮從旁邊出來,說道:“長宜,你也沒見著朱書記?”


    “沒在辦公室嗎?”


    “沒有。”


    既然沒在辦公室,他也就用不著敲門了,說道:“我出去一下,有事在呼我吧。”


    “好。”任小亮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出了門後,他想騎司法科那輛摩托車,因為這幾天下鄉都在騎這輛挎鬥摩托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車。


    從傳達室經過時,他看見門是鎖著的,心想這個“老狐狸”今天一直就鎖門,是不是串親戚去了。


    來到招待所後,按部長告訴的房間號,他上了樓。


    一般遇到重大問題或者領導人召開秘密會議,或者筆杆子們寫材料,都會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但是今天王家棟躲在這裏幹嘛呢?


    他敲了房間的門,隨著門開後,一股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彭長宜不由的後腿一步,咳了兩聲,說道:“是您一個人抽的?”


    “不是我一人還能有別人。”


    “嗬嗬,情緒不高啊,什麽事讓您不開心了?”彭長宜故意說道。


    “還不是扒拉幹部的事。”部長說道。


    在組織部部長的眼裏,所謂的調整幹部,就是扒拉幹部,無非就是把張三扒拉到那兒,李四扒拉到著這兒,老的下去,年輕的頂上來。官場上所有的精髓和奧秘都在這“扒拉”兩個字中了。


    彭長宜來到桌前,看見了幹部科老錢提交的正科和副科幹部履曆表,包括年齡,提職時間等等,還有身體健康情況說明。


    看來,亢州市幹部調整終於被提到了議事日程,前幾天還是謠傳,今天就真實的擺在了麵前。


    他理解部長,跟他這幾年來,每次調整幹部時,遠不像他說的“扒拉”那麽簡單,說不定要死多少腦細胞呢?


    在別人眼裏,他似乎掌握著眾人的官帽子,其實,真正拿大主意的還是市委書記,他也隻是在副科這個級別上安插一些自己信得過的人。碰上絲毫不放權的書記,組織部長就撈不到什麽好處了,但是會比較輕鬆。隨著樊文良對王家棟的倚重和依賴,他這個組織部長就明顯累多了。


    頭天上午,樊文良跟王家棟說起去深圳參觀考察的事時說道:“家棟啊,有件事我得跟你碰碰頭。”


    “書記您說。”樊文良坐正了身子。


    “開發區估計很快就能批下來了,江市長最近一直往省裏和北京跑這事,如果真的在今年批下來的話,咱們就得提前調整鄉鎮級班子了,為這事我也想了很久,這樣吧,如果你手頭上沒什麽要緊的事,就先停停,盡快拿出個方案來,要把每個單位班子構成都列出來,具體到人頭上,咱們先做到心中有數,別到時抓瞎。”


    “行,您有什麽特別指示嗎?”


    “先按你的思路弄,到時再碰。”


    “好,我盡管拿出方案,給您作參考。”每當樊文良讓組織部拿調整方案時,王家棟都會說這句話。


    樊文良說:“不急,出來後你先放著,等到了深圳咱們找時間再碰,我明天去北京,估計走兩三天。家棟啊,我上次去省裏的時候,聽說像咱們這樣的縣級市,還要配備一名副書記,這畢竟是好事,我在省裏也拖了關係,並且跟市裏也表明了意思,最好不要下派幹部了。等考察回來,你也往上跑跑。你的事一天不落地我心裏一天不踏實。”


    王家棟聽後很感動,他幾乎嗓子都沙啞起來了,說道:“書記,家棟我一個工人出身,能有今天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又遇到您,更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事,我如果再推辭的話就是虛偽了,什麽都不說了,家棟的事拜托您了。”


    樊書記點點頭。


    按說像調幹部這種事,對於王家棟來說不是難事,他吃的就是這晚飯,哪個幹部怎麽回事他一清二楚,但是顯然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麵,除去樊書記跟他說了那個事外,書記還意外的問起了兒子王圓的公司經營的怎麽樣,順利嗎?


    這使王家棟心裏就一激靈,要知道樊書記不是個愛打聽是非的人,也不是多話的人,他突然問起兒子的公司,是不是他聽說到了什麽。


    其實,對於兒子辦這個公司,王家棟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後來兒子反複遊說,又正趕上全國上下大辦公司,就連政協老齡委這樣的部門都有掛靠的公司。兒子說他響應的是中央的號召,不但能創稅,還能安排下崗職工,一舉多得。他最後能做的隻是反複說一定要守法經營,千萬不能胡來,出了事他自己兜著,另外不能打著他的旗號招搖撞騙。


    聯想到彭長宜前段給他看的信,盡管那次是虛驚一場,後來查實的有個皮包公司刻印了王圓單位的公章和合同章,後來聽說這樣的皮包公司在亢州有的是。舉國上下大搞公司,這對經濟繁榮確實起到了促進作用,但是也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現象。從其它地方出現的經濟詐騙案來看,大都手段原始,基本屬於明坑硬騙,智商並不高。


    自從那次事件發生後,他一直想找兒子談談,可是總是也沒有合適的機會。在家裏是根本談不成的,有老伴兒在身邊,說好話可以,說歹話她不愛聽。再說,真能在家裏跟兒子碰一麵也是比登天還難。


    隻有一次給他打電話他回來的特別痛快,那就是叫丁一來家吃餃子那天,那小子,聽說讓他去送丁一,接到電話二十分鍾不到就回來了,弄的老伴兒直跟他擠眼。


    丁一是他特地留在組織部的大學生,這個女孩子具備一切傳統審美標準,如果老天能夠開眼,丁一能落到他王家棟的家裏,那他這輩子就無憂了。


    那天,他就跟老伴兒說道“囑咐囑咐你那寶貝兒子,既然有了喜歡的人,就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老


    伴兒埋怨他說:“你怎麽知道那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哪個年輕人身邊沒有一兩個追求者,小圓除去那一點缺陷外,沒挑的,誰找誰燒高香。”


    是啊,父母眼裏都是自己的孩子好,但願他的兒子別闖禍。自己的事,兒子的事,扒拉幹部的事,交叉在一起,他就有些心事重重了,就想叫個助手來。他自然就想到了彭長宜。


    自從彭長宜離開組織部後,王家棟就感到身邊少了一隻臂膀,原來一些機密的事隻要跟他一說,他立馬就能心領神會,而且也能給你辦好。現在許多事情都要自己去辦。這倒不是王家棟隻相信彭長宜,他也希望能夠把自己這份信任同樣給別人,但是不行,不是靠不住,就是素質不夠。


    樊文良說他是官場校長,相當於黃埔軍校校長,盡管他知道褒貶各半,但是也很為這樣的雅號自豪。因為他深諳官場各種規則,更因為他時時刻刻注意和提攜自己的人。但如果說他隻提攜自己的人似乎有些偏頗,他這次就跟樊書記建議,讓寇京海頂了交通局副局長的缺。在常委會上提出這個人選的時候,範衛東臉色尷尬的難看,居然愚蠢的投了反對票。生生把個寇京海推到了自己的懷裏!王家棟心裏竊喜,心想你個老年癡呆!


    久在官場為官的人,在享受權力帶來的利益同時,還能享受到權力帶來的快感,尤其是這種鬥爭的快感,有的時候勝過權力本身的魅力。


    幹部,位子,這些在他眼裏不是具象的東西,說白了,就是亢州政壇這盤裏的棋子,下好了皆大歡喜,下不好也和他無關,畢竟棋子放下去了,怎麽走,走的過程中會遇到什麽問題,這些都是變數,是不可預知的。


    王家棟比別人高就高在棋子放下去之後,他還會時不時的觀察指導一番,他希望他的棋子都能走好每一步,也希望這些棋子能夠反哺他這個棋手,而不是跌跟頭。即便跌了跟頭他這個校長也是能幫盡量幫,黃金就是最典型的一例。這也是這麽多年總是有人想整他但是總也整不倒的原因所在。因為他的棋子幾乎遍布亢州政壇的角角落落,目前他仍然能夠掌控棋局,等哪天掌控不了該幹嘛就幹嘛。


    他的確占了職務很大的便宜,這些便宜有很大一部分家人都不知道,但是他也的確對得起每一個送便宜給他的人。當然,他也無數次的拒絕過這樣的便宜,這個時候的情形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的確不能沾的,一種是不忍沾的。


    他有自己的原則和標準,他深深知道哪些便宜可以沾,哪些不能沾。貪的心理誰都有,而且極具誘惑力,但是明白怎麽貪卻是一個不小是學問。


    彭長宜是他最為得意的弟子,他對他的培養,除去個人感情之外,純粹是上升到為黨發現優秀幹部的崇高的層麵上,是王家棟希望得到反哺的那個層麵的人。在他眼裏,彭長宜有一切優秀幹部的潛質,他希望能在他能力範圍之內,幫助他盡快成長。他也很看好江帆,怎奈江帆不是他這盤棋裏的人,這也是他並不反感彭長宜跟江帆接觸的根本所在。


    “部長,您這裏的每一個名字對外界來說可都是軍事秘密呀?”彭長宜用眼掃了桌上的東西後說道。


    “扯蛋,你知道的秘密還少嗎?”王家棟掐滅了手上的煙。


    “嗬嗬,那是,我是誰呀?不過您剛躲了多半天,外界就找您找瘋了?”如果是別人彭長宜可能不會操心,但是姚斌和黃金他不能不幫忙給部長提個醒。


    “找到你哪兒了?”


    “是啊。”


    “找到你哪兒的人不說我都知道是誰?”


    “部長英明。”


    “唉,沉不住氣,不理他們。”


    聽部長這麽一說,彭長宜的心裏就有底了。


    “長宜,找你來就是因為你熟悉全市幹部情況,能幫我出出主意,另外,我最近一兩天腦子很亂,眼睛也有些不舒服,寫會兒就眼花。我知道所有的囑咐對你來說都是多餘的,但我仍然要說,絕對保密。”


    “您放心,長宜不會透露出一個字。”彭長宜認真的說道。


    “好,先從未來的開發區開始,這也是樊書記最關心的。”


    彭長宜立刻集中精力,在信箋上寫下了開發區三個字。


    “經濟技術開發區,主任孟客。常務副主任、書記,朱國慶。”說道這裏的時候,王家棟打量了一下彭長宜。


    彭長宜稍微一愣,筆尖停頓了一下,很快就在紙上寫下了朱國慶的名字。


    “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姚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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