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算什麽,她受的痛算什麽!他所承受的,比她還要痛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嘩啦啦——


    在他狠狠地推掉桌上的筆墨紙硯時,掉落的硯台發出了破碎的聲音,濺起的墨水落在他的紅袍之上。


    他笑,嗜血而殘忍,眼底卻流露出一抹傷痛,那是世間任何事都無法填補的傷痕,永不會愈合的傷口。


    憑什麽他說休了她,她還可以笑得出來!


    憑什麽!


    不能!


    絕不能這樣輕易放過她!


    想到這裏,他忽而快步走出書房,然而,尹晴漾卻端著參茶迎麵走來,他沒有看見,於是撞碎了餐具,她也跌坐在了地上。


    他驟然回過神來。


    “晴漾。”他在麵對她時,聲音總是不由自主地溫柔一些,“你怎麽樣?”立刻扶起她。


    她的淚水卻轟然掉落,“我隻是……我隻是……”


    她隻是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後話,望見她懷中那塊赤謹玉,他的心口掠過一絲憐惜,“你放心。”他說,“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這麽說的時候,他不知心底為何又掠過一絲難懂的酸痛。


    當初誓言,他如何會忘記。


    那****差些失明,她舍身救他。他中了藥,她替他解。他說會娶她,要她成為他今生唯一的妻,可他卻還是對她食了言。


    他贈予她半塊赤謹玉,作為相認的信物。光明失而複得之後,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娶她……


    他終於找到了帶著赤謹玉的她,可是……


    父王卻莫名其妙要他娶別人為正妃。


    怎能不恨。


    那個插足他的感情,讓他毀了自己許下的誓言的人……怎能不恨……


    為什麽,與那個人擁有驚人相似的容顏的人,居然,也還是不屬於自己……


    還是不屬於……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尹晴漾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他將那半塊赤謹玉塞入她的衣襟,對她愈加溫柔幾分。


    “傻瓜,本王的命都是你的,還有什麽不能給你呢。”喃喃自語,又仿佛在恨自己居然對除了尹晴漾之外的人動了心。他望向雨幕,又收回視線,她將他橫抱起來,朝著臥房走去。


    尹晴漾倒在他的懷裏,笑容失了真。


    甄惜,你想跟我鬥,還早一百年!


    我沒有懷孕又怎樣,你懷孕了又如何?


    救了他的人不是我又怎樣,是你又如何?


    他還不是要娶我,還不是愛我,還不是把所有都給我!


    *


    另一邊。大雨瘋狂下個沒完……


    血……


    滿地的血液蔓延開來……


    被雨水稀釋……


    垃圾推旁一個女人捂著自己的小腹昏迷不醒,她的臉色如此蒼白,仿佛死過一次一樣……


    碎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管這件閑事,看到垃圾堆裏容顏蒼白的女人,竟然會將她救回來。


    大抵是因為,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像是被世人丟棄的垃圾一樣吧,和她一樣……


    鳳蒼穹看碎夜抱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回來,不由開口說道:“碎夜,你怎麽也管起閑事來了?”


    “大抵是跟你呆的久了。”碎夜冷淡說道:“她剛剛小產,你可有丹藥替她調息。”


    “嗯。”鳳蒼穹說道,“把她放下我來看看。”


    碎夜將甄惜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鳳蒼穹皺眉,這女子究竟受了怎樣的傷,心中竟然如此鬱結。


    “怎麽了?”碎夜扣了扣甄惜的脈搏,“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才對。”


    鳳蒼穹開口說道:“她的心結很重,想打開怕是沒那麽容易的。最近我才剛剛學會做一個母親,很能理解她小產的心情。碎夜,你要多多陪她聊聊天才好。”


    “我為什麽要陪她?”


    “人是你帶回來的,自然是你陪了。”鳳蒼穹開口說道:“難得你會對一個人感興趣,怎麽?要這樣半途而廢嗎?”


    碎夜看了床上那毫無血色的女子一眼,也沒說話。


    鳳蒼穹出去了。


    *


    雲謙人見鳳蒼穹出來,開口問她:“穹兒,你跟我哥說了什麽?他怎麽會留在裏麵?”


    他記得,碎夜是很不喜歡和女子獨處的。因為他總是要求完美,而又沒有人能夠做到他要的完美……所以他寧願一個人。


    鳳蒼穹淺淺一笑:“他的桃花開了。”


    “什麽?”雲謙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北冥葬剛才替他算了一卦,卦象說他的桃花開了。”


    “我哥?”雲謙人表示十二分的難以置信,“他也有桃花?和一個剛剛小產過的女人?這是什麽奇怪的桃花……”


    還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鳳蒼穹聳了聳肩,“在那之前,他得先學會了解女人才行。”


    原來不是她……


    雲謙人挑眉:“所以你安排他去照顧一個女人?”


    鳳蒼穹點了點頭。“並不是他遇到那個人才會改變,而是隻有他變了,才能夠遇見命定的女人啊。”


    *


    碎夜在房間裏聽見甄惜迷迷糊糊地喊著:“還我……把孩子還給我……”


    “姑娘?”


    “啊——”甄惜驟然瞪大眼瞳從床上坐了起來,卻是看到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你是誰!我的孩子呢?”


    “姑娘,你先把藥喝了吧。”


    “我想起來了。我的孩子……”甄惜的雙手按住自己的小腹,神情呆滯,很快,又多了一份濃烈的恨意,“他竟然親手殺死我的孩子……”


    在他將她扔在垃圾推裏不管不顧一夜之後,那一夜下著瘋狂的暴雨,竟然將她腹中的孩子也淋得小產了……


    她想起他是那麽的咬牙切齒!


    所有的愛都是那麽可笑……


    所有誓言都是那麽可笑……


    甄惜突然有些失真地笑了。


    “姑娘,孩子還是會有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不——”甄惜突然看向碎夜,“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痛苦……我不會再要孩子……我要報仇!”


    碎夜微微挑了挑眉。


    “一年前,我無意間看到他中了毒,必須要以圓房才能夠解。那時候他身中劇毒,雙目差點失明……隻怪我,被他容貌所惑,為他解毒,當時,他對我也是情真意切,說一定會娶我。我信以為真,為他身陷險境,摘取仙草。誰知回來之後,他已經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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