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僅僅是他在等,邀月也在等,隻是他在等著別人,她在等著他。


    為什麽要等他呢?他一直都在等著一個,他等不到的人啊。


    如果他這樣問她,她一定也會回答,反正她也是。


    “邀月,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會喜歡一個人的?”


    “喜歡嗎?喜歡根本就不用學啊,隻要遇見那個人,便自然而然的會了。”所以我喜歡上了你,義無返顧地等你,明明知道等不到你,卻還是一直在等你。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愛是根本就不用學的,隻要遇見那個人,便自然而然的會了。


    都說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原來是真的。


    他已經兩千多歲了,才突然明白過來。


    明白邀月為什麽那麽偏執,有時候喜歡無理取鬧,有時候簡直莫名其妙。


    為什麽她總是跟著他,喜歡找他茬,總是把輕羅傘丟在他的麵前,借口來找他。


    他見過她最落魄的樣子,經過她最單純的年紀,也被她耍過,也耍過她。


    他見過她很多樣子,討厭的盛氣淩人的,煩人的喋喋不休的,委屈的默默無言的,難過的傷心欲絕的,憤怒的咄咄逼人的,絕望的轉身離開的,固執的不顧一切的,倨傲的俯視世界的,魅惑的顛倒容華的……


    原來他都記得的。


    他已經不是一千年的他了。


    為什麽邀月要那麽執著,也許隻是因為,他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人吧。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開口對邀月說,“我還在等。”我還在等著一個我等不到的人。


    她也沉默了很久很久,開口說,“我也是。”


    她說她還在等他。


    也不知道他們並肩坐了多久,黎明黃昏,黃昏又黎明。最終我也忘記是誰先離開了……


    他還是需要時間。


    原來,一千年還不夠忘記一個人。


    會不會,在我忘記那個人的時候,那個時間也剛好夠邀月忘了他呢。


    *


    邀月和輕羅傘一起消失在涅水淵的盡頭,她說,“我還可以再等你一千年,隻要你一千年之內再一次唱起這首歌,我還會回來的。隻要你唱起這首歌的話,我們就試試看吧。”


    獵獵的紅裳,曾經是他最愛的。


    一千年來,她一成不變……


    原來,她並不是他以為的那麽善變的人,她一直都還停留在一千年前。


    她說,她還可以再等他一千年。


    邀月,一千年很長,很長,會改變很多事情。


    可是,未必改變得了他。


    *


    當他再次唱起那首歌,她就會立刻出現嗎?


    他再也沒有唱起那首歌,雖然有時候,他會夢見過去的她。


    其實喜歡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忘記一個人很難,更難的是,在沒有完全忘記那個人的時候要重新去接納另一個人。


    原來愛那麽不容易,一旦愛了,就要用那麽長的時間去療傷,還有可能無法治愈。


    他想,過不了多久,邀月就會忘了他的……


    白龍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他說,“紅妖精,其實你還算好命。”


    是嗎?


    至少,你能夠有一個,可以等待一千年也不改變的人。


    至少,你還有一個,可以等你一千年也不改變的人。


    “可是,運氣總歸會有用完的一天。”


    是啊,運氣,總歸會有用完的一天。


    到那一天,一切都歸零吧。


    涅水淵的水在拚命地衝著海岸。


    熟悉的旋律在他心間,在他腦海,卻終究沒有唱出來。


    “你是不是喜歡過邀月?”他突然開口這樣問白龍。


    他的臉色驟然通紅,之後罵道:“神經病。”


    原來是真的啊。


    他究竟錯過了什麽,他竟然一下子想不起那麽多。


    “好獨特的口味。”他輕笑了一聲。


    白龍原本的怒氣卻消失了,“隻可惜我沒你那麽好運。”


    他突然沉默了,好運嗎?


    “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句話還是原原本本送還給你吧。”白龍沉默了一下,追加到,“而且,早就已經不喜歡了。”


    他沒有開口,早就不喜歡了嗎?


    他居然根本就不知道白龍什麽時候喜歡過邀月,又什麽時候變得不再喜歡。


    “有時候喜歡隻是因為驚鴻一瞥,有可能隻因為一個表情動作,一個笑容或者一滴眼淚,甚至一句話。可是,善變是世界的天性,一千年,連滄海都變成了桑田,這樣單薄的喜歡,又怎能挨得過千年,所以紅妖精,不要等到錯過,要在對方還喜歡的你的時候去努力。”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突然喜歡了,又是從什麽時候突然不再喜歡了,甚至沒有絲毫跡象,也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也許正是因為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這一份喜歡才會變得好像從未來過一樣。


    再被人提起的時候,居然早就已經不再喜歡了,這樣就連開始都沒有,便已經結束了。


    就和沒發生過一模一樣……


    總比邀月與他糾纏一千年更好吧,如果當初誰也沒有說出口,也許她對他,就會像白龍對她一樣,不被任何人知道,就被自己遺忘了……


    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其實他也不知道。


    也許白龍也不知道。


    那個時候,讓他突然覺得寂寞的,就是是那首歌,還是唱那首歌的人,他居然突然有點分不清了。


    可是,他始終沒有再奏起那首歌。


    然後,就這樣過了一千年……


    又過了一千年……


    已經,忘掉了他吧……


    他仰望天空,唇角微微上揚。


    其實在他和邀月約定的時間即將到來之前,他不是沒有猶豫過。


    可是一千年太長,誰也等不起誰,所以誰也不要再等更好吧。


    ……


    他三千歲了。


    當他放下葉片,發現他麵前紅衣少女,淺笑嫣然,她看著我說,“比我想象中還要更慢,你遲到了一千年,妖千魅。”


    “你還在等?”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她和以前沒有絲毫分別,眉梢卻挑著一絲撥人心跳的倨傲。


    他真的沒有想到,這一次,她竟然還會出現。


    “不是說好的嗎?”她靜靜地看著他。


    盡管分別很久,他卻好像並不覺得她陌生,反而有種時光飛逝,而他們始終被定格在最初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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