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蒼穹想了想,笑著說道:“皇祖母還在宮中,我自會來。”


    他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淺淺笑了一下,“謝謝你。”仿佛所有的話語,都在這簡單卻不平常的三個字裏被隱去。


    她笑了笑,“你忘了,我是麒麟公主。”


    那她是接受他當她的哥哥嗎?不知是喜悅還是憂愁,終究化作一個淺淺的笑容,溫暖如晨曦。總好過,什麽也不是吧。


    “你的母親,我會厚葬。”


    鳳蒼穹搖了搖頭,“她已經死了十四年了。我想,她最希望的,應該是回到原本屬於她的地方吧。還是我帶她回去吧。”


    “也好。”他順她的意。


    這樣的烈焚夜,早已和當初的烈焚夜截然不同,他早已脫胎換骨,變得謙遜而溫和,不再強取豪奪,也不會將自己的意願強行加注在別人身上。


    “太子殿下,不,現在是魔皇陛下——”鳳蒼穹對他說道:“你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當初的她又如何會想到,當初的烈焚夜會成為一代明君呢,可是現在的他,的確成長了很多。


    烈焚夜隻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鳳蒼穹向他辭行之後便帶著錦雲瀾的屍體離開了。


    烈焚夜望著鳳蒼穹的背影,看著她越走越遠。


    魔皇的事情讓他明白,愛一個人愛到偏執,愛到癡狂,隻會讓愛和被愛的人都為難罷了。


    錦雲瀾早已死了十四年,魔皇卻為了一己之私,不讓她入土為安,這是愛,何嚐也不是負擔?就好像當初的自己,愛而不得,也這樣瘋狂地想要毀掉過……


    可是,終於還是如夢初醒。


    ——你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他會的,正如她說他會是一個好人一樣,他也會是一代明君。


    可是她不會知道,他寧願自己隻是一具屍體也好,在她的懷裏停留過哪怕一瞬間也好……他竟然會羨慕那一具死屍,因為她離她那麽那麽近……


    是他永遠也無法接近的距離……


    不日,魔皇駕崩的消息便在皇城散播開來,最終天下皆知。


    烈焚夜沒有公布這十幾年來這個魔皇都是假的的消息,以免攪亂民心,魔皇雖然是假的,可這十幾年百姓也算得上安居樂業,隻是到了後期,他被魔血攻心,枉顧生靈,已經不得不除。


    不久之後,新皇登基。


    大赦天下。


    *


    另一邊,鳳蒼穹將錦雲瀾埋葬在她原來被葬下的地方,終是無話。


    這個女人即使是死了,屍體也被完好無損地保存了十四年,如果她真的能夠醒來,一定也會感慨萬千吧。


    愛過一個人,被一個人愛過。


    傷過一個人,被一個人傷過。


    鳳蒼穹曾經在青冥玄鏡中看到過錦雲瀾,這個女人,巾幗不讓須眉。她的性情,配得起她的靈魂。


    她高潔而神聖,獨立而堅強。


    兜兜轉轉十幾年,終於回到了她應該去的地方。


    “娘,我想你不會怪我拿你的屍體去威脅魔皇,隻是我想,這應該才是你要的解脫。他最終還是去了,你也安心的去吧……你愛著爹,爹也愛著你,今生無緣,來世再續。一路走好……”


    “雲瀾……雲瀾……”鳳君戰沒有想到,此生竟然還能夠看到錦雲瀾的屍體,在她活著的時候,他也沒有好好去看她,還總是傷她,氣她……


    十四年,她還是和原來一樣美麗,還是當初的模樣,可他已經老了……


    她依舊是那純白的蓮,而他卻被塵蒙了十四年的心。


    “雲瀾,要是我早點對你說出那句話該有多好……”


    “我心中一直都念著你,這十四年,你也是在看著我嗎?看著我一步步走向錯誤,一步步沉入深淵,你是不是在怪我,恨我?”


    “是我辜負了你如花美眷,是我,配不上你……”


    “可我仍舊是愛你的,從始至終,隻愛過你……”


    鳳君戰說到這裏,聲音哽咽,而他感覺到,無形中,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輕柔地撫摸過他的臉龐,他的思緒一瞬靜止……


    “雲瀾,雲瀾……是你嗎?”


    花開花落,年複一年,我在等你,你聽不見我的怨,看不見我的癡,我看著你變壞,可你終是回來了……而我,也該走了……


    再見,君戰……


    謝謝你,把我心上的那個君戰還給我……


    再見……


    “雲瀾……我愛你……雲瀾……你聽見了嗎?其實我一直都在愛你,我愛你……所以,以後,我一定會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再也不讓你難過傷心,牽腸掛肚……你走吧,你走吧……快走吧……”


    走吧,去解脫吧,不要想著我了,我會好好的……你走吧……我怕你不快點走的話,我要在你麵前哭出聲來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將要決堤,而他決不能讓自己在她麵前哭出聲來……


    此時此刻,他隱約感覺到那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擁抱住了他。


    那一霎,他的眼瞳驟然睜大,而那力量,也在瞬間遠去了。


    一切來得那麽快,那麽突然,好像是一場幻覺,可他知道,她來過……


    鳳蒼穹仿佛看到一道淺淺的光芒,在墳墓四周散去,她仿佛去了一個她該去的地方,進入了下一個輪回。


    十四年,她的靈魂終於可以安息了。


    那日,鳳君戰在她的墳墓旁,守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還是在感覺到她徹底離開之後,歇斯底裏地嚎啕大哭起來。


    是悔恨,是怨念,是懊惱,是深情,是愛……


    是他心中藏匿了那麽多年也沒能說出口的愛……


    因為愛,所以傷害。才會有不甘和怨懟,才狠狠地因她變壞。


    因為愛,所以成全。才會為她能安心離開,去做一個真正的好人……


    他為她重新刻下碑文:愛妻錦雲瀾之墓。一字一畫,訴說著他的情深。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


    即使一切都來不及,至少,她聽見了他的道歉,和他,說的愛情……


    鳳蒼穹服下九靈神丹之後,越發認真地修煉,幾個月後,她從七階二星,進階到了七階三星。


    隻差一步,最後一步,她就能成為真正的禦音召喚師了!


    鳳蒼穹欣喜若狂,不由想到了北冥葬。


    北冥葬怎麽還沒有回來?天知道她多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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