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誠轉身怒目而視,看清眼前之人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頭兒,毫不猶豫地朝著老者衝殺過來。


    “封。”


    老者見此卻隻是輕輕一笑,伸出一隻掐著符紙的手對著蘇誠額頭一貼。蘇誠頓時身形僵硬,摔落在地,這一幕看得陸正淳和周清暮目瞪口呆。


    陸正淳落在地麵,周清暮正欲開口道謝,老者卻是看都沒看他們,抓著地上蘇誠的衣衫,拔地而起,遠去雲霄。


    “真乃神人也。”陸正淳望著老者離去的身影下意識地開口道。


    隨後,周清暮從楊照的儲物袋中拿出一粒回生丹給麵色虛弱的楊照服用了下去。楊照剛一吃下回生丹後,麵色先是浮現痛苦,而後吐出一口黑血,才變得正常些。


    “你怎麽樣?”周清暮見此連忙問道。


    楊照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開口道:“那家夥身上的黑氣太詭異了,哪怕是我的火也無法完全克製,被反噬了。”


    “他如今身上的黑氣強度已經超過碧鮫了,當初哪怕是麵對那頭死鱷妖我都沒被自己的火反噬過。”楊照咳了咳,又才繼續說道。


    “這家夥!”陸正淳怒斥道。


    周清暮轉頭望了一眼身後的那具白骨,眼神複雜,最終走到白骨前,鏟起黃土。


    “你是這個地方的大人物,我沒有能力把你帶回去。有人說,男兒何處不為家,走到哪裏葬到哪裏。還望,前輩莫怪我。”


    陸正淳和楊照望著這一幕,眼神也變得複雜。陸正淳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楊照,楊照點了點頭。高大少年最終走到周清暮身旁,也幫著鏟起了土。


    最終三人都沒有再說話,兩人扶著受傷的楊照就欲要離開。


    三人正向前走出幾步,眼前卻又突然出現一個麵色陰沉的紅衣中年男人正盯著三人這邊。


    三步兩回環,一人接一人。


    ————


    繡雙城,唐府內的一處小閣樓,一位紮著麻花辮的青衣少女趴在窗前,望著南邊。突然見著那邊有黑氣升騰,少女清秀的眸子殺機頓現,表情淡漠,宛若天神。


    一位衣衫華貴的中年人緩步走上閣樓,對著趴在窗戶望南的女兒輕輕喚道:“子衿。”


    青衣少女收起眼中鋒芒,轉過身來,眼含笑意:“怎麽啦?爹。”


    唐溫盛眉頭一皺,板著臉道:“整日趴在這裏往南邊看,在想那個姓周的臭小子?”


    “沒有呢。”見父親這麽說,唐子衿低著頭焦急回答道。


    “想出去走走?”唐溫盛見女兒這樣,歎了口氣問道。


    “嗯嗯。”唐子衿重重地點了幾下頭。


    “傍晚有一批貨物要送到兌澤州的天水皇都,你跟著樓老一同去吧。”唐溫盛擺了擺手道。


    “好,女兒現在就去。”唐子衿迫不及待,仿佛下一刻就要走下閣樓。


    唐溫盛又歎了口氣,頗有些傷感,又擺了擺手:“走走走。”


    唐子衿聞言朝著父親甜甜一笑,往閣樓下跑去。


    唐溫盛回頭看了看自家女兒匆忙的模樣,又忍不住叮囑道:“跑慢點,路上注意安全,跟著你樓爺爺,別亂跑。”


    唐子衿並未停下自己的腳步,兩邊的麻花辮在風中飄動,點了點頭:“知道啦!”


    身居高位的唐家家主此時少有的不自在,轉身看著南方的大山,眼神複雜。


    ......


    此時在兌澤州孔懷城外不知名的小道上,周清暮執劍以待,陸正淳緊握雙拳,楊照麵色陰沉。三人對麵,是一個不比楊照臉色好的紅衣中年男人。


    紅衣男人終於是忍不住開口道:“楊照!偷跑出來這麽久了,總歸還是要回家吧。”


    此言一出,周清暮和陸正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竟是楊照家中的長輩嗎?周清暮仔細看了看這人,總覺著有些眼熟。


    想到此處,兩人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劍和緊握的拳頭。


    唯有楊照還一臉不悅道:“臭老頭子,江湖如此痛快,我才不回去!”


    中年男人被楊照的話氣得滿臉通紅,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後,才開口說道;“臭小子,你有種跑出來,就別給老子惹麻煩!”


    楊照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娘的,你這個小兔崽子把大鴻皇朝的皇子好好欺負了一通,害得老子去給汪家那幾個老不死的賠罪。個個還蹬鼻子上臉,說什麽你楊家就這點德性?我楊家不比那幾個老狐狸光明磊落得多?你也就你這個敗類去掃老子的臉!”中年男人這時竟罵起娘來,毫無強者風範。


    周清暮和陸正淳對視一眼,他們總算知道楊照罵罵咧咧的性子哪裏來的了。人間有些話說得還是沒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楊照這時好像忘記自己身體的痛苦,挺直腰杆,也不甘示弱道:“那個狗屁皇子要我投靠他,好大的口氣!隻是燒了他的褲襠,就算小爺放他一馬了!”


    紅衣中年男人聞言吐出一口惡氣,道:“你他娘幹這種事能不能戴個麵具?那些個老狐狸一看就知道是我楊家的人。我他娘解釋都找不到地兒,把老子劈頭蓋臉一頓損,你這不是給你老子丟臉?”


    周清暮和陸正淳皆是被這二人的對話,驚得滿地找臉皮。


    “活該,誰叫你要當我爹?”楊照擺了擺手,一臉得意。


    “你厲害,你厲害就別被個修為不比你高的家夥打成這樣啊!老子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比你這兔崽子強了多少倍!”紅衣中年男人險些被楊照這話氣得一口老血吐出來,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又說道。


    “嘖嘖,不知道是誰頂著一身修為結果被妖族的妖皇單挑打到重傷。我要是有你這修為啊,早就把那個什麽狗屁妖皇打得滿地找牙了!”楊照抬頭望著天,一臉不屑。


    紅衣中年男人被楊照這話氣得不輕,不再多言,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火光向東南方飛去。


    “兔崽子,別死在你要待的江湖上!記住你老子說的話,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天地之間,隻剩一道聲音還在回蕩。


    “臭老頭兒,還用你教?”人已走遠,楊照還不忘回罵一句。


    三人這才低頭繼續向前走,自然未曾注意到楊照說出這句話後,天空之中的那道虹光顫了顫。


    不知不覺,黃昏已至。周清暮一行人尋了處小山包停下休息。


    楊照果然是改不了的習慣,哪怕是負傷也不忘折根野草叼在嘴上。陸正淳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周清暮打開先前客棧掌櫃給的地圖,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接下來的路線。過了孔懷城,下一步就是天水皇都了。


    兌澤州比之坎水州的城池布局,大差不差。同樣是由一個中心的皇朝和周邊的幾個小王朝組成。天水皇朝的皇室與兌澤州的第一世家同姓,同樣是沈姓。這其中有何淵源,周清暮就不清楚了。值得一提的是,沈家在道門八大世家中掌兌卦,修的是個外柔內剛的路子,講求一個同秉剛健卻又要外抱柔和的心境。這一點在不光是在道門哪怕放眼天下修士中其實都算是劍走偏鋒,不修筋骨肉卻又和修完全精氣神路子有些偏差,至少在明麵上,是有點偏向於極致修心的路子,與儒家門生讀書成聖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在與妖族戰場上,但從道門八大遠古世家修士而言,衝鋒陷陣的人大多都是震雷、離火、天乾三家修士較多,艮山、坎水、巽風次之。最少出現在戰場上的便是兌澤和地坤二家。


    天水皇室和沈家對於外來之人一向也是以外柔內剛為基調,表麵上一定待人以禮,若是不給他天水皇室這個麵子,那換來的一定是雷霆手段。雖然這些年能使沈家用出雷霆手段的極少極少,但一旦出手後果可想而知。無論沈家是裝腔作勢也好,真有其事也罷,但畢竟是八大遠古世家之一,天下又有幾人敢去質疑和招惹?


    天水皇都地處兌澤州中心,乃是兌澤州最繁華的區域。而周清暮他們如今身處兌澤州東北最遠的地方,路程還極其漫長。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今天經曆的一幕幕也隨之不斷浮現在周清暮腦海中。詭異的黑氣,蘇誠弑父,神秘老者,紅衣中年男人......一天之間,也算是飽經波折。周清暮想著想著,困意也隨之襲來。陸正淳一天下來大戰幾場,雖未曾受傷,但也是十分勞累,早就在一旁呼呼大睡。唯有楊照盤坐起來,運氣恢複著自己的傷勢。


    周清暮看不見的地方,一個老人輕輕抬起煙杆吸了一口,吐出濃濃的煙霧,給這個世界戴上了一層麵具。


    周清暮自踏上修煉之路以來,哪怕幾天幾夜不睡覺也毫無問題。少年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麽了,今天竟然少有的疲勞至極,困意席卷。周清暮做了一場夢,夢裏他看到一個麵容模糊的小孩子癱倒在雪地裏,垂死掙紮著。


    刺骨大雪中,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臨死前望著漫天的大雪,喃喃自語:“爹,娘,下雪了。”


    周清暮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傷,猛然驚醒,陽光映照天地,天色大好。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不知何時已然淚流滿麵。


    周清暮確信自己從未有過這段經曆,那個少年也絕不會是自己。


    好在楊照和陸正淳都還在呼呼大睡,少年迅速擦幹了自己的眼淚,起身向樹林走去。


    走著走著,長大成人的少年一下子想起了誰,一下子又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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