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鬼和小頭鬼是地府之中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兩名小吏。


    任何世界,都是一樣,實力和地位決定一切。


    極域一樣,住處也一樣。


    這是個距離鬼門關足足有六十裏地的偏僻村落,居住著極域之中一些沒有門路的閑散鬼修,一些還沒混出頭來的小鬼卒鬼差,或者是像大頭鬼小頭鬼這樣十分落魄的鬼吏。


    低矮的房屋,整體都是泥磚砌成。


    正麵的兩間已經坍塌了一半,眼看著不能住了,隻有右手邊原本屬於廚房的房屋,似乎還勉強支撐著,站在地麵上。


    黑色的惡土地麵幹裂出了一條一條的縫隙,一叢一叢的雜草都變成了枯黃的顏色。


    盡管在地府的時間不久,張湯也知道,最能反應極域季節變化的,便是腳下的這一片草了。


    這種葉片細長,末梢泛白的草,在極域被稱之為“天時草”。


    春天的時候,末梢會呈現出一片嫩綠;夏天的時候,會變成一片深黑;到了秋天,便是泛白;如果是冬天,則是一片美妙的深藍。


    眼下,便是極域的秋季。


    背後的天空已經一片陰霾,漸漸暗了下來。


    這裏沒有太陽,卻有晝夜的變化。


    踏著那一片幹裂的土地,也踏著這一片漸漸深沉的陰霾,張湯慢慢地走近了這破敗的小院。


    他的腳步聲很緩,透著一種不疾不徐的味道。


    頎長的身材,投下了一道頎長的影子,隨著他的前進而移動。


    鬼吏的服製是玄黑色的,穿在旁人身上會顯得平庸,穿在他的身上,亦透著一種沉沉的死氣,可同時,也透著一種沉沉的煞氣。


    紅眉毛的褚判官說,這是他生前殺人太多,在魂魄之中漸漸沾染上的。


    於鬼修而言,似乎百利而無一害。


    眉心一道青色的豎痕,讓他整張寡澹的臉看上去越發不近人情,帶著一種刻刀刀刃上的鋒芒與冰冷。


    兩手負在身後,慢慢走來,是他的習慣。


    在人間孤島做官時候的習慣。


    即便現在他隻是一名小小的鬼吏,可要改變似乎也很難。


    “啪嗒,啪嗒……”


    腳步漸漸靠近,屋內卻沒有半點動靜,也不知是不是人沒在。


    張湯心裏這念頭剛冒出來,耳邊便忽然傳來了“吱呀”的一聲。


    他抬頭看去。


    那一唯一還算完好的廚房門竟然打開了,小頭鬼站在門口,看見他,滿臉的驚訝,接著便一步邁出來,異常自然地直接回身將門拉上。


    “哎呀,我說是誰呢?老張,你怎麽來了?”


    門開得很快,但是關得也很快。


    黑漆漆的房間裏,影影綽綽似乎有些東西,但是又看不分明。


    隨著門一關,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張湯敏銳地發覺了有些不對勁。


    從村中一路走來,那一隻白毛鬼聽說自己要來找大頭鬼小頭鬼兩個,順嘴說這兩人找他借了一堆柴禾,也不知幹什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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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域的鬼們,總是處於饑餓的狀態。


    借柴禾,想必是要煮東西吃。


    槐木因其字性陰,所以成為極域最普遍的一種用於烹煮食物的木材,白毛鬼借出去的也是這種。


    眼下發現小頭鬼關門這麽快,張湯心下卻是一哂:他對極域這些吃的,半點興趣也沒有。


    隻當是人不想叫他知道裏麵有什麽,他也沒在意。


    見小頭鬼走下來,張湯便將自己藏於袖中的兩本厚厚的灰皮簿子拿了出來,開門見山道:“褚判官有命,將這兩冊《天命抄》交給兩位處理。”


    灰皮簿子,每本都足足有兩指厚。


    表麵沒有任何起眼的花紋,隻有左側豎著寫了“天命抄”三字,下方還有三個稍小一些的注,“掌地獄司”,表明這兩本《天命抄》與掌地獄司有關。


    “這是最近七天,從秦廣王殿發還的新鬼名單。都是有惡之人,需要厘定其罪幾何,當受何刑。顧、刑二位已經接了一部分,褚判官交代將這兩份交給二位。”


    說著,張湯便將手中兩本厚厚的簿子遞了出去。


    剛站到張湯麵前的小頭鬼,頓覺牙疼了起來。


    他恨不能三兩下把眼前這個褚判官最近最看重的家夥兩刀捅死。


    張湯是最近地府裏最不受歡迎的鬼吏,從來一張死人臉,人送綽號“催命鬼”,基本不會給人帶來什麽好消息。


    現在也是。


    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兩本厚厚的簿子上,小頭鬼之前還緊張無比,擔心撿回來一個大活人要煮的事情被人發現,現在就隻有滿心如喪考妣的悲痛之情了。


    “這……”


    他支吾著,沒伸出手去,有心想要找個借口推辭。


    張湯隻澹澹地掀了眼皮,一雙沒什麽感情的眼眸,透亮冷澹的目光,便這樣落到了小頭鬼的臉上。


    那一瞬間,小頭鬼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眼神簡直了!


    他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再不猶豫,連忙伸出手去,一把將兩本《天命抄》抱到了懷裏。


    “哈哈,哈哈哈,走神了,走神了……”


    “謝謝老張你跑一趟了,那什麽,你知道我們兩兄弟不大認識字,回頭有不認得的估計要還要問你。”


    “對了,褚判沒什麽別的事了吧?那斧頭的事怎麽樣了?”


    一連串的話,從小頭鬼的嘴裏冒了出來。


    他一緊張就這樣。


    張湯其實也不過就是從枉死城出來的鬼,怎麽身上老是帶著一種叫人害怕的氣息?隻被他這麽一看,小頭鬼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暗地裏流著冷汗,巴望著轉移了話題,好鬆口氣。


    《天命抄》已經不在手中,張湯便抽回手來。


    他掃了小頭鬼一眼,回想他最後一句提到的斧頭二字,頓時恍惚了一下。


    鬼門關外,那天外飛來的斧頭。


    通體漆黑,卻有血紅色的猙獰圖紋在其上閃爍,有如流動的血跡。


    曾記得,昔時在殺紅小界所見,還不曾有這般駭人的模樣。


    也或許,斧頭本身是很駭人的。


    隻是因為有一個看上去並不凶惡的女修,持著它,所以中和了斧頭之上那一股凶戾之氣。


    現如今整個極域最上麵那一層人,幾乎都為這天外之斧震動。


    今日他離開褚判官處的時候,已經知道八方閻殿都派了人來,隻是不知道後續到底會怎麽發展。


    似乎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柄斧頭到底從何處而來。


    張湯也不知道這斧頭怎麽會到這裏。


    他在人間的經曆,最玄奇的隻怕便是殺紅小界那一段了,如今在那邊看見過的舊物出現在了此地,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才來極域沒多久,也沒什麽根基。


    沒有人會知道他其實知道與這斧頭有關的一些事情,也沒人來問他,張湯也沒有主動對外說的興趣,所以幹脆隻當示不知道這件事。


    垂眸抬手,他微涼的指腹從自己眉心那一道豎痕上劃過。


    這是殺紅小界之行留下的。


    “老張?”


    有些奇怪的聲音,忽然響起。


    張湯抬起頭來,便看見了小頭鬼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己。


    他倒沒什麽尷尬的神情,隻隨意道:“方才走神了一下。褚判官那邊沒什麽事,也沒什麽消息。我素來不是愛打聽這些的人。”


    合著這是說他小頭鬼愛打聽消息是吧?


    得,不問了。


    小頭鬼麵上笑嘻嘻道:“今天大頭不在,這《天命抄》的事情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說,保證後天一早準時給褚判拿過去。”


    張湯其實也不關心這個,旁人的事情與他沒有關係,今日走這一遭不過是褚判官發了話。


    他聽了,隨意點點頭,便道:“那張某告辭了。”


    小頭鬼站在原地,也點頭道:“成,老張你慢走,路上小心!”


    張湯沒回一句,便轉過了身,朝著院子外麵走去。


    待得他人一出院子,小頭鬼見著,立刻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什麽玩意兒!枉死城出來的你厲害啊!”


    小頭鬼心裏從來不喜歡這個新任鬼吏。


    一則這人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給人麵子,做事那叫一個鐵麵無私,誰的麵子也不給,虧得上頭有個褚判官罩著;


    二則這人最近可算得上是炙手可熱,聽聞以後還要參加八方閻殿的“鼎爭”,說不準就是下一個翻雲覆雨的判官。


    尋常人,或者尋常鬼,嫉賢妒能乃常事。


    小頭鬼不待見張湯也是常事。


    他朝著張湯離去的方向翻了好幾個白眼,心裏猶自氣不平,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屋裏還有人等著呢。


    腦袋一扭,左右看看,整個村子裏冷清得很,也沒一個人注意到這邊,他就揣了兩本《天命抄》,一溜煙閃了回去。


    屋內。


    見愁依舊老老實實地被捆在水缸裏,水麵依舊沸騰,可她看上去不受任何影響。


    目光從地麵上那幾個凹痕之中的黑銀色石頭上掃了過去,見愁知道,這恐怕就是能隔絕一切動靜的“混元陣”了。


    小頭鬼做事還是頗為謹慎的,尤其是性命攸關的時候。


    外麵的對話已經結束,可她還是沒能想起,那聲音到底耳熟在哪裏。


    似乎,這聲音她應該聽過,可出現的次數絕對不多,所以印象不夠深刻,沒有熟悉到一聽到就想起到底是誰的程度。


    “吱呀”。


    門打開。


    小頭鬼鑽進來,又回身迅速關門。


    “啪。”


    屋內重新恢複了一片昏暗。


    大頭鬼連忙湊了過去,滿臉的緊張:“他來是為什麽?”


    “還能是什麽?你沒聽見嗎?《天命抄》啊!”


    小頭鬼一臉的晦氣,直接將兩本的簿子朝灶台上重重一扔,厚厚的灰塵立刻濺了起來,彌漫在整個屋裏。


    大頭鬼活生生被嗆得咳嗽了幾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隻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也落在那兩本《天命抄》上,一臉自己的小命就要沒掉的表情。


    開玩笑,又是《天命抄》的活兒?


    對他們兩個文盲小混混來說,這簡直是要命的事。


    新鬼來地府,先過鬼門關,押送往第一方秦廣王殿,由秦廣王手下的判官及鬼吏簡單判斷其善惡,但凡善多惡少或對半者,都直接送往第八殿轉輪王處入輪回。


    善少惡多的,就押負孽鏡台,照見其一生的是非善惡,並且記錄在冊,便是這一本《天命抄》。


    隨後將《天命抄》送達下去,使人對著名冊,核對這些新鬼生前的功過是非,再對照八方閻殿下轄地獄所懲罰的範圍,決定他們應該受到怎樣的刑罰,需要罰多久……


    現在褚判官派下來的差使,便是這對著名冊核對再送去給掌地獄司。


    一句話,艱難,太艱難!


    小頭鬼怏怏不樂,大頭鬼也如喪考妣。


    見愁不了解個中的情況,隻好奇地低頭看去,便瞧見了上麵的文字,這倒是與人間孤島現行的文字一模一樣。


    她沒留神,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小頭鬼一抬頭就瞧見了,頓時氣從中來,一把又將簿子抓了回來,嗆道:“看看看,看什麽看?”


    “……”


    明明是你自己放在那邊的啊。


    見愁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大頭鬼也頗為無語,拽了拽小頭鬼,想說什麽。


    小頭鬼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沒辦法,生前當混混,死後依舊改不掉,就是臉皮厚,能把我怎麽著?


    他斜了大頭鬼一眼,哼聲道:“大頭,咱們不能灰心。這女修從外麵來,但是應該沒本事可用了。咱們繼續煮著,多半是火候沒道到,煮她不爛。咱倆添點柴進去,做個延續的陣法,燒上一夜,明早起來鐵定一鍋好肉湯。”


    “咕嚕。”


    大頭鬼聽得吞了吞口水,顯然是想到了吃的上麵去。


    他遲疑地看了看見愁,在吃跟道德之間還是糾結了那麽一小下,可也就是這麽一小下罷了。


    下一刻,大頭鬼就樂顛顛地走過去門,撿了一根槐木,直接扔進了火裏,一臉的篤定:“小頭你說得有道理,我多燒兩根試試……”


    “轟……”


    這槐木燃燒極快,幾乎才一扔進去就被點燃。


    眨眼之間,火焰又躥高了一截。


    水淹到見愁的脖子,沸騰的水麵距離她耳朵本來就很近,一時之間,“咕嘟嘟”的沸騰之聲不絕於耳。


    熱氣升騰起來,讓她眼前更模糊了。


    可是……


    見愁臉上隻有一個表情:冷漠。


    她有心想要勸他們別瞎忙活,可轉念一想:他們燒他們的,幹她什麽事?


    趁著這兩人還沒想到什麽刀砍斧劈,一心吊死在“煮熟了吃”這棵歪脖子樹上,她抓緊時間想想自己怎麽脫身才是要緊。


    於是,見愁詭異地保持了沉默,並且將眼皮搭上了。


    黑暗,有助於思考。


    第一,她到了極域,一個於十九洲修士而言隻存在於傳說的地方;


    第二,這個地方士很古怪,一點靈力都沒有辦法調用;至於靈識,似乎能用一點,但是無法離體超過一尺;


    第三,人皇劍,乾坤袋,靈獸袋,都還在這裏,但因為距離自己超過一尺,所以也無法使用。


    如果靈力不能使用的情況不是暫時的,那麽現在對她來說最有用的應該是乾坤袋和靈獸袋。


    靈獸袋裏有小貂和骨玉,好歹還算是有點戰力;乾坤袋裏有一應應急的符籙和其他一些丹藥,說不準能派上用場。


    唯一的問題是,這兩樣東西都需要靈識來打開,而她被捆在了水缸裏,暫時無法接近它們。


    算來算去,一切又回到了原點:至少需要先脫身。


    要用乾坤袋裏的東西作為交換的籌碼嗎?


    她心裏歎了一聲,有些猶豫起來。


    下麵的兩隻小鬼,卻是滿臉的興奮。


    好像在經過了方才小頭鬼的一番話之後,他們忽然找到了見愁不能被煮熟的症結所在:時間不夠啊!


    燉個豬肉都要一兩個時辰,燉個修士怎麽能不花時間呢?


    把見愁跟豬肉這麽一比,簡直太有道理了。


    大頭鬼不斷往裏麵加柴,時不時擦擦冒出來的熱汗,小頭鬼眼睛冒光地看著灶裏越來越旺的火焰,嘴裏咕噥著放狠話,要叫見愁好看。


    眼看著一座續火的陣法布置完了,柴禾也都放到合適的位置了,兩個人終於停了下來。


    小頭鬼拍了拍自己沾著灰塵的手,起來一看,哎喲,見愁竟然閉上了眼睛!


    好家夥,一定是被煮暈了過去!


    “哈哈哈……”


    小頭鬼頓時得意地大笑了起來,哼了一聲:“跟我鬥!”


    見愁嘴角一抽,聽見了,卻聰明地沒有說話。


    她臉隱藏在那一片水汽之中,這一點輕微的表情,小頭鬼也看不清楚。


    反正發現見愁“暈”了,大頭鬼跟小頭鬼都高興了起來。


    兩個人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陣,討論著明天一定要早點起來吃肉喝湯,然後就準備去睡覺。


    沒成想,要去睡之前,大頭鬼抖著手指,指了指小頭鬼懷裏抱著的兩本《天命抄》,有些不大敢說。


    “那……這個要怎麽辦……”


    “……”


    剛才還因為煮人的成功而高興的小頭鬼,頓時像是被人當頭拍了一巴掌,什麽喜悅都沒了。


    懷裏這兩本《天命抄》一下就沉重了起來,他不像是抱著兩本冊子,簡直像是抱著兩座山,隨時都要砸下去。


    抬起頭來,小頭鬼看了看大頭鬼,又看了看懷裏的兩本。


    足足有一會兒,他才道:“褚判官後天就要……要不,我們今晚看看?”


    看看……


    嗬嗬。


    半個時辰後,見愁聽到對話如下。


    “大夏,淮安鹽城趙家溝,李三。”


    “年三十六,少時……少時……這、這個字念什麽來著?”


    “不認識,好像是偷東西的意思,對了,盜、盜竊!”


    “嗯。少時盜竊,我看看,應該送到第七殿,泰山王司掌碓磨肉醬地獄,多久來著?”


    ……


    “東城徐平生,為山……這個又是什麽?小頭你看看,這什麽意思?”


    “像是賊、賊字吧……”


    “是嗎?”


    “大概是吧……”


    “山賊的話算謀財害命,如果不是山賊就不受刑啊……”


    “得了,別問了,圈起來,明早去衙門問。”


    “對對對……這個也圈起來……”


    外麵的天已經開始黑下來了。


    屋子裏變得有些暗。


    細碎的討論聲不絕於耳,似乎痛苦到了極點,就差求爺爺告奶奶了。


    見愁聽著,不由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這兩個人,或者說兩隻鬼,竟然是在對著那《天命抄》厘定已死之人在地獄應受何種刑罰?


    人間孤島那些關於地府、關於閻王、關於生死簿的傳說……


    竟然是真的。


    心思浮動。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隨口接的一句“夜長夢多”。


    閉上已久的雙眼,悄無聲息地睜開。


    屋裏不知何時已經點上一盞油燈,就放在見愁斜前方那一張破桌子上,燈影搖晃。


    大頭鬼小頭鬼兄弟二人,都趴伏在桌上,麵前攤開一本大大的《天命抄》,上麵密密麻麻都是人名。


    小頭鬼一根手指點在人名上,麵前便浮現出了一大片更密集的文字,看得人眼暈。


    大頭鬼咬著一根翠綠的毛筆筆杆,“哢吧哢吧”作響,抓耳撓腮,整個人肩膀都垮了下去,似乎恨不得癱到桌子底下。


    “這個又怎麽念……”


    ……


    確定了,極域地府公幹的鬼吏,真的不識字。


    這是怎麽混到這位置的?


    服了。


    見愁看著這兩隻小鬼簡直都要跪在《天命抄》前麵這苦哈哈的模樣,有種荒謬的佩服和憐憫。


    然而,不可否認,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眼看著大頭鬼那一點一點的腦袋就要戳到尖尖的毛筆筆杆上,見愁終於還是開了口:“那個,你們兩位需要幫忙嗎?”


    “……”


    小頭鬼麵上苦哈哈的表情忽然僵硬。


    “……”


    大頭鬼嚇得猛然一抬手,直接把筆頭戳到了自己眼窩裏。


    兩隻小鬼齊齊回過頭去,便看見了好端端坐在灶台上,“死而複生”的那個女修……


    你特麽是屬銅豌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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