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林叟在黑風洞的地圖上,隻畫了一千三百尺。


    入到此洞之內的人不是智林叟本人,卻是他的一位朋友,一位夥伴,依著如今見愁所見來判斷,這人竟然很有可能是曲正風!


    除非,這裏也有旁人,一路行來,沒有留下分毫的痕跡。


    一千尺,不過是尋常人的終結罷了。


    對煉體而言,似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見愁體內的黑風紋骨,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大半的骨頭都黑掉了,而身上除了骨骼之外的其他部分,早不知經曆過了多少次的重新生長。


    隻要腦袋不掉,骨頭不碎,練過《人器》的,在身體複原能力方麵,簡直強悍得如同不死!


    《人器》上說,黑風紋骨,紋到三分之二,便算是已經完成。


    可理論上,是越多越好。


    見愁覺得自己還有餘力,不想停在這裏。


    最後看了一眼那並列在洞壁上的留字,見愁自己都嗅出了一種奇異的火藥味兒。


    興許……


    若有後來人,還以為這是崖山在炫耀吧?


    她自己搖了下頭,便轉身繼續朝著黑風洞內行進。


    “嗚嗚……”


    到了這裏,風聲穿過洞壁上的孔隙,已經變得輕柔而和緩,像是洞簫的聲音。


    踩在這樣近乎樂聲的風聲裏,見愁逆風而行。


    洞內隻有黑風的變化,不知外麵已冬去春來,夏去秋來。


    物換星移,白駒過隙,本就匆匆,眨眼不見。


    ***


    黑風洞三百裏外,崖山,還鞘頂。


    今天天氣不錯,即便是坐在還鞘頂的崖山劍上,也能看見下麵湧流著的九頭江的浩蕩江水。


    羲和長老拿著一堆玉簡,絮絮叨叨:“二十多個月之前,剪燭派誣陷我崖山見愁大師姐殺人,如今卻連他們自己門中弟子的屍體都找不到了,簡直血口噴人!他們的人還敢堵在黑風洞口,鬧得沸沸揚揚,扶道師伯您也不管管?還有七天就是小會了,這像是——”


    “你給山人閉嘴!”


    坐在崖山劍上,正在啃骨頭的扶道山人忍無可忍,一個雞骨頭就給羲和長老扔了過去!


    “啪!”


    羲和長老雪白的頭發上,立刻沾上了一片油汙,怔怔看著扶道山人說不出話來。


    自打顏沉沙那倆小子把消息傳回來的一日開始,扶道山人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你們整天說剪燭派這裏不好,那裏不好,要找個機會幹掉他們,也不想想,剪燭派是你想幹就能幹?咱們崖山還要不要點臉皮了?事兒不是這樣做,我說你們啊,就是沒經曆過大風浪的,心不夠黑!”


    “……”


    到底什麽叫心黑,羲和長老一向不知道。


    他隻顫抖著手,將自己頭上那一塊雞骨頭扒了下來,就要找扶道山人理論。


    “扶道師伯——”


    “你閉嘴!”


    扶道山人再次一瞪眼睛,舉著一整隻雞腿對著羲和長老。


    “山人我做事還要你教嗎?啊?你厲害還是我厲害?有關注小見愁的時間,你咋不去看看曲正風那二傻子怎麽還沒回來?這都快兩年了,見愁去煉體了山人我理解,他娘的他一個青峰庵隱界也探兩年,咱們崖山要都是他倆這種不靠譜的,早倒了!”


    “師伯……”


    羲和長老覺得大師姐和二師兄都是很厲害的人,尤其是二師兄,不應該背這個黑鍋啊。


    他開口就想要幫曲正風說話。


    沒想到,扶道山人彷佛早猜到他要開口一樣,斷然大喝:“你也是個不靠譜的!”


    “……”


    什麽時候我也成了不靠譜的?


    羲和長老簡直冤枉!


    這簡直是憑空扣下來的一頂大帽子,扶道師伯你要臉不要!


    扶道山人表示:山人從來沒臉。


    眼見得羲和長老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來了,他才算是滿意,哼了一聲,道:“對咱們修界中人而言,兩年算個屁?就算見愁沒趕上小會,我也不愁。反正,也沒見昆吾的謝不臣能趕上。嘿嘿,曲老二指不定在裏麵幹什麽壞事呢。”


    摸著自己的下巴,扶道山人愉悅地眯了眯眼。


    他又啃了一口雞腿,琢磨道:“我還是問問黑風洞的情況吧。”


    說著,他直接摸出了一枚傳音玉簡。


    “沉沙,沉沙!”


    采藥峰,舍身岩下,黑風洞前。


    一直在盤膝打坐之中的顏沉沙已經很久沒動過了。


    在傳音玉簡亮起的瞬間,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手掌一攤,玉簡便已經在掌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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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扶道山人問情況來了。


    唉……


    側頭一看黑風洞前老梨樹上滿樹的青梨,快兩年了。


    顏沉沙想起這近兩年來的經曆,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辛酸之感——


    誰能想得到?


    開始是來查飛天鎮修士無故死亡之事,沒想到死也沒個結果,反而管上了見愁大師伯這一檔子事兒,原本以為頂多跟剪燭派耗上一兩個月頂了天了……


    現在,隻要想起兩個月或者半年的判斷,他們都想齊齊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讓你丫狂,讓你丫猜!


    活該被打臉!


    黑風洞口,原來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人?


    屁!


    別說兩個月,現在快兩年過去了,影子都沒一個!


    誰當初信誓旦旦說見愁立刻就要出來的?


    無數陣法,在剪燭派眾人那滴血的目光之中崩潰……


    一座,一座……


    多少座了?


    顏沉沙反正數不清點!


    一開始時候鬥雞一樣興奮的潘啟,這會兒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精打采地盤坐在旁邊。


    近兩年,剪燭派的陣法,越來越小,從原來的一次性消耗陣法,漸漸換成了可以自動吸收周圍靈氣的陣法,總算是讓已經捉襟見肘的眾人鬆了一口氣。


    可即便是這樣,要提供陣法運轉的能量,也需要極其多的靈石。


    期間,有剪燭派的弟子實在忍無可忍,向師門請求回去,沒想到許藍兒當初好言好語,現在卻翻臉不認人,死活也不讓眾人回來。


    大家暗地裏把這婆娘往死裏罵了一回,隻好氣鼓鼓地待在這裏。


    至於趙雲鬢,在那一次被顏沉沙一巴掌摔暈之後,就老實了不少。


    她老實的原因,還有一個——


    前段時間,實在是苦守見愁無果,崖山曾提出要查看剪燭派鄭芸兒的屍體,趙雲鬢扭扭捏捏,帶著人去飛天鎮看。


    沒想到,推開院門後,屋裏竟然空空如也!


    死了的鄭芸兒,憑空消失!


    天知道那一瞬間,到底有多驚悚!


    趙雲鬢大叫著不可能,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已經死了的人怎麽會消失?


    鄭芸兒到底死沒死,死了之後又去了哪裏?


    趙雲鬢發瘋一樣朝著崖山大喊,一口咬定他們為了洗清見愁濫殺無辜的嫌疑,故意偷走了鄭芸兒的屍體。


    可惜……


    顏沉沙隻冰冷地看著她。


    在他看來,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栽贓陷害,隻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若我見愁大師伯要殺人,多你一個趙雲鬢又算得了什麽?”


    要殺,當然是一起殺了!


    殺人不留活口,才是穩妥的做事原則。


    見愁大師伯能在黑風洞中待那麽久,已經足夠證明實力,若這樣都沒有斬殺趙雲鬢的實力,崖山才真是要丟臉了。


    所以顏沉沙這話一出口,趙雲鬢便麵如土色,縱使心底有萬般的憋屈,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死人沒了,又是死無對證。


    沒有任何人看見崖山大師姐殺人,隻有剪燭派一口咬定。


    怎麽看,都是一地雞毛的事情。


    隻是顏沉沙另有自己的目的,倒是不急著一巴掌把剪燭派打落下去。


    他們一行人,在一種詭異的默契之中,回到了那讓人絕望的黑風洞前。


    巨大的黑風洞,就像是一頭張著巨口的怪獸,不斷地吞噬著他們扔進去的無數靈石!


    陣法本就是底蘊厚的門派才能玩的東西,一個大宗門布上兩年的陣法,燒上兩年的靈石,隻怕也夠嗆,何況是剪燭派這等中等的門派?


    經曆的絕望多了,就成了麻木。


    除了他們依舊滴血的心。


    他們唯一學會的是沉默:一座陣法崩潰了,原本大喊大叫,憤怒無比,如今也不過就是漠不關心地掃上一眼,重新再鋪一座。


    顏沉沙對剪燭派的情況了如指掌,這兩年間也已經看了不少的笑話。


    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他告訴扶道山人:“大師伯還沒從裏麵出來。要不要……我進去找找?”


    “……還有七天了。”


    傳音玉簡那頭的扶道山人忽然歎了一聲。


    顏沉沙頓時沉默。


    七天,指的是距離左三千小會開始的時候。


    崖山七天之後的早上從宗門出發,前往昆吾。


    七天之後的中域,將迎來十年以來最大的一場盛事,而昆吾的一人台,更會是整個中域萬千修士目光聚焦的中心所在。


    那將是一個巨大的名利場,無數新一輩的風流人物走向整個中域、整個十九洲的巨大舞台。


    如果見愁大師伯因黑風洞之事,與左三千小會失之交臂……


    無疑是個巨大的遺憾。


    顏沉沙的建議,最是穩妥。


    之前不進去找見愁大師伯,一是想要坑剪燭派,二是這是大師伯自己的事情,他們不好插手。


    可現在不一樣了。


    扶道山人那邊一想,隻回道:“也好,就按你說的辦。三日之後,見愁還不出來,你就進去找她。若她正在修煉的緊要關頭,不用打擾,若沒有,那就帶她回來一起去昆吾。”


    “是,師伯祖放心。”


    顏沉沙應了一聲,心裏卻也不由得期待了起來。


    師伯祖還想著讓見愁大師伯參加左三千小會就好。


    這許久過去,每次問情況,師伯祖都一句話不提,他還以為師伯祖沒這個意思呢。


    沒想到,心裏還是有大師伯的。


    又是一年左三千小會啊……


    今年才是真正的群星輩出。


    龍門有周承江,白月穀有陸香冷,五夷宗有陶璋,通靈閣有蘇無缺,封魔劍派有李博山……


    更兼之,昆吾不臣,崖山見愁!


    目光之中,不由得帶了幾分回憶。


    顏沉沙微微一笑,收起了掌中的傳音玉簡,隨後朝著前麵潘啟所在的位置一望,隨後一怔。


    潘啟現在竟然也在看傳音玉簡?


    難道是剪燭派那邊終於準備放棄了?


    顏沉沙好奇了起來。


    那邊,潘啟自己收到來自師門許藍兒的傳音也是很奇怪。


    自從上次懷疑許藍兒逼他們留在這裏的用意,被許藍兒訓斥一頓之後,潘啟就再也沒跟石門聯係過。沒想到,隔了這麽久,許藍兒竟然主動發了傳音來?


    一怔之後,潘啟原本想直接一手將玉簡收起。


    他不想搭理。


    可是,在即將收起的那一瞬間,他又猶豫了一下。


    眉頭一皺,潘啟還是查看了。


    許藍兒的聲音,從玉簡裏傳入他腦海:“潘師弟,近兩年辛苦了。如今左三千小會在即,我們的機會也到了。崖山這十年間,最出色的天才便是這一個,還是唯一能與昆吾打擂台的存在。所以不管怎樣,不管見愁在黑風洞裏躲了多久,到現在她一定會出來。就算是不出來,跟你們一起守在這裏的那兩名崖山弟子,也會去找她出來。”


    潘啟聽到這裏,陡然一怔,眼底爆發出一團精光!


    對!


    對啊!


    眼看著就是左三千小會了,見愁不可能不參加,隻要參加,她就必須出來。


    隻有七天時間了!


    還怕她不出來嗎?


    許藍兒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死活不讓你們離開黑風洞,隻是為了讓你們看住她,確認這個人沒有在這一段時間內離開黑風洞。現在,你們在那裏蹲了兩年,總該發力了。我不管你們是借也好,偷也好,搶也罷,或者自己去湊,給我做出最好的陣法來,死死困在黑風洞前,連一隻蚊子都不要給我放出去!”


    原來……


    許藍兒是這個用意?


    潘啟腦子裏靈光一閃,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難道……難道,許師姐是要將她困在這裏?”


    “還算你聰明。”那頭的許藍兒笑了一聲,“左三千小會在即,到底是誰殺了人不重要,誰死了也不重要,到底最後能不能整到見愁這小蹄子也不要緊。重要的是,她不能準時出現在昆吾!”


    果然如此。


    潘啟心底暗歎了一聲,回想許藍兒的話,卻有些不是滋味。


    原以為,是為了無辜喪命的鄭師妹。


    “不管是她出來得早,還是出來得晚,趁機將人拖死在這裏,我們就已經贏了一半。至於崖山那修士,你們幾個人,正好可以結成陣法抵擋,同時還可以去舍身岩上叫下來一批人,就說陣法最近七日會撤掉,他們一定會等在黑風洞外。”


    許藍兒的聲音,已經得意無比。


    “眾目睽睽之下,崖山即便是想要出手,也得有所顧忌。我就不信,他們能舍下名門正派的顏麵!”


    好計謀,好毒的計謀!


    潘啟徹底聽懂了,明白了,沉默半天,才咬牙道:“還請許藍兒師姐放心,我們一定做好此事。”


    “那我就拭目以待,屆時不僅我有賞,師父也會有賞下來的。”


    許藍兒說完,終於掐掉了傳音。


    捏著傳音玉簡的潘啟,終於像是回過了魂來一樣。


    早已經在地麵上盤坐了許久,無精打采的他,竟然手掌一個撐地,豁然起身!


    “都給我起來!”


    他朝著一直麻木地坐在崖壁上的眾人大喝一聲!


    剪燭派所有的弟子,全都齊齊嚇了一跳。


    他們不明,潘啟到底是怎麽了。


    遠處的顏沉沙,卻陡然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來,也警惕地緩緩站了起來。


    潘啟沒有回頭看一眼,幹瘦的身體外麵裹著一層黑色的衣袍,終於顯出一種難得的幹勁來。


    “現在立刻把黑風洞口的陣法給我拔掉,換上五行生滅陣!”


    眾人頓時悚然。


    五行生滅陣可是需要上千枚靈石,並且威力極大。


    原本剪燭派為了削減在這一塊的開銷,已經換用了威力比較小的陣法,潘啟瘋了?!


    麵對所有人震驚的眼神,潘啟不解釋半個字,隻是繼續訓道:“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們左邊這一列,都給我上舍身岩去,告訴所有人,頂多七天,我們便會離開黑風洞,撤掉陣法,叫他們可以下來等著了。”


    眾人麵麵相覷。


    雖不知潘啟在做什麽,但是一聽到“頂多七天就會離開黑風洞”,每個人都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立刻神采飛揚了起來。


    天哪!


    終於要走了!


    在這個鳥不拉屎黑風縱橫的地方,早就待得身上要長毛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無數靈石的耗費,那種巨大的失落感,簡直都要把他們逼瘋了。


    如今“離開”兩個字從潘啟嘴裏說出來,簡直如同仙音天籟!


    一時間,竟有比較脆弱的人,險些就要感動得哭出來!


    這一下,還有誰沒幹勁?


    幾乎所有人都聽了潘啟的話,行動起來,布陣的布陣,通知的通知。


    隻一句話,便喚醒了所有人的鬥誌!


    這一幕,落入了顏沉沙的眼底,卻是說不出的危險。


    潘啟難得笑了一下,卻顯得陰森森地:“兩位崖山的前輩,我們也在這裏耗費了快有兩年了,再耗下去我剪燭派也撐不住了,就這最後的七日,若是見愁前輩出來,那自然是我們運氣好,不出來我剪燭派也認了。顏前輩沒什麽意見吧?”


    七日。


    真是摳得無比精準的時間。


    顏沉沙何等精明的人物,幾乎立刻就猜透了他們的用意!


    汙蔑是其一,順帶著還要算計見愁大師伯,讓她無法準時到達昆吾,參加左三千小會?


    那一瞬間,顏沉沙緩緩地勾起了唇角,對著潘啟,露出了一個和煦如春風的笑容:“七天,我崖山當然沒有意見。”


    兩個人說這一句話的時間裏,下麵的剪燭派修士已經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甚至有些是早先時候問別的過路修士以剪燭派的名義借來的。


    一枚又一枚的靈石,被放入了合適的位置。


    啪!


    啪!


    啪!


    ……


    沒一會兒,便有全新的五色陣法光芒亮起。


    五行生滅陣,聽起來簡單,實則是個巨大的困陣與殺陣!


    此陣曾被某些門派用做護山大陣,關鍵時刻有自毀之能,可以保證一個門派的安全。如今這一座雖然達不到護山大陣的規模,可在結構上卻是一模一樣。


    一旦真的有人踏入此陣,不說死,至少也是個重傷!


    最後這一把,剪燭派是要孤注一擲了。


    此前的一次一次,他們都會失望,唯獨最後的一次不會。


    他們在賭,賭見愁要不要參加左三千小會,賭崖山想不想讓她參加。


    隻要有任何一個是“想”,那麽這一次,剪燭派絕不會輸!


    必勝的賭局!


    隨著剪燭派出去叫人,不斷有陌生的修士聚集下來,等待著陣法開啟的那一天。


    消沉了很久的潘啟,像是一頭凶猛的鷹隼,一動不動地盯著黑風洞口,隻要見愁出來,絕對逃不了!


    崖壁上,戚少風已經能隱約感覺此處湧動著的風雲。


    他不由得看向了顏沉沙。


    他能感覺到的,顏沉沙自然也能感覺到,他眉頭雖然緊擰著,可手指卻摳在身後,輕輕地敲擊著那一管洞簫。


    啪嗒,啪嗒。


    所有人,都在等待。


    一切平靜都在醞釀著暴風雨。


    ***


    黑風洞內。


    一千二百八十尺!


    “砰!”


    一柄湛藍色巨大冰劍,逆風而起,被一雙白皙的手緊緊握住,朝著前方揮去!


    劍光閃爍,頓使人生出一種冰天雪地之感。


    劍鋒所指處,所有順著風向朝著外麵奔襲的風刃,竟然都為這恐怖的劍氣一頓,隨後“哢嚓哢嚓”地凍結起來,竟然再不能動分毫!


    那巨大的冰劍上,藍色的靈光不斷遊走。


    地麵上,一座巨大的鬥盤還在緩慢又悠然的旋轉中,帶著方才瘋狂的餘韻。


    見愁收了勢,倒提著那一柄冰劍,緩緩抬眸——


    無數的冰刃懸空,又被後麵無數朝著這邊飛來的新冰刃給撞碎。


    這一劍的威力,便是她在黑風洞內,除了《人器》煉體的第五重“黑風紋骨”之外,最大的收獲!


    她名之為:無盡之刃!


    悠然邁步,見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從無數的風刃撞擊之中繞開,一步步朝前麵走去。


    前方,不是黑風洞的盡頭,卻是智林叟所載地圖的盡頭。


    一千三百尺。


    見愁到了。


    站在那洞壁上,見愁看見了自一千尺後,每一百尺都會看見的名字。


    “崖山,曲正風。”


    肆無忌憚,又堪稱狂妄。


    隻是這一次,多了幾句話。


    “十六日,止步一千三百尺。放眼同儕,何人能敗?”


    相比於前麵幾次的氣勢縱橫,最後這一句話,卻有了一種負手看江山的從容之感。


    放眼同儕,何人能敗?


    輕得,像是一聲喟歎。


    他倒還生出幾分高手寂寞之感?


    見愁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前麵,便是一千三百尺外了。


    曲正風既然敢稱自己為同儕修士第一,明明是元嬰巔峰的修為,見愁尚能走到一千三百尺,他不該不能再進寸步。


    何人能敗?


    她不就最接近這個位置嗎?


    吹牛又不要錢!


    再說了,單單說一千三百尺,自己不也做到了嗎?更何況她隻有築基後期的修為!


    所以,見愁輕輕鬆鬆,隨手劃下一個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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