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上,山風凜冽,刮動著那鋒利的箭頭,似有寒光晃入人的眼底。


    那站在崖前的女子端著手中的長弓,正對著對麵那玄色戰袍的男子,目光淩厲,眼底寒意逼人,仿佛下一刻箭離弦,奪人性命。


    “你敢!”陸琰怒聲說道,她以為她是誰,竟然敢謀殺當朝親王。


    葉淩汐不理會陸琰,手中動作未有絲毫的改變,看著秦景淵,“一場遊戲罷了,不知景王可賞臉?”就像從前那樣,讓他們來一次生死較量。


    這話一出,陸琰麵色微變,有些詫異的看著葉淩汐,再看秦景淵,他卻是看向他,“你的弓箭,給我。”


    陸琰想也不想的將馬上的弓箭遞了過去,可是剛剛遞出去,他瞬間想到了什麽,眼底盡是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


    秦景淵接過弓箭,看著對麵的葉淩汐,“如果我贏了,跟我回去。”


    “好!”葉淩汐想也不想的回答說道,他贏了?他若贏了,那麽她就是一個死人,死人去哪裏不都一樣嗎?


    “主子(師兄)!”阿初與東方季白兩人齊聲喊道,她這是要與秦景淵對射嗎?依照她今時今日的臂力,她怎麽可能贏得了秦景淵。


    葉淩汐看了兩人一眼,皺眉說道:“吵什麽,安心看著,你們該學會相信我。”


    相信主子(師兄)?他們當然相信,可是現在她這樣做太危險了。


    “這樣吧,數十下,我們開始,如何?至於裁判,就由陸將軍擔任吧”葉淩汐淡漠說道。


    這邊秦景淵已經拉好了弓,他墨玉般的眸子緊緊鎖定葉淩汐,淡漠說道:“好。”


    兩人相對而立,氣氛可謂是劍拔弩張,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陸琰看著對麵那一身淡紫色長裙的女子,眼底寫滿了震驚,不,一定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不可能。


    這個世上會跟秦景淵一起玩如此危險的遊戲的人,隻有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陸將軍,時間不等人,請把。”葉淩汐忽然開口說道。


    陸琰回過神來,目光複雜的看著葉淩汐,無論如何,景王不能有事。


    “那就由本將軍來倒數吧。”陸琰策馬讓開一段,看著兩人,大聲喊道:“十!”


    “九!”


    “八!”


    兩道銳利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彼此拉弦的聲響在這靜謐的夜中格外清晰。


    “二!”


    “一!”


    聲音一落,瞬間箭“嗖”的一聲射出,之後,另一支箭射出的聲音傳出來。


    “劈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裂了。


    “走!”葉淩汐大吼一聲,直接調轉馬頭,朝著前方而去。


    “嘶——”一刹那間,烈馬嘶鳴的聲響震動山崖。那疾馳而出的馬直接朝著山崖奔去。


    後方,阿初與東方季白跟著葉淩汐的動作,沒有絲毫膽怯畏懼,是的,他們相信她,而且他們也別無他路可選。


    秦景淵瞳孔一緊,看著那淡紫色的身影離自己遠去,融入到了夜色之中,他緊繃著的臉泄露了他的情緒,他直接策馬上前。


    陸琰雖然驚歎於葉淩汐的舉措,此刻更是發現了秦景淵的意圖,直接策馬擋住了他的去向,“你瘋了,她找死,你也要跟著去嗎?!”


    秦景淵看了陸琰一眼,“滾開!”掌風驟然而落,直接將陸琰劈下了馬,他策馬到達山崖之前,目光卻落到了對麵,對麵隱約有馬蹄聲傳來。他的臉依舊無波無瀾,可是眼底在這刹那間黯淡無光,連手中的弓掉落了也渾然不知。


    地上,陸琰捂著心口爬了起來,看著那正望著崖頭的男子,這一刻他從他身上似乎感覺到了一種悲涼,痛苦,甚至是絕望的情緒。好像,他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後麵沒有一個兵士敢靠前,他們隻是看到了他們的戰神輕易的將敵人的箭射落,他們隻看到敵人走投無路策馬落入懸崖,而他們更清楚的是他們戰神身上那種失落的情緒。


    於世人來說,失去最不想失去的是最痛苦的事情,那他大概已經體驗了兩回了。


    她是在告訴他,她不相信他,他們之間除了你死我亡再沒有其他了。


    秦景淵,你知道我最瞧不起你的是什麽嗎?那就是你妄圖以沉默來掩蓋你的罪行。


    她是這樣說的,她在控訴他說的太少。是啊,他的確說的太少,以至於他們之間漸行漸遠,不,也許他們從未真正的靠近過。


    “她沒有死!”陸琰忽然走上前,衝著秦景淵說道,他實在是受不了他這般情緒低落的模樣。


    秦景淵看了他一眼,淡漠說道:“今天晚上沒有人看到過重光公主出城。”


    “你這是什麽意思。”陸琰眉峰一緊,沉聲說道。


    “你懂本王的意思,沒有人看到她出城,若有半句泄露,殺無赦!”秦景淵漠然說道,他轉過頭,目光再次落到了前方的黑夜之中。


    陸琰看了秦景淵一眼,這次沒有說話了。


    或許他漸漸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感情。隻是將這份感情寄托到另外一個人身上,有這樣的必要嗎?存在便是存在,失去便是失去,人總是要麵對現實的。


    可是放虎歸山,終成大患,那個女子是鐵了心要找他複仇的。因為他從她眼中沒有看到半分猶豫,殺他時的猶豫。


    而他也需要想想了,想想今晚到底經曆了什麽,他從一個女子身上看到了昔日那人的影子,若她還活著,若她還活著,怕是與她一般無二。


    若她還活著?!陸琰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對麵,是他想多了,難道她……他驀地看向旁邊的男子,心底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了。


    她回來了,回來向他們複仇了!


    雖然荒誕,可是,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他身體忍不住後退,回來了?她回來了?!這一刻身體在顫抖,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激動。


    不管真與假,一切終會有一個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都已經別無選擇了。


    這一場發生在國喪日前夕的叛亂終究是被平息了,因為太後薨逝,不宜大開殺戒,所以晉王一黨都隻是被抓了起來,等到太後百日之後再行處置。


    至於叛賊秦清遠非東華帝所出,而是南宮德妃與人苟且所生的孽種,當天帝王不顧儀態,於朝堂痛斥他五大罪,概括為,刻薄寡恩,忘恩負義,並下達詔書,全國通緝,凡抓住他者,封萬戶侯,賞黃金萬兩。至於德妃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但是還是被東華帝鞭屍,還直接讓狗分食她的骨頭,當然對德妃的處置都不是在人前所為。


    另外就是發生叛亂的那一晚楚家府邸被人燒毀,與此同時定陽侯府也發生了火災,包括宮中的德妃宮。


    京中謠言四起,有言官舊事重提,當年楚家叛亂一案處置的太過草率,皇長子謀逆一案缺乏證據,當年曾經舉報楚家謀反的南宮家,葉家如今都敗落下來,可不就是糟了天譴嗎?


    而且楚家一直都未做過出格的事情,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地位太高,身居東華第一世家,犯了帝王忌諱,當然,這個他們不敢再帝王麵前說。


    早朝之時就有人要求重審此案,還楚家公道。


    東華帝氣的直接要將諫言的人拖出去斬首,而從來在朝堂之上不發一言景王站出來了,他竟也請求徹查楚家貪汙一案,要還楚家公道。


    素來與景王不睦的端王,也順勢請求。


    東華帝氣的當場昏厥過去,這場朝會不了了之。


    可是有關於楚家謀逆的真相再度在蒞陽城中傳播開來,有很多個版本,集中來說就是,楚家位高權重,一心支持皇長子,南宮家支持三皇子,自然要替三皇子掃清障礙,所以就來了個一石二鳥之計。


    還有人說那三皇子其實是德妃與定陽侯所生的孽種,定陽侯就是因為德妃母子才毒死了瑤光長公主,他揭發楚家謀反就是為了三皇子能榮登大寶。


    但是也有人私下議論,這一切都是皇上所為,誰讓楚家功高震主。


    “逆子,你給朕滾,滾……”養心殿中,傳來帝王的咆哮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響。


    秦景淵從裏麵走了出來,額頭上似是被什麽硬物給砸中了,血流不止。


    早等在外麵的端王看著秦景淵這幅狼狽樣,微微蹙眉,“父皇打的?”


    秦景淵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端王皺了皺眉,“剛剛得到消息,葉淩汐不見了,在此之前,長公主府遭遇過刺客,而這些人還是大內高手。”


    秦景淵頓下腳步,看著端王,“這事不用理會。”


    “那些人是皇祖母的人。”端王不打算輕拿輕放。


    秦景淵淡漠說道:“那又如何。”


    端王看著這張冷硬到極致的臉,沉聲說道:“她不見了,你一點兒都不擔心?”


    “本王擔心與否,似乎都不關二哥的事,本王去給皇祖母守靈了。”秦景淵直接朝著前方而去。


    看著那冷硬的背影,端王本就冷硬的臉上露出幾分猙獰,“當然有關係,沒了她,你的弱點可就沒有了,本王要如何勝你。”


    弱點?!秦景淵雙眸動了動,卻沒有停留。


    端王見秦景淵不理會自己,眉頭深鎖,他不相信葉淩汐會憑空消失,就像那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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