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溫暖的風拂過,這是來自大自然的自然風。


    她回到森林了嗎?


    若是回了森林,席慕風怎麽辦?他還在生她的氣嗎?還在恨她嗎?不,他不恨了,他們一起經曆了好多,一切誤會都已解開。


    太好了。


    唇角,綻開了一抹笑,她很想大笑出來,卻感覺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來。


    忽然,唇角一凝,笑容一時凝聚。她的眼前展現了一副畫麵,畫裏,席慕風滿身是血,虛弱地躺在床上。確切地說,他是被人捆在了床上,他的四肢被鐵箍箍上。


    他的身上……爬著四五個女人,衣不蔽體,極盡所能!他的身下,豎起無數的尖刀,他的臂上,一管細亮的藥水正通過針管進入肉體!


    他的頭頂,是黑亮的槍洞。


    不,不要!


    猛然一個翻身,蘇雨晴奇跡般睜開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這是什麽地方,現在是什麽時候?


    她張了張嘴,叫席慕風的名字,隻是,聲音啞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到。


    借著室外的光線,她慢慢地尋找,找到了一個靠著椅子睡著的影子,那人卻不是席慕風。


    她慢慢適應了黑暗,漸漸打量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全黑的裝飾,陰沉的基調,不是孫浩成的房間還能是哪裏?


    席慕風呢?


    記憶一點點回歸,她清楚地記起了席慕風所發生的一切。


    再顧不得別的,她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針頭,滑下了床,走幾步,停下,轉頭看向睡著的醫生。


    她走向藥台,在那裏翻了片刻,找到針管從一個瓶子裏抽了些藥,而後紮入醫生的臂中。醫生剛一睜眼,身子一滑,掉落地板。


    她顧不得這麽多,剝下了醫生的衣服套在了身上,戴上帽子,大步走了出去。


    外麵,出人意外地沒有人守著。蘇雨晴遲疑片刻,覺得有些奇怪。但她擔心蘇雨晴,已沒有心情去管這些。


    孫浩成根本不知道她會提前醒來,沒有按排任何守衛。屋裏,沒人敢隨便亂闖。


    來到樓下,蘇雨晴閉上了眼,憑著感覺走向關押席慕風所在的地方。晚上無比安靜,連巡夜的人都沒有。


    這裏的安保係統可以自動過濾可疑人物,不讓任何陌生人進入,隻可惜,蘇雨晴不是陌生人,所以無從報警。


    她順利地來到了牢房外,壓下半張臉,不讓人看清楚,隻對守門者道:“大主事讓我進去看看。”


    守門人看是個醫生,並不阻攔。她被帶了進去,以為會經曆千辛萬苦才可以找到人,然而,沒走幾步,她就看到了席慕風。


    隻是,她睜著眼睛怎麽也無法將麵前滿身是血,毫無人形的人和席慕風相聯係。


    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傷,各種類型的傷都有。舊的傷口有的結痂,有的感染,新的傷口,仍在流血。而,這隻是表麵的傷。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癱軟,有如跋涉了千山萬水,就要累極而亡。


    是什麽樣的殘酷刑罰,讓他變成了這樣?他的臉早就被血和傷口覆蓋,根本無從分辨,若不是她早熟悉了他的氣息,還真不敢認!


    “席慕風!”她低聲呼他,他一動不動!


    “席慕風。”她嚇得直流眼淚,去推他,他還是一動不動。


    蘇雨晴咬了咬唇,不敢搬動席慕風的身體。她探下頭去,感知他的鼻息,聽他的心髒跳動,這才感覺到他還活著。


    她抬頭,看到牆上竟出人意外地掛著一張掛曆,掛曆上圈了無數的圈圈,最後圈在了25上。


    七月二十五?她擰緊了眉,唇慢慢變白。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她睡了多久?她依稀極得那天偷入牢房看到席慕風受苦是在四月份。


    四月到七月……


    他至少經曆了三個月的折磨!


    身子一軟,蘇雨晴坐倒在地上,愣愣地轉頭,看向席慕風,有些不敢相信。


    心口一陣急劇的疼痛,她的眼淚更急地流出來,叭叭地掉在席慕風的臉上。席慕風的唇動了動,蘇雨晴迅速去拉他的身體,用盡全力把他拉進了自己懷裏。


    “席慕風,你還好嗎?是我,是我啊。”喊著,她的哭聲泄了出來。


    席慕風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周圍,好久才轉頭,看她。半天,才認出來,輕輕出聲:“朵朵……”


    “你怎麽會成這個樣子?你真的被他們折磨了三個月?”她不敢相信,想要問個清楚。席慕風沒有回答,隻是咧嘴笑了笑,她已明白。


    三個月,那是怎樣的酷刑!


    蘇雨晴哭著貼緊了席慕風的臉,用自己的唇潤濕著他的唇,全盤崩潰,一聲聲哭著叫著:“席慕風,席慕風,席慕風……”她不斷地重複著他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要說什麽。


    席慕風慢慢伸手,撫在她的臉上,想要安慰她,卻半天都未能說出話來。他緩沉地呼吸著,每一次呼吸都要花很大的力氣。


    他的指上黑黑的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指節,完全腫起。他的腕了腳上,都套著厚重的鐵鏈。


    “孫浩成到底對你做了什麽!”蘇雨晴哭著吼叫出來,伸手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臉。


    即使沒有問出來,她也能從他這慘不忍睹的一身傷看出來,這三個月裏,孫浩成給予他的是怎樣生不如死的折磨。


    “笑……笑……別……”他想安慰她,隻是他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極致的摧殘,說出這三個字就已經氣息不順,仿佛隨時都會咽氣死去。蘇雨晴害怕極了,她摟緊了他,一聲聲低呼:“不要說話,什麽都不要說,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這樣的席慕風,虛弱地落在她的懷裏,隻能發出微弱的呼吸聲。一個無所不能,生命力旺盛,能力超群的男人,要經過怎樣的手段,才能成為這樣!


    蘇雨晴已不忍不去想。


    她並不知道,孫浩成的每一次用刑都是席慕風的一次與死神交麵,若是普通人,早已死過數十回。


    為了讓席慕風親口說出放棄蘇雨晴,他無所不用其極。


    “走……離開這……裏。”席慕風喘息著在她懷裏輕語,一句話五個字,喘了數聲。蘇雨晴的眼淚叭叭地流了下來,她怎麽可能棄他而不顧,獨自離去呢?


    她搖頭,固執不已:“不,從今天起,我就守在你身邊。”若無力阻止孫浩成,她會和席慕風同生共死!


    “我不要……你……”他的氣喘得越發不順利。蘇雨晴急急製止了他的話音:“你不要說了,什麽都不要說了,我是不會放開你獨自離去的,早在你救我的那一刻就注定我們永遠分不開了……”


    “傻……”他用力,想要握緊她的手,卻力不從心。她反握過來,將他的手置於胸口,顫著唇吻上了他泛黑傷重的臉。


    他的臉上有血有傷,瘦骨嶙峋,眼窩深陷,早已不見了往日的英武帥氣。此時,就算一個乞丐都比他要來得體麵。他的身上散發著各種味道,怕是連一隻狗都不想沾他一下。


    但蘇雨晴不在乎,她愛的是這個人,這個叫席慕風的男人。哪怕他變成了一堆枯骨,仍是她的最愛!


    她的唇滑過他臉上的每一處,淚,也隨著滴盡了他的每一處,她在心疼他。


    邊吻,她邊點頭,哭著回答:“不管你覺得我有多傻,我都不會放棄你的。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叫蘇雨晴嗎?因為我下定了決心,一輩子都不會放棄你,蘇雨晴,是永遠不會放棄席慕風的意思啊。”


    十一歲那年,她上學,用的是席慕風起的名字,席朵朵。她用這個名字用了三年。


    某一天,她看到席慕風隨著個女孩回來,那個女孩是席慕風除了她以外接觸的第一個,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一直偷偷地跟蹤他們,在走過池塘的時候,她的身體不穩,一時栽進了水裏。後來,那個女孩把她救了起來,為她順著氣。而席慕風片刻和一個男孩跑了出來。


    她後來才知道,那個女孩叫餘詩華,男孩叫餘秋實,是兩兄妹。


    席慕風看到她一身狼狽,急得不行,忙跑過來抱她。她窩在他懷裏時,聽到了餘詩華對餘秋實說:“我是永遠不會放棄你的。”


    她那時才忽然想起,在自己森林裏遇險時,席慕風也說過類似的話。她的記憶力出奇地好,當時一句聽不懂的話在此時放大,她用力地抱緊了席慕風的腰,隻在心裏道:“我也不會放棄你的。”


    青春期的女孩,誰都有一個夢中的男孩,她的夢中男孩,就是席慕風。


    他當時已經很高大,抱起她,就像抱著一團棉花。蘇雨晴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公主。


    第二天,她便徑自跑到學校改了名。


    看著這個拗口的名字,席慕風問了她數次改名的原因,她都沒有說。那時的她還不懂愛情,隻知道自己很喜歡那句話,很喜歡席慕風,一生一世都不想放棄他。


    最後,席慕風不得不將她戶口本上的名字也改掉。


    蘇雨晴,一生一世不放棄席慕風。


    “朵朵……”席慕風低呼,胸口用力起伏,有些激動。他不曾想到,她取這個名字竟然是因為自己。她竟然連名字都含著對他深深的愛戀。席慕風低咳,他一時不知道如何表達此時的心情,隻能吃力地湧動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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