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現在才想清楚呢?如果在接受餘詩華之前就看清一切,是否,今天的許多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她和他,是不是早就結婚,不會存在如此多的糾葛了?


    吐一口沉悶之氣,席慕風慢慢將手伸入袋中,片刻取出一部手機,按開,上麵的字仍在:若再相逢,必是路人。


    心口,猛然一抽,又是急劇地一痛。他沒想到,蘇雨晴最終給他留下了這樣的話。


    那天,他冒險混上了船,才知道,孫浩成布下了層層防控,阻止她的逃離。他一一為她解除,並幫她成功逃上了船隻。他直到上了船才敢露臉,隻怕她有所擔憂而拒絕他。


    他從來沒有怕過什麽,做事向來果斷幹脆,卻在麵對蘇雨晴時,變得束手束腳。


    太在乎了,所以會猶豫。他便是這樣。


    他仍記得,當看到冰室裏的蘇雨晴時,他的整顆心都被拉離,他隻能憑著本能將她抱緊,不管地點場合,也不管情勢。


    漫長又短暫的十幾個小時,他還未來得及將她品夠,還未來得及將心理的話說出來,就已經結束。


    都怪他,被她的深情所迷惑,一時失去了警戒心,才不曾注意她撒過來的迷粉。


    其實,他在她麵前一直是最放鬆的,從來不設防。這是他的錯。


    醒來時,他看到的隻有霍鷹,劉雅,還有藍若言。他們興奮地又是哭又是叫,而他的心,卻空落落地下沉,下沉,再下沉。


    霍鷹將手機交給他,當看他看到蘇雨晴留下的這句話時,隻感覺到從來沒有的疼痛。他受過無數的傷,也經受過嚴厲的刑罰,任何,都比不過這句話的殺傷力來得大。


    他愛她,怎麽可能和她做陌路人!在她用身體將他的心掏空之後,又又如何做得到成為陌路人?


    臉,慢慢繃起,拳用力握緊,表達著他最堅定的想法。心,卻一點點空落,疼痛感越發清晰。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找她,通過各種方法,各種渠道。


    她卻如消失了般,再無蹤影。席慕風知道,“兀”集團也必定在找她,他們在角逐,看誰最先得到她。


    她在哪裏?他的心除了痛,還有焦急,他不想她再回到‘兀’集團去,更不願她成為別人的妻子!


    他扭轉身子,快步越過學校,走過一段路後看到一片山坡。他一低頭走上了山坡。


    今夜,又是半輪月亮,掛在天空,使終不得圓滿。


    坡間的荒草舞動,發出細碎的聲音,他衣衫也隨之飄起。對麵,是一片住宅區,那些屋子不再簡陋,這些年興起的打工熱潮將外麵的錢大把大把地帶了進來,新屋一棟接一棟,蓋得都很漂亮。


    席慕風朝那些屋子看了一眼,看到一道淺淺的人影滑過,心口又是一痛,以為看到了蘇雨晴,他差點直接從坡上跳下。


    不過,片刻,探出了一張微胖的臉打散了他所有的幻想。最近他是怎麽了,竟然會把毫無相似之處的人看成是蘇雨晴?他擰了擰眉,對自己愈法不了解。


    屋內,隔壁的胖大嫂收回目光,落在蘇雨晴姐弟幾人身上。蘇雨晴從裏屋取出錢來,坐在了沙發裏,數了數遞向她:“你看,對不對。”


    胖大嫂滿臉上堆了笑意,嗬嗬地接過,吐著唾沫子數了一遍,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麽多。沒想到會碰到你這麽爽快的外鄉人,房租從來不拖,真是太喜歡了。”


    蘇雨晴隻是淡淡地點頭,她不喜歡與席慕風以外的人交往的習性還是沒有改變。胖大嫂也看出了她的冷漠,訕訕地準備退出去,卻在經過孤獨騰身邊時,嘻嘻笑了起來:“你這兩個兄弟,長得可真俊!”


    她的粗手順勢落下,想要去捏孤獨騰的臉。孤獨騰一個快轉,卻在下一刻停下,愣愣地看著窗外。胖大嫂滿意地重重擰了一下他的臉,開門離開。


    孤獨飛撇嘴看他,他卻不顧捂臉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頭朝外指:“快看,外麵有個人,正朝咱們這裏看!”


    “哪裏啊?”孤獨飛走過來,和他一起往外看。蘇雨晴也略帶好奇地走過來,卻隻看到一片空空的山坡。


    她隨即拍了拍孤獨騰和孤獨飛的頭,道:“越發不像話了,竟然敢來捉弄我。”


    孤獨騰拉著身子四處找,摸著被拍疼的腦袋出聲:“咦,明明剛剛還在的,怎麽眨一下眼皮子就沒有了?”


    他推了推旁邊的孤獨飛,問道:“哥,你看到了嗎?”


    孤獨飛老成地出聲:“八成是喜歡姐姐的人。”


    蘇雨晴長得漂亮,喜歡她的人多得是,所以各種事情都可能發生。孤獨騰縮下了眉頭,臉上寫著不滿,自語道:“那些人,怎麽配得上姐姐。不過,剛剛那個男人看起來好高大,要是席慕風大英雄就好了。他要是真來了,姐姐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蘇雨晴本欲去給兩兄弟鋪床,聽到他這麽一說,步子一時緩下,麵色也漸漸蕭條。目光,落向外麵黑圓的山頂,那裏依然空空如也。席慕風在千裏之外的iso,又怎麽可能來這裏呢?


    孤獨飛重重地碰了一下孤獨騰的臂膀,孤獨騰方後知後覺地捂緊嘴。兩人拉扯著走向房間,向她道了一聲:“晚安。”就呯地關緊了房門。


    隔音不太好的房間裏,傳來了兩兄弟的爭吵聲。


    “我跟你說了不能提席慕風,你為什麽還要提,你沒看到姐姐有多傷心嗎?”


    “我不是故意的嘛。再說了,姐姐那麽愛他,就應該去找他啊。哥,我們不如勸姐姐去找他吧,反正我們也想看看他的樣子啊。”


    “傻瓜,姐姐做事還用得著我們插手嗎?以後這些蠢話都不能在姐姐麵前說,我們隻要好好照顧她就可以了,聽到了沒有!”


    “哦。”


    孤獨騰帶著長長的委屈的尾音,結束了兩人的對話。蘇雨晴的心頭一酸,湧出了眼淚。她沒想到自己的心事會被兩個弟弟看得如此透徹,更沒想到,小小年紀的他們就懂得照顧她,關心她了。


    沒有席慕風,難免遺憾,但有這麽兩個懂事的弟弟,她也不枉此生。


    席慕風在草從裏坐了大半夜,任由高高的荒草將自己掩映。指間,夾著煙卷,他今晚已經抽了不少。每一根煙屁股,都被他碾碎在了泥土裏,和滿了泥,幾乎要將泥土的顏色掩蓋。


    想蘇雨晴,想得身心發痛,他隻能用抽煙來分散注意力。越是分散,便越是痛,蘇雨晴的影子更是越發清晰。


    他狠狠地抓了一把短發,起身。再次抬臉看向對麵,剛剛出現人影的房間早已黑掉,大家都睡覺了。慢慢地走下山,他朝著自己的住所而去。


    抽了一整晚又一整天的煙,席慕風的房間裏充滿了煙味,繚繞著煙氣。他的心依然憋悶,到這裏來,他覺得不是散心,而是在懲罰自己。


    他打開窗子,收進了新鮮的空氣,看到對麵的學校裏,學生們一群群地湧了出來。


    想再抽一根,煙盒已空。他不得不轉身下樓,準備重新買一包。


    “喂!”


    背後有人在叫,分明是小孩子的聲音,席慕風沒有理會,繼續前行。後麵,傳來了叭叭地腳步聲,轉眼間,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出現在他麵前。


    席慕風擰擰眉,不知道這兩個小鬼想幹什麽。


    “你看,是不是?”一個隨和一點兒的孩子向旁邊那個一臉持成的孩子道。持成的那個點了點頭,隨和的笑了起來:“我說得沒錯吧,我從來不會認錯人!”


    “有事嗎?”席慕風看著這兩個陌生的孩子,擰上了眉頭。他們不像是本地人,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隨和的推了推持成的,卻已忍不住先開口,問道:“你是席慕風大英雄嗎?”


    這個奇怪的稱呼將席慕風弄得哭笑不得。他們竟然知道他的名字,這讓他很覺意外。自己身邊並沒有這樣的孩子,他的記憶力一向好,過目不忘。


    他並不知道,這就是孤獨騰和孤獨飛,蘇雨晴的弟弟。雖然救過他們,但那時他隻是一閃而過,全部注意力落在那幾個巡邏者身上,而後又擔心蘇雨晴認出自己,所以不敢逗留,才沒有看清兩人。


    進入冷凍室後,他的眼裏全是蘇雨晴,又何曾會注意到兩個小鬼頭的樣子?


    聽他們如是問,遂感興趣地看著兩人道:“我是席慕風,不過,不是大英雄。”


    “我們說你是,你就是。”孤獨騰懶得管他的想法,直接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席慕風勾高了唇,孤獨騰已經驕傲地轉臉:“我說吧,就是他,你還不承認。”


    “你們是誰?”席慕風被他們說得湧起滿腹疑惑,問道。


    “我們是雙胞胎,我叫……”孤獨騰剛要介紹自己,已被孤獨飛拉了回去。他在孤獨騰的耳邊嘀咕了一陣,孤獨騰也不再著急介紹自己了,隻看著他。


    孤獨飛緊接著開口,道:“今晚,九點後,你到這裏等著我們,有人或許想見你。”


    說完,兩人手拉著手快步跑遠。


    席慕風看著兩人的背影,陷入了某種沉思當中。這個地方,會有誰希望看到他?他們是在開玩笑還是講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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