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蘇雨晴已離去,她沒辦法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麽傷心一輩子,免不得要關心他。


    抹抹淚,她帶上了哭腔道:“好,媽不管你了。”轉身,抹著眼淚快步離去。


    席慕風直直地矗立在門口,一動不動,眼底,眉下,壓滿了沉重的思緒。身大的身形偉岸,卻孤獨……


    蘇雨晴終於病倒了。她自忖著身強體壯,絕對不會輕易生病,最終,還是倒下。


    她得的不是普通的病,而是由於進入了‘兀’集團的禁地,在試圖關閉安全係統時,觸動了旁邊的瘟疫病毒。


    為了防止混入奸細,基地的安保係統總開關早就植入了瘟疫病毒。這種病毒不僅具有極強的傳染性,而且感染者會在二十四小時內斃命。


    這種病毒以敗血為主,能將人體的紅細胞迅速殺死,人會因為血液缺氧而死。救人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將原有體內的血液放幹淨,然後輸入含有強勁的可以殺死此種病毒的藥物的血液,將身體的血全部換一次。


    蘇雨晴隻覺得全身都痛,似乎每一個毛細血孔都有針在紮。這種痛,不是普通人所能忍受的,她扭緊了一張臉,一張嘴咬得滿唇是血,都沒能壓下那股疼痛,硬生生叫了出來。


    耳朵,亂轟轟地鳴叫著,她還是聽到了醫生的話。有多嚴重,她已經知道,沒想到,這麽快,她就要去見閻王了。


    閉緊眼,整個身體已經抽到了極致的緊,腦海裏,清晰地閃出了席慕風的影子。如果她死了,席慕風會怎麽辦?他會知道嗎?最好不要讓他知道。隻是,真的好想他!越是接近死亡,越是強烈地想要見到他。


    淚,就這樣滾了出來。


    “別怕,爸爸在這裏!”突然,有人將她抱起,寬厚的胸膛,火熱的溫度,粗大的臂。這臂沒有席慕風那般霸道,輕輕地將她圈住,仿佛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老板!”


    “兀哥,不能啊,會傳染的。”


    蘇雨晴聽到了各種緊張的反對聲,慢慢睜開眼,看到了一副男人的下巴。孤獨兀,他來了。


    知道她討厭他,孤獨兀從來不會出現在她麵前,沒想到,在這最後時刻,他會冒著危險進來。她努力地想要推開他,不想他接近自己,隻是力不從心,身上的疼痛最終讓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孤獨兀巋然不動,絲毫不理會眾人的勸,隻低頭柔聲問:“很疼嗎?別怕,有爸爸在。”


    沒有生過病的人,不知道生病時的脆弱,此時,蘇雨晴虛弱到連隻蟲子都沒辦法掐死。她倔強地咬著唇,臉,扭向了一邊,但心,卻因為他的這一聲問而柔軟了一下。


    她也受過傷,每次受傷都有席慕風在身邊,席慕風隻會讓她愈加勇敢,更加努力地想要保全對方。而此時,她的眼睛竟一酸,欲要流出淚來。


    總聽人說起父母之愛,原來,父愛是這麽美好的一種東西。她抬眸,看到宇文婷的眼裏泛著淚花,幾乎要哭出來,她,是為孤獨兀而傷心。


    直到這兩天,她才知道,宇文婷既是自己生母生前的好姐妹,也是是孤獨兀的續弦。而孫浩成,是她撿回來的一個孤兒。她跟在孤獨兀身邊好多年,都沒有得到他的青睞,養孫浩成大抵是不願意看到自己老來孤獨。


    沒想到,後來終於被孤獨兀所接受,成為了他的妻子,還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兩個兒子,她沒有見過,這些話,也是在掃地啞巴的比比劃劃中知道的。


    她再次推了推孤獨兀,在心裏警告自己,不能和孤獨兀有所牽扯,不能對不起席蘇同。孤獨兀還是沒有理會,卻對醫生開口道:“還在等什麽!現在,馬上,施救!”他的聲音急迫而威嚴,帶了一股強勁的命令意味。


    “小姐身上的血要換光,必需找到足夠多的血漿才行……這裏根本沒有血漿……”醫生膽戰地道。孤獨兀有一雙陰厲的眼睛,看人時,總會給人一種毒辣無情的感覺。一般的人都怕他。


    “還不馬上去調取!”他的聲音提高,硬生生地寒著,帶著不能拒絕的威力。醫生的腿軟了軟,宇文婷為難地走了過來:“已經去調了,但這裏這麽偏僻,一時半會怕也運不過來。雨晴……怕也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們現在隻能組織現有人員進行輸血,大部隊執行任務去了,留在這裏的人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幾個,能輸血的恐怕……”


    兀集團的這處基地,設置了最頂級的保全係統,若有人攻進來,保全係統便會啟動自救設施,對外發設最為強勁的各種殺傷性彈藥,威力強大,絕對可以抵擋最強勁的特種部隊的進攻。


    孤獨兀向來秉承人能少則少,所以除了一些特用軍隊,並沒有在基地內部留人。特用軍隊隨時會參加各種任務,極少留在基地。現下剩下的都隻是些無關緊要的後勤人員。


    “小姐的病非同一般,血液一定要精益求精,否則極有可能發生血凝。這三十幾個人有一大半是研究人員,血液中可能帶有放射性物質,是不能輸血的。其他人就算馬上進行篩選,程序也相當複雜……而且符合條件的人不會超過五個。”宇文婷無奈地道出這一事實,情況,變得棘手異常。


    蘇雨晴此時正承受著鑽心的疼痛,雖然聽到了這話,也做不了任何反應。生命,對於她來說,其實毫無意義,在命運扭轉之後,剩下的,隻有和席慕風的分道揚鑣。


    如果真的死了,反而會是一種解脫。於她,於席慕風……


    她閉了閉眼,慢慢鬆開了繃緊的肌肉,竟也覺得痛楚輕了許多。其實,她的神智已漸趨迷糊,很快就會陷入深度昏迷,過不了多久……


    “不要睡!”有人用力掐上了她的臂,將她拉起,搖晃著。更多的聲音在驚呼:“老板,危險啊,還是先出去再說吧。”


    蘇雨晴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了孤獨兀,正是他在搖晃自己的身體。他眼裏含著堅決,擰緊了麵皮,可窺見他是焦急的。不過,他的聲音卻帶著鼓勵:“孩子,爸爸在這裏,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聽話,不要睡。”


    好柔軟的聲音啊,她冰冷起來的身體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溫暖。這就是父愛嗎?既然要死了,便也不需在乎那些恩恩怨怨,蘇雨晴索性將他看個仔細。


    孤獨兀擁有深刻的五官,不管從哪一個點看,都透著極度的銳利,隻需一眼,就可知他不是個普通人。他穿著一身黑色西服,整個人陰沉沉的,仿佛黑暗之神。


    從五官仍可以窺出年輕時的俊美,想必,當年,自己的母親正是因為這點才迷戀上他。此時,那張一貫陰沉的臉上帶著焦急,表現得不是太過明顯,但從他擰緊的眼底,可以感知得到,他比誰都急。


    因為她的探看,他的眼眸和臉部線條都柔軟了不少,身上那股天然的冰冷之氣慢慢散去,竟帶上了一股父親的慈祥。


    蘇雨晴眨了眨眼,眼皮不受控般翻起白來,她,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抽我的血吧,我是她父親,血液不會有問題的。”他的眉頭用力一拉,因為她的脆弱表情而痛苦。他伸出一隻臂膀,橫在了醫生麵前。


    “這……”醫生一臉為難地看向宇文婷。蘇雨晴的病有多嚴重已不需用言語來表達,這些人光走進來都冒了極大的生命危險,更惶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孤獨兀的行為早讓幾個親近的人冷汗直冒,急得不行,聽到他竟然要輸血給蘇雨晴,更是集體僵化。


    “不行!”宇文婷一步站了出來,馬上提出反對意見。孤獨兀高高在上,行事果敢決絕,毫不留情,是國際上知名的恐怖組織頭目,更是讓反恐組織頭痛了數十年的人物。大家對他的話從來不敢有半句反駁,心裏急卻不敢說話。隻有宇文婷,稍能在他麵前說上話。


    “兀哥,這樣太危險了。”宇文婷加一句,因為對孤獨兀有一絲懼意,而將聲音放得輕緩一些。但,態度仍然堅決。


    “馬上,輸血!”孤獨兀不為所動,朝醫生發布了命令,“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讓她活下去!哪怕把我的血抽光!如果她死了,你也活不成!”


    他擰緊了唇,剛剛顯露出來的慈父表情一時淹沒,再次回複了冷血無情的頂級恐怖頭目的形象。


    本就是冷血無情心狠手辣,舔食著刀口過活的人,若不是因為蘇雨晴,他斷不可能展露那些慈性的一麵。


    醫生不敢再猶豫,慌忙準備器材。宇文婷雖然著急,也隻能無奈地抹臉,指揮能輸血的人進行檢查。


    隨著汩汩血液的流入,蘇雨晴感覺痛楚漸漸減弱,雖然未完全消失,但已不似剛剛那般像用毒針刺著般疼痛,而且疼痛的麵積也越縮越小。


    眼前的孤獨兀,正閉目而坐。臉上,顯露出來的是有如平常一般的冷厲威嚴,眉角壓下,透露出無盡的危險性。深紫色的唇抿成一線,卻在慢慢泛白,他暗沉的臉上,也像覆了一層霾,漸漸灰白起來。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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