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他虛弱地笑,對她搖頭,唇卻早已幹涸起泡!當血水被成功堵住不再流出時,蘇雨晴看到席慕風已經閉眼昏睡了過去。


    恐懼感再度肆虐,蘇雨晴瘋了般拉開門,大叫了起來:“來人,來人,快來救人啊!”


    片刻,狼七帶著手下跑過來,其中一個人走過去,翻了翻席慕風的眼皮,再聽了聽他的心跳,麵色凝重地走向狼七。


    “他傷口過大,又失血過多,恐怕很難撐過今晚……”


    蘇雨晴的心咚一聲落入穀底,仿佛再也拾不起來。她臉色蒼白,身體搖了幾搖,差點倒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席慕風的生命更不可能終結。不管什麽方法,總要一試。


    她走到狼七麵前,聲音已經沉澱無波,就像眼前這個人跟她沒有太大的關係一般,說道:“我認識一些草藥,或許可以救他,請你讓我去找一找。”


    狼七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頭,並派了幾名手下跟著她。


    房子就建在山裏,周圍到處是植物,蘇雨晴沿路尋找,每一處都不放過。荊棘撕爛了她的衣服,刮破了她的皮膚,她一點感覺都沒有,毫不猶豫地鑽入了更深的荊棘林中,那根根利刺刮過她的臉,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怪異的血痕,她已經無從感知。


    數味藥在經曆一番辛苦後終於找到,她無視於眾人怪異的目光,也不顧身體疲累,回到了席慕風身邊。她把藥一點一點在口中咬碎,咬得極碎極碎,在確認不會咯到他的傷口後,拆開繃帶敷了上去,而後,換上了新的繃帶。


    她取過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浸泡,拾起,擰幹,置於席慕風已經火熱起來額頭。她冒泡的嘴不停地輕言細語,暢想著兩人將來的美好。


    “你說過,要帶我回森林的。我想在我們結婚度蜜月的時候回去,我要讓森林裏所有的動物,所有的植物,所有的所有見證我的幸福。我還想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去,或者,我們先生了孩子再結婚,這樣,我的願望就會實現了。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一定要帶我回去……”


    淚水,叭叭地流下,誰曾知道,訴說著如此美好未來的她正狼狽地等待著最愛之人的清醒。雖然喉嚨痛得冒煙,她卻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


    太陽,穿過窄小的窗戶,終於送來了幾束清晨的陽光。蘇雨晴麻木地擦拭著他寬大的手掌,還在講述那個有關美好未來的故事。她的聲音嘶啞,眼睛紅腫,更關鍵的是,她的臉上縱橫交錯地布滿了血痕,已完全看不清本來麵目!


    手上的大掌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停止。已經麻木的蘇雨晴完全沒有感覺到,隻是覺得心如刀割,痛得撕心裂肺。


    她停止了動作,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指甲。如果,注定他要英年早逝,她,也不想獨活。今生,她已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一部分。


    指,顫悠悠地伸向幹涸地唇瓣,她一閉眼,就要用力咬下去!


    “水……”


    極細微的一呼,蘇雨晴在最後關頭撤走了指甲,牙用力壓下,咬得嘴唇血水淋漓。她已顧不得這些,任由血腥味在唇中彌漫,低頭去看席慕風。席慕風依然平靜,仿佛根本沒有叫過那一聲。


    她不敢相信,將自己的耳貼近他的臉,顫著嗓音問:“你說什麽,說什麽?”


    良久,就在她要失望之時,耳邊再度傳來一聲:“水……”


    蘇雨晴不敢置信,淚水迅速迷蒙雙眼,她好一陣才瘋了般站起,去倒下半碗水。


    席慕風虛弱之極,她怕移動他會傷到他的傷口,遂自己灌下一口,然後對準他的唇慢慢抵開他的牙,一點點灌下去。


    被她的嘴暖得微溫的水慢慢地進入他的口中,滑過他的喉嚨,深處火海中的人終於感覺到了一絲舒暢,渴望得到更多的滋潤。


    蘇雨晴邊流著歡喜的眼淚,邊把水灌了下去,當最後一滴水盡入他嘴中時,席慕風睜開了眼睛。


    常年的訓練練就了他敏銳的反應,他的頭腦比他的神經更早一步蘇醒,但在看到眼前的人時,還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眼前的女人衣服爛縷,細卷的長發一片淩亂,打了不少死結,亂糟糟地披在身後,她的臉上劃滿了橫七豎八的傷痕,眼睛紅腫,嘴唇幹涸,哪裏還有人形!


    “你……”他微微伸手。蘇雨晴將自己的手置於他掌中,笑得淚水橫流,出聲叫道:“你總算醒了。”


    席慕風此時才認清,這個女人竟是蘇雨晴。


    隻是,他怎麽也無法將美麗妖嬈,張揚不羈的蘇雨晴和眼前這個狼狽到不成人形的女人相拚接。


    得知席慕風醒來,狼七帶著人走了進來。懂醫術的手下對他進行了一係列的檢查,不得不發出一聲感歎:“真是奇跡啊,一般人失了那麽多血根本活不下去的,鷹哥竟然活過來了。”


    狼七目光沉沉地射向席慕風,最後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幹大事的人!”


    蘇雨晴用力吸一口氣,雖然全身難過之極,她卻覺得自己沐浴在了最溫暖的春風裏。


    狼七和手下沒有過多地打擾,一室空間留給了兩人。蘇雨晴顫著手端起一碗稀飯往席慕風嘴邊送,吃力之極。席慕風握住了她的手,看向她的臉,低聲問:“怎麽弄成了這樣?”


    “沒……沒事。”她不安地偏開頭,不想告訴他實話。席慕風卻已經撇到了桌上的藥草,擰上了眉頭:“你是為了采這些藥?”


    蘇雨晴懂些許草藥,席慕風並不奇怪,山野中生活的時候,她跟著野人父親學會了如何用草藥來治傷。小時候他受傷,她也曾滿地去翻草藥給他治。看到她滿麵尷尬,席慕風早已確定了自己的答案。


    心疼地撫著她的臉,聲音已略帶了不快:“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


    蘇雨晴垂下眼眸,淚水嘩嘩地就流了下來。當聽說他活不過昨晚時,她真恨不能自己去死。他能活過來,自己付出再大又有什麽呢?


    她悶悶地含滿了哭意,低頭輕聲道:“隻要你好,我怎麽樣都無所謂。”


    一日,慕風抿唇,久久無語,記憶卻回到了數年前某日。


    那天,十七歲的霍鷹和十六歲的自己在大院裏一比高下,都有不錯的功夫底子,他們打得難舍難分。旁邊早圍滿了觀看者,大聲呼好。


    他身手靈活,手法純正,思維敏捷,連連將霍鷹打翻,霍鷹最後幹脆不起來,卻極快地抓住他的一條腿,順勢一滾,席慕風立身不穩,被他拉倒,兩人同時倒下。


    當霍鷹準備撲上去將他壓倒之時,一條小身影以快如閃電之勢撲向霍鷹,對著他的頸動脈直接咬下去!


    要不是霍鷹反應夠快,頸動脈怕早就被咬斷。而清醒過來的眾人才發現,咬人的竟然是蘇雨晴。


    為了此事,她受到了嚴厲的責罰,被關了十天的禁閉。沒想到,把她放出來之時,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隻要你好,我怎樣都無所謂。”


    當時,她也是如此低著頭,聲音輕輕的,隻是語音還不夠純正。時過鏡遷,她的決心依然沒有變。席慕風無奈地撫上她亂成一團的發,低聲道:“我不需要你如此付出,我是男人,本應該保護你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看到你出事。”她一時霸道,語含嬌音。席慕風聽著她這話,卻似有一陣春風吹進了心田,含了濃濃的清甜,他本就少語,此時,隻將她一拉,抱緊在懷中。


    兩顆已經相離的心,一點點接近,席慕風覺得,遺失已久的那種感覺慢慢回歸,而神秘的麵紗揭開後,他更認定,自己愛上了這個固執刁蠻卻連死都不怕,堅持要救他的女人。


    經過幾天的休養,席慕風的傷口漸漸愈合,身體也恢複了大半,已經能下床走動。他坐在床上,看著正在用心為自己扭毛巾的蘇雨晴,目光停在她的臉上,不曾移動,心,卻不經意間痛了痛。


    蘇雨晴臉上的傷結了痂,一層又一層,完全看不出本來麵目,隻剩下猙獰的傷疤。女孩子,哪個不愛惜自己的容顏,雖然她不曾說出來,但席慕風知道,她一定也傷心的。


    清涼的小手落在了他的臉上,蘇雨晴用毛巾細細地為他擦著臉,此時,顯露的是一張陌生的容顏,但蘇雨晴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味道。就算頂著一張假臉,都無法掩蓋席慕風天生的那股英氣和霸氣。雖然身上帶著傷,但卻依然神武英明,滿身充滿男人的陽剛之味,讓人輕易想到古代戰場上最俊美的英雄。


    大手輕輕地覆在了小手上,連同毛巾一同包裹,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她臉上的痂,“還疼嗎?”


    蘇雨晴垂眸,唇角拉開笑弧,乖巧得讓人心痛,睫毛微微扇動,她輕聲道:“不痛了。”


    因為自己的醜陋,她不忍與他對視,一直低著頭。席慕風固執地抬起她的臉,她已驚慌起來,低呼一聲:“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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