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不舍般慢慢退開。他們依然擁抱在一起,他的唇離開不過數厘米,他的鼻息撒在她的身上,化成火熱的溫柔,他身上的青草氣息縈繞著她,令她的神經鬆馳,仿佛回到了一望無際的森林。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再碰了一下,這才輕聲道:“什麽困難都沒有,你放心吧。”他的聲音低沉悅耳,有如大提琴最美妙的音色,他的眼炯炯有神,仿若真的沒有能難得倒他的事。


    蘇雨晴算得上對他研究最透的人,自然知道他表麵的平靜下掩藏了多少風浪。他這樣說,隻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她推開他,從包裏把那個裝了半罐的藥瓶拿了出來,遞到他麵前,十分歉意地道:“實驗室毀了,隻剩下這個。這個是上次……麻倒你的那個藥,極為強勁,不過……用的時候要注意,裏麵不小心混入了情藥粉,所以……你上次也是因為這個才會……有感覺……”


    話越到後麵,說得越艱難,即使事情已經過去,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蘇雨晴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她不是個怕羞的人,有時膽大到讓人無法接受,但,當知道席慕風看自己的態度已經轉變時,便不再那般放肆,就連說話都有了幾份忌憚。


    世上,並沒有不乖的孩子,隻有沒人欣賞的孩子。蘇雨晴就像一個原本不乖,卻突然贏得了欣賞的孩子,在欣賞自己的人麵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說出不合適宜的話來。


    席慕風接過藥瓶,凝視良久才移開目光,看向蘇雨晴:“你上次是因為藥裏混了情藥,才會和我……”


    蘇雨晴難為情地勾頭,絞起幾根手指,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低到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道:“對不起。”


    長指在她的發頂憐愛地摩挲著,席慕風舒心地俯視著她,含笑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我要感謝你才對。”


    誤會一層層解開,席慕風的心卻一層層地揪結。蘇雨晴兩次和自己發生關係都是因為特殊原因,這不得不讓他更加懷疑三年前她所犯的那個錯。


    舉起手中的小瓶子,他凝了凝眸子,輕聲道:“等到事情結束了,我再送你一間實驗室。”


    蘇雨晴的心撞了撞,想到了對孫浩成的承諾。她努力維持著冷靜,極快地道:“不用了。”


    抬頭,看到了席慕風眼底的疑惑,故裝無事般綻唇而笑:“這個學期缺了不少課,等到事情結束還要花大把時間補課,怕是沒時間了。”盡管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席慕風還是從她的眼底看到了失落。


    不明她的情緒,他隻當她是怕影響了學業不得不將愛好丟下,也不勉強,而是道:“這樣也好,等你順利畢業,我再送也不遲。”


    這次,蘇雨晴沒有拒絕。席慕風的思緒敏銳,她怕被他看透心事,隻能悶悶地點頭。


    她嬌美的臉龐雖然籠了一層不明的愁緒,但卻依然亮麗,柔和的線條無處不展露民出她的善良、純真,席慕風心一動,再次想起了這些天來停留在心底的那個疑惑。


    “三年前……”


    “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蘇雨晴的語氣極快,將他的話音淹沒。她伸手,將他推向門口,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


    席慕風伸手拉上門把,卻並沒有開門,而是停下腳步,再次回頭看向蘇雨晴,語氣無比之堅定:“雨晴,三年前的事情,我要和你談談。”


    蘇雨晴心頭狂猛一跳,她最怕的是他問出那個讓她難以啟齒的問題。看到他眼裏的堅持,她為難地退身:“等事情結束了再談,可以嗎?”


    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兩隻眼睛巴巴地落在他身上,滿盛祈求。席慕風的心一軟,點頭同意,拉門離去。


    默默地盯著關緊的門頁,蘇雨晴的唇早已咬緊,麵色無比蒼白,一貫明亮的眼睛裏卻盈滿了委屈的淚花。


    她發過毒誓,此生不會將那件事情說出來,但剛剛觸到他無比企盼的目光時,卻差點開口說了實話。


    “蘇雨晴,千萬不能!”她低聲警告自己,將唇咬得更緊。


    接下來的日子尤為緊張,席慕風要麽數天不來,要麽一來就鎖在房間裏緊張地擬作戰計劃。


    這是最關鍵的時候,一絲差錯都不能出。當她把最後一張圖紙遞到霍鷹手上準備離開時,他沉吟著叫住了她。


    “我們隊伍裏的臥底還沒有找出來,這將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我們交流的密語已經不再安全,如果落入狼七的手裏,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我想,以後所有的事情,都由你口頭轉達。這對你來說是一個挑戰,但,這是唯一保證席慕風安全的方法。”


    “你信得過我?”蘇雨晴不太正經地斜瞥著他。霍鷹拉高了身體,與她對視:“現在,除了信你,我們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


    “好吧,我一定做到。”她笑得沒心沒肺,好像接受的隻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霍鷹一貫冷淡的眼眸裏卻透出了對她的一絲欣賞,若不是一起在iso家屬大院裏長大,他幾乎要懷疑,她一定經過特殊的訓練。所以才會在麵對危險和困難時,不怕不懼。


    “自己要小心,但也要記住,為了席慕風,就算被人抓也不能透露他的蹤跡。”霍鷹提醒道。


    她歪著肩膀連頭都沒點,走了出去。


    離開霍鷹的視線後,她的腳步卻停了下來,在陽光下攤開了十根手指。霍鷹的話提醒了她,如果被人發現,她絕對受不了嚴酷的刑罰,但,她不能讓席慕風受到半絲傷害。


    盯著自己亮晶晶的指甲看了一陣,她走進化學試劑店,買了幾樣看似普通的材料離去。


    晚上,當席慕風到來時,驚訝地發現,蘇雨晴將幾根長長的指甲都塗上了指甲油,並在上麵繪上了圖案。


    她以前從來不會如此打理自己的指甲,席慕風免不得多看幾眼。蘇雨晴將手迅速縮了回去,生怕他看出自己指甲內的小秘密。


    好在,席慕風有工作在身,並沒有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


    淺淺的紙頁上,席慕風用特殊的筆在上麵畫著,蘇雨晴站在他身邊,眼睛也跟著緊緊地盯著紙張。


    筆上塗了特殊的墨水,呈現出來的字三秒鍾之內就會消失,所以,她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上麵的內容記在心裏,並告訴霍鷹。裏麵涉及到眾多的術語,符號,就算她博聞強記,也不敢有半絲馬虎。


    等到席慕風寫完,紙上了字也消散幹淨,就似從來沒有用過。他擔心地看向她:“記住了嗎?”


    “嗯。”她用力點頭。席慕風不放心地指著空白的紙張一角,道:“這上麵剛剛寫了些什麽?”蘇雨晴伸出指,在桌子上迅速劃動,席慕風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起身,將她往懷裏帶,聲音格外低沉、憂鬱……


    “自己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能讓任何人識破,一定要好好的。”


    把她拉進這項任務裏來,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任務一步步進入關鍵期,而她也跟著自己一步步進入危險之中,他的心也跟著提起來。他擔心的是她會保全不了自己,怕她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危險。做他們這一行的,每天都行走在刀尖上,不定哪天就會掉落,換得個粉身碎骨或者生不如死,他並不想看到她變成那樣。


    然而,進行了一半的任務不可能退卻,此時的他們,有如裝在弦上的箭,隻能向前,不能退後。他別無他法,便隻能將她抱得更緊,以感受她的真實存在。


    “放心吧,我一定會小心的。”蘇雨晴把自己悶在他的懷間。他的力道大得驚人,她的頭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差點被他揉入體內,連呼吸都不順暢,她卻很享受此時的貼近。


    伸手抱緊他的腰,以回應他的熱情,她彈了彈指甲,那裏麵,在雕花的隱藏下,是劇毒的藥粉,如果被狼七捉住,她會第一時間咬破指甲,服毒自盡。


    這是一件殘酷的事情,蘇雨晴內心裏也會害怕,但,為了席慕風,她一定會那樣做!


    透過不斷的口頭傳達,席慕風的計劃不僅在霍鷹等人眼中清晰,也在蘇雨晴的心中明了。她雖然還有很多的東西弄不懂,但席慕風計劃的大概她已經知道,她不得不感歎,席慕風天生便是做大事的人。


    他的作戰計劃每一步都周密無比,就算最快捷的電腦都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明天,就是他們行動的日子。看著正在對作戰計劃進行最後補充的席慕風,蘇雨晴的心呯呯地跳了起來。


    她一邊相信著席慕風的能力,另一邊,又忍不住擔憂他。通過這段日子,她已經知道,那個狡詐的狼七就是“兀”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金絲雀。他的狡詐多疑她已經知道,當年為了追蹤他的身份,死傷了多少人,她更知道。


    她沒有把這份恐懼表露出來,隻是不想讓席慕風擔心。


    “好好照顧自己。”行動前夜,席慕風擁著她,輕聲道。她笑盈盈的,對著他點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按照以往的規矩,她將會再次被狼七禁足,這一次,她沒有逃跑的可能性,因為一旦她有細小的動作,就會連累到席慕風。而且,這一次,她的身邊不會有他,她隻能靠運氣來決定是否會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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