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素菲的高跟鞋消失在走廊裏,我走過去,稍微有點頭重腳輕,靠在秦公子的肩頭。


    “走得了麽?”他問我,語氣很溫柔。


    我點點頭,我的酒量比最初已經好太多太多了。他伸出一隻手扶著我的腰,繞過大廳,走了出去。走過一片不被燈光照到的黑暗時,我借著一點酒意,湊到他耳邊問道:“秦奕,兩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過去了。”他淡淡地回應我,完全沒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但我似乎感覺到他落在我腰上的手臂微微的一僵。


    不是過去了,而是,他根本不願意再提,或者說不願意告訴我。


    我沒有再追問,既然他不願意說,我就應該聰明一點。


    司機已經在車裏等著我們,我們上了車,秦公子看我臉色不是很好,讓我靠在他身上睡一會兒。


    我趴在他懷裏,迷迷糊糊的小憩了一會兒,好似聽見司機同他在說話。


    “……生日宴也不辦麽?”


    秦公子的回應淡淡的,“辦一次,就老一歲,有什麽可辦的。”


    “整三十歲,也就這麽過去?”


    秦公子沒做聲,不置可否。我忽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秦公子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三十歲生日?而且,他根本不打算cao辦,甚至不打算告訴別人?


    我在他懷裏輕輕動了動,抱著他的腰,帶著一點睡意朦朧的呢喃,問他:“你生日?”


    司機代他回答了:“大後天,秦總三十歲生日呢。”


    “為什麽不辦?”


    他打開車窗,點了一根煙,將胳膊搭在車窗上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白色的煙霧。


    “長一歲,就老一歲,離死亡又近了一步。有什麽好值得慶祝的呢?”


    這個人太過於冷靜,自持,像一片天撐在頭頂上,但他才不過三十歲而已,這樣滄桑的話,好像不該從他嘴裏說出來。我愣了片刻,他淡淡道:“你還年輕,暫時不能體會這種感覺。過了二十五歲,每天都覺得生命是在慢慢減少。”


    我的確不能體會。我把臉埋在他胸口,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那你有生日願望嗎,或者說,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想要的生活……”秦公子把煙蒂彈出窗外,低下頭來,眼神有些迷茫,“一個家,一個女人。”


    我等著他說下去,但他已經再次看向了窗外。我仰頭把他的臉扳過來,“就這樣?喂,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光是一個caesar就有上百女人巴不得秦老板把她帶回家,你這算什麽願望?”


    他難得地衝我笑了笑,大概是覺得說了我也不會懂,沒再說話。


    那晚大概是酒喝得有點多,秦公子沒有睡在我房間裏。每次他喝得比較多的時候都不會再睡我房間,我已經習慣。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我見到他的機會其實也不多,他好像很忙,也沒來我房間裏睡。


    到他生日的那天早上,我聽見他似乎起來了,像是要出門,我穿著睡衣從床上爬起來,從背後抱住在門口換鞋的他,跟他說生日快樂。他嘴角輕輕上揚,給了我一個美好的笑容。我問他晚上會不會回來,他吻了吻我的嘴角,說會回來陪我一起吃晚飯。


    於是我放下心來。


    說實話,這幾個月來他待我不薄,我雖然沒有什麽能力知恩圖報,可是一點力所能及的心意是應該的。


    他說的要一個家,一個女人,我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但製造那麽一點家的感覺好像不是那麽困難。


    秦公子不喜歡別人進他家門,所以家裏也沒有保姆,衛生是由固定的鍾點工定時打掃。而吃飯,要麽就是司機從外麵的私家菜館打包回來的,要麽就是他帶我在外麵吃完回來。


    我看過廚房裏,廚具餐具都齊全,隻是很久沒有用過的樣子。


    我並不會做飯,但是我曾經看保姆做過,也看她做過蛋糕,能多少回憶得起來一點。


    我叫司機跟著我一起去超市買了食材和作料,回來之後我係上圍裙,燉了一鍋簡單的老雞湯,然後開始著手做一個香橙蘇芙哩。


    我並不清楚秦公子的口味,事實上,他好像從來沒有跟我一起吃過甜點。我選擇做蘇芙哩純粹是因為它製作起來十分繁瑣,而且少見,很需要花費一番心思,我猜他大概不會很早回來,我有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來消磨。


    我準備好所有的材料然後把蘇芙哩放進烤箱的時候,天已經差不多擦黑了。雞湯已經煲得香濃,我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想著,待會他回來的時候,我究竟是應該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還是甜蜜的親吻。


    但一個小時候過去了,我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始終沒有聽到預想中開門的聲音。


    我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一陣漫長的嘟聲之後始終沒有接聽。我想他大概是在回來的路上,可能是在開車不方便接聽?


    我漸漸的有些困倦。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仿佛身體騰空而起,我微微睜開眼睛,這才發覺自己正在那個熟悉的懷抱裏。我不經意地看一眼窗外,已是早晨,天已大亮。


    我連忙掙紮著要下地,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居然睡著了……”


    他抱著我的胳膊忽然一緊,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中帶著莫名的黯然,“對不起,讓你等了一晚上……”


    桌上的湯早已冷了,表麵浮著一層白色的油膩,蘇芙哩也塌陷下去,看起來有點頹然。我尷尬地笑一笑,“那個……好難看哦,其實剛做好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


    他看著我的眼神忽然就這樣深邃起來,我這才注意到他臉上的胡茬,烏青的一片,不知怎的,才一天不見而已,有一種令人心碎的憔悴感。


    “不要緊,我還沒吃早餐。”他揉揉我的頭發,放我下來,然後把桌上的湯和蘇芙哩放進微波爐。


    湯很濃,隻有兩小碗,他盛了一碗給我。隔夜的味道已經大不如剛出鍋的時候,蘇芙哩也沒法恢複剛出爐的狀態,口味應該要差很多,但是他吃得很香。


    不知為什麽,看著他狼香虎咽的樣子,我忽然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吃過早餐,他起身吻了吻我的額頭,“我不回來,你就一直等著麽,傻丫頭。”他把我抱進臥室,叫我好好休息,然後又匆匆忙忙地出了門。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但直覺告訴我,好像情況不太妙。


    到了晚上我去caesar上班的時候,鍾悅來找我,她問我,你知道麽,秦公子和許素菲聽說是要複婚了,echo那邊有姐妹親眼看見許素菲挽著秦公子的胳膊一起出入。


    什麽?


    我的手抖了一下,手裏拿著的眼線筆啪的一下折斷了。


    “不,不可能的,秦公子那麽討厭許素菲,連許家老爺子出馬都沒能說服他的,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還這麽突然?”


    我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想到昨天秦公子的表情和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她說的應該是真的。許素菲雖然有些胡攪蠻纏,但她到底還是大家閨秀,不至於拿這種事情打自己的臉。


    可我該怎麽辦?許素菲那麽不待見我,如果他們真的複婚,她勢必會逼著秦公子趕我出去。


    我到二樓去,辦公室的門鎖著,秦公子不在辦公室。我在辦公室的門口疲憊地蹲下來,臉埋進膝蓋裏。我不知道他此時是不是又去了echo,但是一想起許素菲挽著他的胳膊,以秦夫人的身份站在他身邊,我就莫名的滿心酸楚。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竟看見書房裏有燈光。我忍不住推門進去,秦公子就坐在台燈下看文件。


    我忽然有一種即將失去他的感覺,走過去抱住他的脖子。


    在那個瞬間我相信他已經明白我的感受,因為在他放下文件抱住我的腰身,將臉埋在我胸口的時候,我也同樣感覺到了他的陰沉和無奈。所以我沒有向他求證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沒問他我該怎麽辦,我隻是默默地抱著他,感受著那種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的溫情。


    “你放心——”


    我怔怔地看著他。


    “許素菲不會到這裏來,你放心地住著,我會解決好。”


    他是無所不能的秦公子,他叫我放心,我的心竟真的慢慢地放了下來。


    我試探著問道:“許家老爺子威脅你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秦奕一輩子不受人威脅,可是……好了,別問了,沒事。”他頓了頓,又說道:“今天也沒休息好吧?早些去睡,明天一早陪我去一趟echo。”


    “echo?”我再怎麽遲鈍也能猜到,這個時候去echo,肯定是去同許家談複婚事宜的。秦公子難得開這個口答應下來,許素菲肯定不顧一切抓緊時間盡早辦完複婚的手續。


    之前當著我的麵,秦公子幾次對她打臉,這個時候她肯定是恨我入骨,我去豈不是自討沒趣。我遲疑道:“這不太好吧?”


    “不要緊,跟著我。”他握一握我的手,“乖,先回去睡,我待會就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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