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居天字房裏,杜祈佑筆直地跪在地上,低眉斂目的,隻覺得呼吸都跳停了。


    房間裏,青岩老人坐在窗口上眺望著夜色,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果而戰戰兢兢地站在他身旁,眼睛卻不時瞄向杜祈佑這邊,暗暗扯了扯青岩老人的衣袖,他拍拍她的手,輕輕一笑。


    雖說隔代親,可是青岩老人是個挺明事理的小老頭,一輩人有一輩人的事兒,他不會隨隨便便倚老賣老,岔著輩教育孩子,人家小祈佑有娘疼,有爹管,再不濟還有師父,他才懶得管。


    堂上,杜雲烈和傅昱陽端坐在方桌的兩側,身旁放著兩盞清茶,均麵色冷肅地看著杜祈佑。


    氣氛僵持得厲害,幾乎凍成了一團,南宮允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忍不住輕輕咳嗽幾聲。


    杜雲烈自然知道愛妻的意思,卻依舊沉著臉沒有說話,隻低下頭去喝茶。


    傅昱陽的目光卻是冷冷地朝南宮允射過去,“怎麽著,嗓子癢癢,要不要為兄幫你看看?”


    南宮允尷尬地咧咧嘴角,心裏暗歎一口氣,大師兄麵前她都不敢多嘴饒舌,怕是幫不了祈佑了,她哀婉地看一眼杜祈佑,心裏默念道:兒子,娘是幫不上你多少忙了,你自求多福吧。


    良久,傅昱陽率先開了口,“跪這麽半天了,也不說話,是打算讓我們陪你跪到天亮嗎?”


    杜祈佑心神一凜,頭更垂低了幾分,喏喏地不敢答話,連目光都不敢抬,心裏怦怦直跳。


    傅昱陽冷哼一聲,“果真是長出息了,出去這三年,連家裏的規矩都忘了。”


    傅家的規矩,長輩問話,不可不答。


    杜祈佑聽出師父的語氣掩蓋不住的怒意,再不敢遲疑,俯身磕了個頭,才回話道:“回師父的話,弟子知錯了。三年前不該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家出走,沒盡到首徒的責任,將家裏的事情都拋下了,勞您受累了。弟子有罪,願領師父責罰,請您重責。”


    傅昱陽冷哼一聲,臉色那叫一個難看,這三年杜祈佑一走,確實讓他受了不少累,以往有祈佑這個大徒弟在,家裏繁重的事務能幫他分擔大半,事事都能處理得很到位,讓他省了不少心,這三年可倒好,這死小子將以前那些逍遙快活的日子通通賺回來了,真是想想就生氣。


    見師父半天不說話,杜祈佑也不敢這麽耗著,幹脆一並承了錯,身子微微傾斜著麵向父親,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響頭,繼續請責道:“爹,孩兒知錯了。孩兒不孝,不該離家出走。”


    杜雲烈沉著臉看著兒子,嘴唇緊抿起來,他是生氣的,可是見到兒子安然無恙地跪在自己麵前,整個人清瘦了很多,人也不如往日那般精神了,沒來由地就開始心疼,心也跟著軟了。


    唉……他心裏輕歎一聲,這個小東西,自打出生,也當真是沒怎麽教他省心過,難伺候著呢。


    這邊杜祈佑剛請完責,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南宮允前去開門,掌櫃捧著一個長盒子走進來。


    他一進來就感覺到緊張的氣氛,知道裏麵的人個個來頭不小,沒一個開罪得起,前任老板現任老板都在,還真是得好生伺候著,他低垂著眼睛走進來,來到杜祈佑身邊,身子幾乎弓成了蝦米狀,口中恭恭敬敬道:“老板,您吩咐我準備的東西,小的給您準備好了。”


    杜祈佑將他手中的盒子接過,淡淡道:“多謝,你退下吧。”


    “是。”掌櫃的微微躬身,又朝南宮允等人一一躬了躬身子,這才敢戰戰兢兢地退出去。


    直到關上了門,他才想起來宋黛囑咐他的話,想要推門進去,卻又不敢再打擾,躊躇片刻,心想反正也不著急,那就等老板們處理完事情再說吧,想到盒子裏的那個東西,他就渾身一激靈,忍不住縮縮脖子,今晚,還不知道裏麵會怎樣呢。


    杜祈佑從長盒中取出一根天蠶絲鞭子,由千年驚雷蔓製成,打在人身上,比皮鞭疼上百倍。


    燕國盛產天蠶絲,又長有驚雷蔓,因此這種東西並不少見,他特意囑咐掌櫃速速尋來。


    杜祈佑很自覺,知道他犯下的過錯不是普普通通的藤條棍子能讓師父和爹爹消氣的,索性弄來了天蠶絲鞭子,希望師父和爹爹能狠狠責打他一頓,好好出出這三年來堵在胸口的惡氣。


    杜祈佑將鞭子從長盒中取出,捧在手心裏高高地奉起,“不孝孩兒祈佑,請師父、爹爹重責。”


    南宮允看到那條天蠶絲鞭子的時候,就知道不妙,眼睛裏充滿了無奈和心疼,不由哀歎一聲。


    這“負荊請罪”的主意是她給祈佑出的,可是她隻讓他找條普通的棍子來,沒讓他整這麽個狠辣的玩意兒啊,這天蠶絲的鞭子打在身上多疼啊,死小子缺心眼是不是,真是笨死了……


    傅昱陽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挑,看著那根鞭子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問杜雲烈道:“您怎麽說?”


    杜雲烈淡淡道:“養不教父之過,祈佑的過錯也是我的過錯,他既拜入傅家為師,凡事便以師門為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在上,昱陽不用相讓,你盡管教訓自己的徒弟便是了。”


    一番話說得傅昱陽很是受用,他從來就沒有這謙讓的意思,自然是要率先、重重教訓祈佑的。


    傅昱陽起身,來到杜祈佑麵前,將他手中的鞭子接過,冷冷地看著他,命道:“衣服脫了。”


    杜祈佑不敢遲疑,解開盤扣,將身上的長袍褪了,又脫下內衫,露出堅挺光滑的脊背。


    其實杜祈佑從小到大受過的傷不計其數,但傅家規矩,身上不能留疤,影響美觀,因此雖然受罰的時候挨得重,但是罰過之後無論是用藥還是傅家子弟本身修習的乾坤心法,都有修複傷痕,增強體質的作用,正因如此,傅家的長輩們責處弟子時才會愈發不留情麵,定下狠手。


    “嗖啪……”他剛剛脫下衣衫,傅昱陽一記鞭子便抽在了杜祈佑的脊背上,皮膚現出一道白痕,一會兒的功夫,便腫起來一條烏紫的腫痕,鮮血順著傷口滴下來,疼得杜祈佑臉色一白。


    完了完了,師父當真是怒了,這下子是要打死他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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