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昂一把將徐小卉按在懷裏,低沉的嗓音帶著無比的歉疚,“對不起,小卉,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


    徐小卉怔了怔,哥哥寬大的胸懷太溫暖,她鼻子泛酸,再抑製不了洶湧而出的情緒,在徐之昂的懷裏放聲大哭,不能自己。


    徐之昂堅定的抱著她,緊抿的薄唇完全看不出心情,唯有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泛著冷冽的光澤。


    徐小卉哭了很久,她要把受到的傷害,恐懼,自責,內疚,完全宣泄出來。徐之昂等她哭的舒服了,才緩緩開口道,“小卉,你不能再見龍翼了,無論如何都不能。”


    一字一頓的話,沒有強迫,隻帶了兄長沉痛的叮嚀。


    徐小卉不停地點頭,嗚嗚道,“不見了,讓我見我也不見了。”徐小卉怕了,徹底怕了,之前,是她太多龍翼一廂情願,可她不知道,她的一廂情願會帶來那麽嚴重的後果。


    莫小洛為了她躺在醫院裏。


    他的親哥哥因為她沒有了孩子,她有點良心,就不會再見了。


    徐小卉從徐之昂的懷裏出來,伸手擦幹了眼淚,眼眶紅紅的對徐之昂說,“哥,你幫我相親吧,我願意嫁給尤境川。”


    徐之昂眉頭一鎖,“小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不要幹出傻事來。”他知道徐小卉的心思,她是對感情徹底絕望了。不然,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可就算她跟龍翼沒有可能,徐之昂也無論如何不會讓自己妹妹委屈。


    徐小卉仿佛在一夜之間長大了,她笑了笑,笑的有些釋然,更多的卻是讓人心疼的空洞,她自嘲,“也對,我現在這樣,就算我想嫁人,人家也不要我了吧。”


    那樣的話,令徐之昂的心狠狠一痛,對龍翼的恨,也更深了。他素來開朗的妹妹,而今,卻為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男人,變成這樣。


    黑眸沉了沉,掩住了憤怒,徐之昂的沉聲道,“小卉,小洛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不準自責,也不準幹傻事,聽到沒有?”


    “哥……”徐小卉小聲的叫喚了一聲,跟著,咬住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我忍不住,忍不住難過,我隻要一想到嫂子,我就恨不得去死!”


    “徐小卉!”徐之昂握住徐小卉的肩頭,她現在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必須讓她冷靜下來,黑眸鎖住她茫然的眼睛,“你聽好了,莫小洛怎麽樣,那都是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徐小卉眼眶更紅,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麽無助過,徐之昂的話令她感到溫暖,可卻一絲一毫不能衝淡她心裏的愧疚。可能,她注定是要欠莫小洛一輩子了。


    “好了,小洛該醒了,我要去照顧她,你也早點回家吧。”徐之昂拍了拍徐小卉的肩膀,收拾好所有的情緒,轉身往病房裏走去。


    畢竟前麵的路,才是他真正該去麵對的。失去了孩子,小洛注定會痛苦,他能做的,就是做她堅強的後盾。


    莫小洛醒過來,睜開眼,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發了許久的愣怔,她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處在何處,為什麽會在這兒。


    直到身體密密麻麻的疼痛慢慢複蘇,才令她猛然間找回了記憶。


    她好像……出車禍了。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車子被撞的支離破碎的畫麵,血液飛濺過來,糊了她的視線,跟著……跟著她全身就疼起來了。


    莫小洛想坐起來,肚子那兒很疼,怪異的疼,疼得她慢慢的不安起來,手臂上依舊掛點滴,周邊放著幾個打完的空瓶子,她大概這回傷的挺厲害,否則不會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人剛動了一動,鼻尖就傳來了一股香味。


    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她臉一紅,抬起眸,看向站在麵前一臉嚴肅又一臉緊張的男人,咬了唇,輕輕道,“徐大叔,我肚子難受,我可能是餓了。”


    她的情緒太平靜,小臉乖巧的簡直讓徐之昂詫異,他強壓下心頭湧動的情緒,嗓音低沉的開口,“你睡了一天一夜,什麽也沒有吃,當然會餓了。”


    說著,徐之昂在莫小洛身後墊了個枕頭,讓她坐了起來,莫小洛低頭摸著肚子,一臉的若有所思。


    徐之昂打開保溫瓶,倒了一碗徐媽媽熬的湯,一口一口的喂給莫小洛,莫小洛倒也乖巧,徐之昂送到嘴邊了,她就含住,咽下去。


    徐之昂全稱盯著她的表情,表情認真的要命,若換做是平時的莫小洛,怕早拿他打趣了,可今日……她太安靜了。


    安靜的讓徐之昂有些怕。


    一碗湯很快喂完了,徐之昂放下碗筷,腦子裏早就為怎麽宣布一個噩耗打好了草稿,他語氣盡量委婉,盡量溫和,盡量不傷了她。


    “小洛,我跟你說一個事兒。”可一開口,嗓音開始打顫的人竟也是他。


    莫小洛微微抬起眼皮,小手抽出來,交疊在被子上,“嗯?”


    “莫小洛,你看著我。”她沉默的樣子更讓他難受,徐之昂湊近她,有些強勢的抬起她的下巴,莫小洛揚起小臉,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徐之昂胸口一窒,感覺呼吸都要疼的停下來了,可他必須要逼著自己去漠視心裏的疼痛,因為他要冷靜,要撐起來做她的銅牆鐵壁。


    “孩子沒有了。”


    孩子……沒有了。


    莫小洛靜靜地掩下睫,睫毛不停的抖動,她為什麽能那麽平靜的接受事實,因為……是已經想過的結局嗎?


    想哭,卻沒有眼淚。


    徐之昂低低道,“醫生說了,你身體隻要好好調養,不會有大礙,孩子的事你也不要多想,他隻是先回去了,以後還會再來的。”


    僵頓的安慰,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徐之昂在法庭上戰遍群雄,卻在愛人麵前,言語笨拙。


    也是悲哀。


    唇邊扯出一抹苦笑。


    莫小洛低下頭,輕輕的開口,“沒關係,你也一定很難過,你不用安慰我,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晚上睡覺前的例行查房。


    “徐先生,您妻子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身體各項指標已經開始恢複,不過最重要的要保持病人的心情愉悅。”醫生給莫小洛檢查完身體之後,在本子上記錄了一番,開始和徐之昂介紹注意事項。


    “嗯,謝謝你醫生。”徐之昂臉色不是很好,悶悶的應聲。


    “好了,讓病人好好休息吧,記得不要讓病人有太多的活動。”


    醫生臨出門的時候再次叮囑,徐之昂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其實發生這種事情他的心情也很低落。


    莫小洛身子半躺在床上,眼眶紅紅的,剛剛聽到醫生的話又忍不住是噙滿了淚珠,她看了看徐之昂的背影,失落的低下頭。


    莫小洛藏在被子下的手慢悠悠的伸向自己的肚子,心裏好像就空了一塊。


    那裏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了,唯獨殘留了疼痛的感覺,她親身體會了那個小生命的流失,盡管不願,她還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徐大叔。”莫小洛的聲音很幹澀,甚至有些沙啞,晶亮的眸子盯著徐之昂,骨氣勇氣開口想要和徐之昂道歉,可是那句對不起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嗯?”徐之昂回頭,疑惑的看著莫小洛,徐之昂的表情很平淡,讓人看不出情緒。


    莫小洛頓時有些慌亂,咬咬唇最後搖了搖頭:“沒……沒事了。”


    徐之昂微微歎氣,看著莫小洛這個樣子極為心疼:“嗯,我去洗澡。”


    徐之昂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進了病房的浴室,很快浴室裏便傳來嘩嘩的水聲。


    莫小洛聽著這聲音,有些心煩意亂,曾經她還幻想等孩子出生和徐大叔一起給孩子洗澡,可是現在什麽都沒了。


    哢嚓……


    正當莫小洛胡思亂想的時候,徐之昂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浴室裏走了出來,瞥了莫小洛一眼之後又轉身回了浴室。


    莫小洛心中一慌,不知道徐大叔是不是生氣了。


    莫小洛失落的低下頭,死死的攪著自己的手指,沒有保護好孩子,都是她的錯。


    “擦擦臉吧!”


    徐之昂低沉的聲音從頭上傾瀉而下,莫小洛眸中閃過一抹喜色快速抬頭,徐之昂正拿著一條熱毛巾,準備給莫小洛是擦洗一下。


    莫小洛點頭,心裏卻暖暖的。


    徐之昂扯過自己擦頭發的毛巾扔在一邊,低頭細細的給莫小洛擦臉,細心到連莫小洛的眼角是,耳垂都沒有放過,每一個動作都很溫柔,很細心。


    莫小洛靜靜的感受著,心裏卻依舊忐忑,徐大叔雖然依舊和以前一樣對她好,可是……可是徐大叔始終沒有笑過。


    “好了,你現在不能洗澡,休息吧。”徐之昂給莫小洛擦過手之後,扶著莫小洛當下又給莫小洛蓋了蓋被子,才淡淡的說道。


    說完,不等莫小洛說什麽,拿著毛巾又回了浴室,很快莫小洛又聽到了水流嘩啦嘩啦的聲音。


    她現在根本睡不著,隻能聽著徐之昂發出的每一個聲音,直到哢嚓一聲響起,周圍的燈滅了,隻留了一盞昏暗的小燈。


    莫小洛仰頭,看著徐之昂高大的背影從眼前掠過,一步步走向病房的沙發,然後躺下,蓋毛毯。


    徐之昂的動作很溜,莫小洛想,徐大叔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要這樣吧?是不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徐大叔已經徹底的失望了,他是不是真的傷心了?


    莫小洛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這一切都怪她自己,都是她太蠢了太笨了。


    莫小洛咬唇忍著不讓自己落淚,眼睛可憐巴巴的看向沙發上略微模糊的身影,低喚道:“徐大叔?”


    “嗯,我在。”徐之昂一動未動,淡淡的應聲。


    “徐大叔,你能不能上來陪我睡,我……我有點害怕。”莫小洛鼓起勇氣,期待的盯著徐之昂。


    透過昏暗,徐之昂看著莫小洛想要起身的動作突然頓住:“我在沙發上也可以陪你。”


    他聲音冷的不像話,緊繃到極致,絲毫沒有一絲縱容。


    “嗯。”莫小洛失落的應聲,眼眶一熱,一滴滾燙的淚珠落在病房的枕頭上。


    這一刻莫小洛特別心酸,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離徐大叔越來越遠了,徐大叔是不是已經不再喜歡她了?


    這樣想著,莫小洛的眼淚流的更凶了,一滴一滴根本不受莫小洛的控製,她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甚至一絲哽咽,她不想徐大叔厭煩她。


    “唔……”肚子一痛,莫小洛還是不夠控製的發出一聲低吟,小腹抽痛的感覺頓時讓她出了一身冷汗。


    莫小洛咬著牙,隻讓自己發出一次聲音是之後便再也不發出半分聲音。


    這陣子抽痛過去,莫小洛周身就像是水洗一般完全被沾濕,莫小洛也就此虛脫了,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輾轉了這麽久,莫小洛終於沉沉的睡了過。


    病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徐之昂緩緩的睜開眼睛,抬頭看看莫小洛,確定莫小洛確實睡著之後,緩緩起身走到莫小洛身邊。


    透過昏暗的一絲燈光,徐之昂看到了莫小洛慘白的小臉,眸中立刻閃過一抹心疼。


    莫小洛皺了眉頭顯然睡的很不安,睫羽微微顫動著,還掛著一滴淚珠。


    徐之昂的心頓時軟了下來,低頭深情的吻了吻莫小洛的額頭,徐之昂輕輕的擦掉莫小洛的臉頰上殘留的淚水。


    掀開被子,徐之昂躺在莫小洛身側,將莫小洛蜷縮在一起的身子傭金懷裏,溫熱的大手覆上莫小洛的小腹,給莫小洛暖著肚子。


    “唔……”莫小洛舒服的發出一聲嚶嚀,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眉頭舒展開。


    徐之昂愛憐的收緊手臂,將懷中的小女人收的更緊了。


    這個小女人,總是讓他又愛又恨,不知道該怎麽辦。


    許是徐之昂擁抱太過溫暖讓莫小洛有了安全感,所以這一晚她睡得極其安穩,以至於她一覺睡到了九點鍾。


    嘴角掛著淺笑,莫小洛緩緩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看向身邊,可是看到身邊沒有徐之昂的身影時,她有些失落的收回了那一絲絲的笑容。


    難道是她在做夢麽?


    昨晚的溫暖,昨晚的觸感明明那麽真實,讓她以為真的是徐大叔在抱著她,原來是她在做夢啊。


    莫小洛紅著眼睛苦笑,一定是她太想徐大叔的懷抱了。


    徐大叔?莫小洛抬頭找尋徐之昂的身影,可是沙發上早就空無一人,隻留下一條毛毯,病房裏的額浴室也沒有反應。


    徐大叔走了麽?莫小洛失落的回頭,這才看到趴在自己床頭的徐小卉。


    徐小卉趴在床頭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莫小洛怕她冷,拿起一旁的小毛毯壓在徐小卉身上。


    剛要收回手,她看著毛毯上的圖案身子一僵,一抹悲傷劃過她的眼眸。


    這時,徐小卉也醒了,看著莫小洛的表情她一把扯過毛毯扔在一邊,自責的咬咬牙,這毛毯她送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給未來的小侄子,嫂子肯定是傷心了,都怪她。


    “嫂子,你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媽煲了雞湯讓我帶過來給你吃,很香的。”徐小卉站起來,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保溫杯裏的雞湯給莫小洛倒了一碗。


    “嫂子,你快喝點,補一補身體好的比較快。”徐小卉強撐著臉上的笑容,將雞湯遞給莫小洛。


    盯著眼前的雞湯,莫小洛一點食欲都沒有,張了張幹澀的嘴,最紅低下頭:“小卉,我不想吃,你先放著吧。”


    “嫂子。”徐小卉聽著莫小洛幹澀的嗓音,心裏更加自責,眼眶一紅,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滴在雞湯裏,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徐小卉握住莫小洛的手:“嫂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嗚嗚嗚……”


    徐小卉說到這已經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莫小洛紅著眼眶,但是沒有再哭,安慰是的拍了拍徐小卉的手:“跟你沒關係,別自責,這都是我願意為你做的。”


    “嫂子。”徐小卉感動的同時卻更加自責,眼淚也掉的更凶了。


    “別哭了,都過去了。”莫小洛強忍著悲傷安慰徐小卉,這一刻她隻覺得眼角幹澀卻流不出淚來。


    “嫂子,對不起,我現在恨死我自己了。”


    莫小洛搖搖頭,感慨的說道:“其實我才是錯的那一個。”歎息一聲莫小洛又問:“小卉,你和龍翼怎麽樣了?”


    “嫂子,我……”徐小卉沒想到莫小洛都這樣的了還在關心自己,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嫂子,我跟他這輩子都沒可能了,因為我們,我的侄子都沒了。”


    “小卉,我已經說了這不怪你,也和龍翼沒關係。”莫小洛皺眉,有些不讚同徐小卉的想法。


    徐小卉苦笑:“嫂子,就算沒有這件事我們……我們也不一定在一起。”


    “可是……”莫小洛心中一緊,攥緊了徐小卉的手。


    徐小卉擦了擦眼淚,露出一抹笑意,堵住莫小洛要說的話。


    “嫂子你不用再說了,嫂子,如果我說我現在想跟尤大哥在一起試試,你會同意嗎?”


    “你說什麽?”莫小洛瞪大眼睛,對徐小卉做出的決定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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