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和齊國的戰爭,夜淩旭非但出手相幫了,而且還親自帶領自己的五萬騎兵,作為先鋒部隊朝著交戰之地出發而去。


    “夜淩旭!”淡心站在城門上,看著五萬騎兵浩蕩出發,高聲道:“你若是不能活著回來,就別怪朕香了你的衛國。”


    眾人聞言都是目瞪口呆,唯有夜淩旭一人笑了,邃黑眼眸一眨不眨的望著城牆上那抹纖細身影,鄭重點頭。


    距離太遠,淡心看不見他的動作,以為他沒有回應自己,喚得更加大聲了,“你聽見沒有?”雖然蘇絡說過,這次的戰爭燕國一定會輸,可是無憑無據,讓她怎麽相信蘇絡?


    她曾率領軍隊打入楚國打入遼國,可那都是在勝局已定的情況下進攻,她根本就沒見到所謂的屍體遍地。而這一次不同,燕國雖是強弩之末,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淡心擔憂他們會以命相搏。


    不要命的戰爭,怎麽可能沒有傷亡?


    一想起那滿地的鮮血,淡心便覺得不寒而栗。


    聽見淡心的呼喚,夜淩旭轉身朝著淡心盈盈一笑,高聲道:“朕還等著你和瓜分燕國,一定不會出事的。”


    “夜淩旭,你個傻子……”聽見夜淩旭的話,淡心緩緩閉上眼眸,那道假聖旨難道他一點沒看出端倪嗎?還這樣親力親為幫自己對抗燕國,該說他是傻呢還是傻呢?


    “女皇,回去吧。”沈千一直站在淡心身後,將她眼中的擔憂悉數看在眼中。心中的落差越來越大,麵上卻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話說夜淩旭帶領五萬騎兵朝前線出發,剛抵達就遇上了燕國的攻擊,在山穀中和燕國的幾萬兵馬就此展開了廝殺。


    不知戰鬥了多久,夜淩旭隻知道他回神的時候,鮮血早染紅了整個大地。


    他踢踢腳邊的屍體向左右望去,左邊的燕墨右臂上插著一支箭,卻用不熟練的左手死命地砍著,麵目猙獰,一改往日婆婆媽***作風。


    右邊的楊榮殺紅了眼,大聲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來。


    他用衣袖抹抹額頭的汗水,抬頭看看照耀著紅色土地的紅色太陽,耀得睜不開眼來。


    可憐盧定河邊骨,猶是chun閨夢裏人。


    不知她的那一邊看到的太陽,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血紅呢?


    夜淩旭站在一處凸起的大石上揮舞著戟,仿佛在用鮮血畫畫一般,盔甲下麵是永遠不曾低下的頭顱。“兄弟們,加油!”夜淩旭朝著五萬騎兵大喊道。


    燕墨和雲煥苦笑,看著滿身是血的夜淩旭,為了一個女人,值嗎?


    楊榮卻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夜淩旭,或許隻有他清楚,夜淩旭心中對淡心的感情有多麽的強烈。今天這場戰鬥,便是他為了淡心而戰。因為夜淩旭清楚的知道,若他不出戰,淡心出戰一樣免不了傷亡。


    他這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最大程度的減小齊國的傷亡。


    寒光一閃,身後一把錚亮的大刀朝著夜淩旭砍去,那一瞬間,那雙凝望著天空的眼睛,卻終究是沒有閉上。


    “皇上!”最後倒下之前,夜淩旭聽見了來自無數屬下的怒吼咆哮聲。


    此時此刻,正在陪寶兒用膳的淡心卻忽然心口一疼,手一鬆,手中的碗筷齊刷刷的掉落在地,上好的琉璃碗瞬間被摔得四分五裂。


    “母皇。”寶兒嚇了一跳,側目看著落在地上的碗,揮揮手示意宮女過來,“宮女姐姐幫母皇清掃一下,可好?”


    “奴婢遵命。”寶兒在宮女後麵加上一句姐姐,叫得所有宮女眉開目笑的,能得到公主如此尊敬,才是掃碎片,哪怕香碎片也在所不惜了。


    寶兒又側目看向另一旁的宮女,“這位宮女姐姐,你幫母皇換一副碗筷吧。”


    “遵……”


    “不用了。”宮女半蹲著身子還未說完話,淡心卻已經搖頭,“母皇吃飽了,寶兒繼續吃。”說完起身,吩咐身旁的nai娘,“好好照顧公主用膳,朕先離開了。”


    “寶兒恭送母皇。”寶兒看著淡心走遠的身影,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行禮,縱然淡心早已走遠看不見,寶兒卻還是直挺挺的跪著。


    nai娘見狀將寶兒攙扶起來,“女皇已經走了,寶兒繼續用膳吧。”


    “母皇她心情不好。”寶兒定神望著淡心離開的方向,大眼珠一轉,“nai娘,你做一些母皇最愛吃的東西,我們一會兒給母皇送去好不好?”


    “好。”看著年齡尚小卻異常懂事的公主,誰能說一句不好呢?


    禦書房,淡心捂著心口的位置,不知道為何,從剛才在公主殿離開到現在,她的心便一直絞著疼,像是要碎了一般。斜眸看著案桌上的茶壺,勉強伸出手倒了一杯茶,正準備送入口中,卻見沈千急急忙忙從外麵而來——


    “前線傳來線報,衛皇在受傷失血過多昏迷不醒,軍醫說是回天乏術了。”


    沈千說完,才看見淡心一臉蒼白,瞬間閉上嘴巴,似乎自己這話說得不太合適宜。可是後悔已經晚了,沈千親眼看見淡心手中的茶杯滑落,杯中滾燙熱水盡數灑在手背之上。


    “女皇!”沈千快步衝上前想要為她看一看燙傷的手背,卻被淡心一把拂開,隻見淡心雙眸空洞看著沈千,“夜淩旭回天乏術?”


    “恩。”沈千遲疑片刻,卻還是點頭。


    嗬,淡心忽然笑了,“太多人跟他說過這句話,他不都挺過來了?朕相信,這次他也一定能挺過來的。”淡心扶著案桌緩緩起身,卻奈何雙腿發軟,竟哐當一聲跪在地上。


    腳下便是剛才砸碎的茶杯碎片,淡心這一跪,正正好兩隻膝蓋全部跪在碎片之上。


    “女皇!”沈千驚呼一聲,一把將淡心從地上撈起來,然而看著她流血的雙腿,還是晚了一步……


    “您在這裏不要動,我馬上去傳禦醫。”沈千神情緊張的看著她流血的雙腿,心疼之餘更多的是自責,為何自己要在此時告訴她這件事?為什麽別瞞著她呢?


    淡心麵無表情的坐在龍椅之上,沈千見狀,隻好吩咐了黑衣鐵甲照看,自己則快速朝著禦醫院衝去找禦醫。


    可是等到沈千一路狂奔將禦醫帶到禦書房,卻見殿內空空如也,一把揪著邊上黑衣鐵甲的衣領,“女皇人呢?”


    “去宮牆那邊了。”黑衣鐵甲回道,看見沈千異常難看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其他兄弟跟在身後看著。”


    沈千現在擔心的才不是淡心身體上的傷害,更多的是她心裏的受傷。沉吟片刻,又拎著禦醫一路朝宮牆飛去。


    來到宮牆之上,隻見淡心一人靠在牆頭,雙目注視著皇宮外的大道。


    “女皇,禦醫來了,讓他給你包紮傷口吧。”沈千上前輕輕扶著淡心的手臂,想要將她帶回寢殿。


    可淡心卻紋絲不動,出神的望著宮牆外的大街,“當日朕就是在這裏迎接夜淩旭的二十萬大軍,當時朕心中就在想,有朝一日他會不會被我害死。”淡心自嘲一笑,“你看,我就是一個烏鴉嘴,現在果真靈驗了。”


    “您想哭就哭出來,不要壓抑著自己。”到了這種地步,沈千也顧不得自己是否會傷心了,隻要女皇能夠開心起來,就算他傷得遍體鱗傷也毫不在乎。


    淡心卻搖頭,“哭?哭能起什麽用?難道哭了,這場戰爭就會轉變會和平?難道哭了,夜淩旭就能完好無損站在自己的麵前?”淡心歎息,“那是白日做夢。”


    沈千被堵得啞口無言,低頭看見淡心膝蓋上的傷口,將禦醫手中的藥箱搶過,“所有人全部退下,不準任何人上來!”


    既然淡心不肯回去包紮,那他隻好就地包紮了。


    將所有人遣退之後,沈千小心翼翼的撩起淡心的裙角,卻見那白色裘褲和膝蓋上的傷口粘在一起,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還插著些許碎片。“可能會有些疼,您忍忍。”沈千恨不得這份罪是自承擔,可是……


    “疼嗎?”每拔一塊碎片,沈千便輕聲問一句。


    可是至始至終,淡心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或許在她心中,身上的傷痛根本不及心中的痛吧?


    前前後後忙活了半個時辰,加上淡心又不肯配合,沈千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插進肉中的碎片拔出,清洗過後上藥,再包紮完畢。“好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一定要小心不能碰水。”


    淡心還是默不作聲的看著大街,沈千歎息,“既然如此深愛,何必要互相折磨?”


    “我為他,失去過一個孩子。”淡心終於緩緩開口,“我都不在乎,畢竟這是兩個人的錯,我也有錯。可是後來,他為了燕國公主,竟誣陷我和慕裴有私情,將我二人打入天牢。最後迫於我的身份,才隻是休了我,將我送回齊國。”


    回想起當初的事情,淡心真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


    “再後來,我知道他當初之所以那樣對我,竟然是因為當時燕國公主對他下了情毒。他以為自己回天乏術,所以一心將我趕走。”淡心幽幽道:“我和他之間從來不缺愛情,我們缺的是信任。”


    “信任?”沈千聞言眉頭更加緊蹙,“這又是從何說起?”


    淡心深呼吸,望著遠處的藍天白雲,第一次對沈千開口說出了自己和夜淩旭之間的故事。


    “原來如此……”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接近黃昏,沈千看著那變幻萬千的夕陽,“可是不管你們如何改變,彼此都深愛著對方,不是嗎?”


    “或許吧。”淡心閉上眼睛不願再去回憶從前的事情,隻是看著沈千,“是朕辜負了你,朕對不起你。”


    在聽了淡心和夜淩旭之間的往事後,沈千仿佛也釋懷了,抬頭看著天上的夕陽釋然一笑,“感情的世界中不存在誰對不起誰,誰讓我晚生了這麽幾年呢?下輩子,我一定比你早生幾年,早早的等著你。”


    下輩子的事情,淡心無法預知,但看沈千深褐色眼眸一片希翼,淡心點頭,“好,下輩子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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