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淩旭似乎也覺察到了方楚楚的窘迫,他大手把方楚楚往臂彎下一夾,又催動內動,輕點腳尖,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經離開了剛才的那座寢殿。


    待到一個無人的地方,他這才把方楚楚往地上輕放,方楚楚雙腳著地,連忙的整了整衣服,用手把自己被風吹亂掉的頭發重新撚好。


    夜淩旭輕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先休息下,等下我們還有活動。”


    “去哪裏?”方楚楚抬眸,夜色中,她的如玉的臉頰上有著一抹羞紅的紅暈。


    夜淩旭知道她心中所擔心的事情,笑道,“你放心,下麵去的地方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方楚楚聽他這麽保證,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她馬上又意識到一個問題,剛才在那寢殿裏,他聽那個藍紹明說要和藍沁媚生孩子,然後讓他們的孩子做皇帝,現在的情況是藍沁媚和藍紹明明明就是兄妹嘛,那他們的孩子……心中充滿了疑問,她便要開口相問,哪知道夜淩旭像是早已經知道她心中所想,倒是首先開口道,“那種世家裏麵的事情也不見得多幹淨,藍沁媚和藍紹明在外人看來是兄妹,可真實的情況就可能有蹊蹺了……反正這倆人並不是很麽好貨色就是了,可憐的就是藍紹明的原配了。”


    方楚楚回頭往藍沁媚他們所在的寢殿望過去,夜色幽幽,那寢殿完全隱沒在黑夜中。


    “那他們就那麽大膽,竟然敢在皇宮裏**,不怕被人發現了嗎?”


    夜淩旭幽暗的眸底複雜,深鎖,“往往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倆人的事情藍家自然都知道,又怎麽敢讓藍沁媚在出嫁前在橫生節枝呢。所以這倆人想**倒隻能在皇宮裏了。”


    方楚楚扁了扁嘴,“那夜辰朔這次倒是倒了大黴了。”


    夜淩旭邪妄地眯起眼睛,“那也是他們自找的。夜路走多了,總有可能碰到不好的東西的。”


    方楚楚讚同的點了點頭,容妃想借藍沁媚之手除掉她,可沒有想到這藍沁媚也打著如意算盤。這倆個女人都在為自己愛的男人各自算計衡量著。如果夜辰朔真的登基了,那這兩方的矛盾必將激化,到時候這倆方人也必將鬥的你死我活。


    想到這兒,空氣中隻剩下了蕭索,讓方楚楚一顆心越沉越低落。


    這個皇宮,就像一張大網一般,隻要被網粘上了,便再也不可自拔了。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方楚楚這才反應過來,夜淩旭已經又把她夾在臂彎下帶走了。等到方楚楚雙腳再次著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夜淩旭帶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徑,小徑的盡頭坐落著一個空曠半荒廢的庭院和一個屋舍。


    夜淩旭突然回頭對她道,“這路平時走的人少,你跟在我身後走就可以了。”


    方楚楚望了望小徑盡頭的庭院,又抬頭看了看夜色下的夜淩旭,沉默的點了點頭。夜淩旭不再多做停留,走在前麵撥開淩亂枯黃的葦草,黑色夜行衣上沾染上了霧氣水露。


    方楚楚小心的跟在她身後,她不知道夜淩旭帶她到這裏做什麽。但在這樣的夜色下,有那麽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在這茫茫的夜色裏,似乎整個世界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下這方寸之間,以及,前麵這個撥弄枯雜草的人。


    再遠的路也有盡頭,大概走了一刻鍾的功夫,他們終於走進了小院盡頭的那間小院,院中一派荒涼之色,有個秋千架子還有幾棵茂盛的杏樹。


    夜淩旭走到院中的一個籬笆處,小心翼翼的拿走上麵的籬笆,方楚楚跟著走上前,輕輕的踮起腳尖,往那地方看了一眼,卻驚訝的發現那籬笆下竟然種著一株曇花,而此刻,上麵竟結著一朵純白的花苞,幾欲開放。


    方楚楚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這荒涼的庭院裏竟然會種著這樣的一株曇花。


    夜淩旭一雙如黑潭般深邃的眼瞳微微眯起,背手而立,幽幽道來,“這院子是我先前住的,我在這裏住了十七年。”


    方楚楚微怔,下意識的又重新打量起這種荒涼甚至有些破落的庭院。


    這裏,比她靖王府裏住的小院還要差,斑駁的牆壁上長滿了苔蘚,院子的屋頂還用的是最為普通的灰瓦,院大門此刻已經掉落了半扇,剩下的那半扇隨著風重複的晃動著。


    雖然,她先前也知道夜淩旭從小在冷宮裏長大,但麵前這庭院倒是差到出乎她的意料了。


    夜淩旭詭譎的笑了笑,又道,“算了,不跟你說這個,我今晚是帶你來看曇花的。這花,應該很快就會快了。聽說看到曇花一現的人會幸福,雖然我不相信這些傳說,但你若能看看也是挺好的。”


    他說完這話,仿佛是為了附和他話,原本還靜悄悄的曇花卻突然一下子像是活了過來,竟然緩緩的開始綻放。


    方楚楚趕忙提去裙擺又往前湊了湊。月光如水,微風拂麵,一縷淡淡的清香隨風躥入她的鼻間。原本俏立枝頭的花苞漸漸的由小變大,成了一個巨大潔白無瑕的花骨朵。沒過多久,那潔白的花瓣便慢慢張開,宛如玉製的緊口“杯”,從頂部看去,裏麵仿佛飄著薄薄輕紗,一顆顆芝麻大小嫩黃的花蕊伸出花外,獨具風姿。


    夜色蒼茫,但雅淡的花冠,月下看來更使人感到無暇的聖潔,使人不由得想起曹之建的詩句:“仿佛兮如輕雲之閉月,飄飄兮如流風之回雪。”


    過了沒多久,當曇花綻放開最後的一片花瓣時,她也迅速的由盛轉衰,隻不過一瞬間,最外層的花瓣已經開始枯萎皺黃,直接萎懨,死亡的氣息由外往內滲透。


    方楚楚輕歎了口氣,曇花雖然美,隻不過她的美,終究太過的熾烈,而她的結局,又太過的淒楚。


    夜淩旭眯起眼睛,挑眉,隨後竟吃吃的笑了出來,他長袖一甩,瀟灑道,“本王今晚帶你來看曇花,可不是聽你像個詩人般抒情惋歎的,本王今晚是讓你明白一個道理。”


    方楚楚疑惑的眯起眼睛,不解的望向夜淩旭。


    夜淩旭冷嗤了聲,詭譎地眯起眼睛,彎腰,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用蒼勁有力的筆法在地上寫下了一個大字,“爭!”


    方楚楚承認自己平時還算聰明的腦袋此刻卻已經跟不上夜淩旭的節奏了。她眨著黑亮的眼睫怔怔的望著夜淩旭。


    夜淩旭丟掉手中的樹枝,眉心聚攏,冽眸揉進一抹璀璨的亮光,“就像你,你看著曇花一現,無限哀傷感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世間姹紫嫣紅,為何曇花卻這般的引人注目。它也隻不過賴一個‘爭’字罷了,把漫長的花期在一瞬間綻放。雖然這樣對自己殘酷了些,但這無疑也讓它贏得更多的人注目。


    可能我這樣說有些過分,但是我隻是想跟你說個道理,眼看夜辰朔那裏的仇就能報好了,等你報了仇,希望你能到我這裏幫我,不要把你的那些聰明都白白浪費了。有我在,我定能把你培養成像這曇花一般的耀眼。”


    方楚楚不記得回來時的情景了,但她的腦中夜淩旭的那些話一直徘徊著不能散去。


    她雖然很感激夜淩旭這些日子的照顧與幫助,但是報完仇,她是一定要離開的。她不想被皇宮這張大網給罩住,從而束縛住自己的手腳。她想的是要雲遊天下,過些愜意的生活。


    可是,他的那個邀約……算了,方楚楚手握成拳頭,往自己的太陽xue處輕捶了兩下。夜淩旭那個人喜歡未雨綢繆,不過畢竟現在還沒有報完仇呢。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去想吧。


    方楚楚用棉被蓋住自己的臉,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夜再無多話,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夜辰朔才讓人來請她。她由著太監的帶領,直接臨到一輛馬車前,上了馬車,聞到夜辰朔身上的酒味,夜辰朔才笑著跟她解釋昨晚喝了些酒,這才沒有去找她的。


    方楚楚巴不得夜辰朔不去找她呢,所以聽到他這個解釋,她也沒多想。到了王府,她扶著夜辰朔下了馬車,攙扶著腳步有些踉蹌的夜辰朔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


    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方楚楚又扶著夜辰朔躺到床上,夜辰朔迷迷糊糊的就睡去了過去。而方楚楚也趁著這個時間段裏在倚蘭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倚蘭眼裏閃過一絲的猶豫,但又很快的退下,去執行方楚楚的命令。


    過了大概倆個時辰多,倚蘭端著一盅的鹿茸從外麵走進來,小聲的方楚楚道,“夫人,已經準備好了。”


    方楚楚把屋裏其他的丫鬟都遣散下去,拿起夜淩旭向前給她的那瓶藥,打開瓶塞,就要往那鹿茸湯裏倒藥。


    倚蘭壓低聲音道,“夫人,這個藥安全嗎?後麵會不會被人查出來啊?”


    方楚楚笑了笑,往那鹿茸湯裏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後又重新蓋好瓶塞,拿起湯勺輕輕的舀了舀,小聲道,“我們時間不多了,這個藥嘛,我問過了。外人即使查出來,隻會把這藥當做一般的cuiqing藥粉,並不會再往深裏查的。”


    “cuiqing?”倚蘭輕輕眨巴了下眼睛,“那他等下要是喝了這湯,夫人你……”


    方楚楚知道她擔心什麽,又輕笑了笑,把她招過來,又在耳邊低聲的交待了一番,倚蘭聽完她的話,眼中的疑慮頓消,飛快的退下去辦方楚楚交待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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